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战结束已经是一日夜后。大食舰队总体损失七八成,到处都是断木残骸,大片海域好似铺上了一层地毯,血色还在不断蔓延,顺着海流飘向更远的地方。
大食的法器战舰几乎全军覆没,逃出生天者少之又少,拢共不过百余艘船,其主将蒙希塔兹被杨行密亲手所俘。
岭南海师折损也不少,战舰沉没了两成有余。
巡洋舰编队的进攻在大势上虽然很顺利,但新月教修士悍不畏死,哪怕没有获得真神之力,无法掀起更多风浪,但其船员驾驶战舰,在各处撞向飞鱼舰的疯狂行为,仍然在大战后半段起到了不少作用。
蒙希塔兹被杨行密出手重伤,押解到长安舰的途中,一直是一副生无可恋,但求速死的模样,直到他看到辎重船群中的长安舰,眼中立即恢复了神采。
那是一种交织着极度狂热与极度恐惧的目光,就好像术士召唤出了来自地狱的恶魔,见识到了梦寐以求的强大力量,却又深知自己也必将被其所吞噬。
“唐朝皇帝陛下,臣能否看看这艘战舰?”顾不上自己严重的伤势、垂危的性命,蒙希塔兹充满渴望和祈求的向李晔行礼,那副虔诚的样子,大概只有在面对真神的时候才有。
李晔挥挥手,同意了蒙希塔兹的请求。
在之前的海战中,两艘长安舰并未参战,莫说大食人不知道这个存在,岭南海师里也只有杨行密、周本,与长安舰本舰上的将士,才知道它的具体情况。
李晔答应让蒙希塔兹参观长安舰,也是看对方心思热切。此时他就像个丰收的老农,很乐意向别人炫耀自己辛苦劳作的收获。蒙希塔兹的反应让他很受用。
蒙希塔兹在长安舰将士的带领下,里里外外参观了长安舰,根据李晔的授意,将士们对长安舰的情况没有隐瞒,大到船舰构造,小到法阵、弓弩配置,但凡是蒙希塔兹问了的,都知无不言。
全程蒙希塔兹都很激动,先是嘴唇在哆嗦,随后双手颤抖,最后整个人都开始颤栗,连路都走不稳——这也有他伤势过重不及治疗的缘故,但很明显不是主要原因。
蒙希塔兹表现得越是像土包子,李晔心中便越是得意,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变化,心里却是希望对方反应再大些。来自敌人的惶恐、认同与崇敬,让李晔的满足感得到很大提升。
参观完长安舰的蒙希塔兹,再度回到李晔面前时,脸上已经看不到半分血色,白得像纸一样。不过神色倒是恢复了平静,有种无奈接受命运的坦然。
“唐朝战舰之强,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陛下拥有这样的神兵利器,臣等的确无法匹敌。这一战,臣败得心服口服。”蒙希塔兹再度向李晔行礼,举止规规矩矩,臣服于强者的态度发自内心。
杨行密见蒙希塔兹对李晔很恭敬,对岭南海师也充满尊重,便对对方有了几分好感,作为舰队主将,他也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他道“既然将军知晓大唐舰队不可战胜,不如就此投靠岭南
水师,效忠陛下。以将军的地位才能,必然会对我大军往后的征战有用,待我大唐一统天下,将军也会青史留名。”
这话落在李晔耳中,让他也颇为意动。蒙希塔兹虽然是大食将领,但李晔有海纳百川的胸襟,连倭国的三善清行、平希世这些人都能用,只要蒙希塔兹愿意效忠,他也不会容不下对方。
毕竟日后李晔要面对的,是此界之外的广阔天地,汇热÷书此界所有力量,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然而此时此刻,李晔却知道杨行密的这番好意,只能是竹篮打水。
蒙希塔兹向杨行密表示了感谢,但立场却很坚定,“能够成为天下志强舰队的将领,的确是天大的荣幸,然而在下是大秦舰队主将,此生都跟大秦舰队荣辱与共,我丢了自己的舰队,就没有苟延残喘的道理。”
说到这,蒙希塔兹看向李晔,目中又充满了希翼,“若能死在陛下手里,那将是蒙希塔兹最后的荣耀!”
李晔叹息一声,不无惋惜之意。他早就看出来,蒙希塔兹已经没有求生欲望。换作他是蒙希塔兹,眼下也是不愿苟活的。一个骄傲的战士,若不能取得胜利,战死沙场便是他最后的归宿,也是不负身份地位的选择。
“将军走好。”李晔没有再多说什么,干净利落一剑刺穿了蒙希塔兹的胸膛。到了这个时候,留对方一个全尸,便是他对这个对手最大的尊重。
杨行密看着蒙希塔兹闭上眼,也有些可惜。
大食法器战船,之所以能够有百余艘逃脱,靠的是蒙希塔兹断后力战。从那一刻开始,杨行密就感觉得出来,舰队的溃败、覆灭,已经让蒙希塔兹心如死灰,只想战死沙场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打扫完战场后,迅速向北登岸,策应长安禁军在木鹿城的战事。”李晔给杨行密下达了军令。
岭南海师只要登岸,就能在大食东境——以木鹿城为核心的大食东部战区——侧翼,另外开辟出一个战场来。
经过这一战,原本就只有十万修士的岭南舰队,现在的将士不过八万余人,但岭南海师的陆战军是李晔精心培养,杨行密日夜操练的,战力非同凡响,有长安舰配合,足以成为大食东部战区的侧翼威胁。
杨行密领命而去,亲自安排诸事,李晔站在舰首,负手眺望血色大海,眉宇间的轮廓好似天地一线。
狼牙军对大食六万近卫军残兵的追击、牵制,在对方十万生力军回援后,就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马伦将生力军摆在了前面,跟狼牙军对峙不动,让六万败军撤到后面,同时派遣大修士封锁了半空,令大唐修士斥候无法飞跃,也叫狼牙军无从得知,那六万败军是在不远处休整,还是已经退回了木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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