——“厉景深我早就身在地狱……”
“沈知初!”厉景深恐惧嘶吼,“停车!”
司机下意识地猛踩刹车,整个人因惯力往前扑,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回头,关严的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风呜呜作响,似在悲鸣。
身后坐着厉景深不见沈知初的身影,看到厉景深跳下车司机回过神来也跟着下车去看情况。
沈知初从车窗翻出去的速度太快,厉景深左手打着石膏想要去抓她根本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出去,血在地上拖成一条蜿蜒斑驳的血痕——
.......
沈知初感觉这一摔把五脏六腑都摔移了位,腿上的骨头钻心的疼好似碎掉。
她身上的外套不知道落在了哪去,身上的白毛衣在地上滚了一圈,满是污渍和血迹,裸露出来的皮肤在水泥地上摩擦如刮骨之痛,全身火辣辣的烧。
身体疼的直发抖,这种时候连痛叫都是一种奢侈的存在。
沈知初蜷缩在潮湿的地面上,如同一具尸体,许久都不曾动一下,一辆车朝她开来,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碾死的时候,那辆车嘎吱——一声停下,轮胎就离她半米距离。
厉景深看到那辆车冲向沈知初那一刻,浑身发寒,呼吸一滞,心脏宛如被手攥住往下拽,那种恐惧前所未有达到顶峰,只要一想到沈知初在他眼前死去,他眼前就阵阵发黑,背脊被冷汗浸透。
厉景深冲上去,将沈知初抱起来,他用脸去蹭沈知初的沾满血的脸颊感受着她薄弱的呼吸。
“你怎么就那么傻?”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厉景深抱着沈知初,他步伐凌乱,脸色仓皇无助的像个孩子。
这就是厉景深一直害怕的事,沈知初恢复那段记忆信念崩溃,这样的她就是个活死人。
没有谁比他清楚沈知初有多爱十八年前救她的白秋。
他停留在沈知初最需要被帮助、被温暖的那一刻,点燃了一烛火,温暖了她十几年。
那段模糊的身影停留在她心里十几年不断美化,让她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不爱她无止尽伤害她的人。
他抱着沈知初回到车上,接过司机递来的纸巾小心擦拭着沈知初脸颊上的血。
沈知初身上很冷,像冰一样,好在这是在人流多的马路上车速不快,沈知初翻出去受了些外伤,看起来严重但能治好,不像她心里的伤怎么治都治不好。
车里开足了暖气,可沈知初的身体还是不断发抖,有冷的有疼的。
她不敢把人抱太紧怕弄疼她,司机出去把那件掉在路边上的外套给捡回来,厉景深接过轻轻盖在沈知初身上,她一身上下全是伤,厉景深只能轻轻握住她冰冷的手缓缓摩擦。
“去医院。”
几乎不用厉景深提醒,司机自觉打开导航往医院的方向驶去,这俩人一个手受伤,一个从车里摔出去,也不知道哪流出来的血伤到了哪。
沈知初并没有晕,她全身上下最疼的地方是两条小腿,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骨折了,她觉得可笑,为什么都这样了还死不了,老天真是给她这幅贱骨头装了条贱命怎么折腾也死不了。
她闭着眼睛默默忍受痛苦,不想看到厉景深那张厌恶的脸。
厉景深这次再也不敢松开她,沈知初摔下去前一刻,眼神里没有恐惧和慌乱,有的只是满满的释然解脱,那么死寂的目光厉景深现在想想都遍体生寒。
他拿着湿纸巾擦着沈知初额头上的血,哑者嗓子自言自语道:“我骗你只是因为我太爱你,我怕你离开我。”
“我原想着你失忆后我们就能重新开始,我知道我犯了错,我有罪,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爱你……我爱你……沈知初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说到最后厉景深已经开始哽咽了。
他像是刚拿到了一颗价值宝贵的珍宝,然而还没来得及攥暖,珍宝就从他手里摔碎了,他妄想拼凑成原来的模样,可怎么也拼不完整。
“我是傻,傻到犯下同样的错误两次……”沈知初蠕动苍白的嘴唇,声音轻缓到被风轻轻一吹就散。
“失忆后的沈知初又爱上了你,可你亲手把她给杀……”
她没有自称“我”而是说的“沈知初”像是讲述着她人的故事。
厉景深闭上眼睛,脑子里被塞满了各种东西,沈知初不愿意留在他身边那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他不管方法对不对,只要能起到作用就行。
他心里面已经萌发出了各种念头,有的是让沈知初离不开他。
........
沈知初被送往医院检查,双腿果然骨折了。
厉景深听到检查结果,太阳穴微微跳了一下。
医生说:“左小腿骨折,右脚伤在脚踝,两条腿都要打石膏,3—4个月就能愈合,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记得按摩做修复.......”
厉景深眼皮一跳:“如果不治疗会怎样?”
医生被问愣住了,片刻后说道:“如果不治疗,长时间下去这双腿就残废了,一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
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双腿动不了,那就是说沈知初离不开他了。
厉景深说:“那就不治了。”
医生脸色一变:“这不行的,这腿明明能治为什么不治?”
厉景深回答说:“我就是要她双腿残废动不了。”
医生感觉后背发凉,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疯子,他心里打怵,腿肚子都怕的打转。
厉景深只是不想沈知初走,但没想过要她痛,于是开了不少缓解骨折疼痛的药。
他心里想着:如果沈知初愿意放弃过去跟他好好过,那他就让医生治好的腿,如果她不愿意,那她就别想站起来了。
他有的是时间去“弥补”沈知初,对,这只是为了弥补她。厉景深自我麻痹着。
厉景深回到病房看着躺着的沈知初,说道:“医生说你的腿治不好了,今后只能坐在轮椅上。”
沈知初神色微动,又缓慢的沉浸了下去。
厉景深走到她面前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她的腿:“你看看你,如果你不寻死翻车,你的腿就不会残废。”
是啊,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腿断了也好,这样你就不会想着离开我了,沈知初不要恨我,胃癌手术那边已经有了新进展,你的腿……”厉景深顿了顿,“等你胃好了,我这边就想办法给你做治疗,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我不会害你的。”
可笑,真的是太可笑了,把她逼入绝望的人居然跟她说,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对她好,还叫她不要恨他。
双腿被注射进去了一种药物,失去了知觉,两条腿就跟消失了一样,双手放在上面掐也没有感觉。
双腿骨折及时治疗不是个大问题,可厉景深铁了心要她一辈子只能待在轮椅上。
厉景深用目光细细描绘着沈知初的五官,看面相就是个不是有福气的人,耳垂小小的,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抿在一起。
沈知初不吭声,盯着空白的天花板看,像是能盯出一团花来。
厉景深左手还带着伤要照顾沈知初不怎么方便,于是就把张嫂叫来了医院。
张嫂一看到沈知初的腿当场就哭了出来,坐在床边手里攥着纸巾擦眼泪,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沈知初会受这么多磨难,为什么好人没好命?
.......
厉景深每天会来给沈知初擦脸喂饭,他手虽然不方便但照顾起沈知初来还是很细心,和张嫂一起把她放在轮椅上,看着她细白的双脚,张嫂去拿袜子准备给她穿。
“我来吧。”厉景深二话不说拿过张嫂手里的袜子,单膝跪在地上给沈知初穿袜子。
在这种时候他总是最温柔的,能蒙蔽所有人,好像那个家暴,害沈知初断腿、流产、残废……的人不是他一样。
沈知初睁着眼,望着墙上那盏灯,乌泱泱的眼睛逐渐被灯光占据,氤氲出厉景深漆黑的身影。
.......
轮椅是厉景深特意找人给定做的,坐垫和椅背都做的十分柔软舒适,轮椅只能依靠别人才能行动,本人坐在上面是无法行动的,这也是厉景深为了避免她出去受伤。
沈知初身上的肉从打·胎后就没再长起来过,现在两条腿断了,每天吃吃睡睡身体反倒越发消瘦,特别是那张脸,眼窝下陷,不见半点精神。
厉景深给她准备了很多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比如各种各样的书籍,魔方,九连环,图册……可沈知初一样都没看过。
她失去了自己的双腿,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从那天厉景深告诉她她的腿残废后,她就再也没开口说话,嘴唇像是被线缝上了一般。
厉景深倒是接受的快,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沈知初不离开他就好。
轮椅被推到什么地方她就坐在什么地方,看着花园里的喷泉,听着麻雀的叫声,这个冬天注定是她过的最难熬的一个冬天。
12月20日,距离厉景深订婚还有5天,静静的发生着沈知初并不知道。
厉景深亲自挑选了一件红色的羊绒大衣给沈知初穿上,一个电话打来,他接上说了几句,脸色不怎么好。
挂完电话,厉景深蹲在沈知初跟前,与她平视:“我有事要出去一趟,等会儿让张嫂陪你出院,我会安排人来接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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