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1 / 1)

江落攥着啤酒瓶,猛得往声音处刺去。

他的手却被另外一个人攥住。

池尤笑了笑,道:“不急。”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

天色微亮时,江落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珠子缓慢的从左边移到右边。桌子在右侧,门把在左侧,江落侧头看向窗户,右把手,窗外祥瑞金光隐约可见。

醒了。

他却陡然沉下了脸,阴沉地从床上坐起身。

被单床罩被汗水染出了一个人形的湿块,江落背后的衬衫已经湿透了一大半。他面无表情地推开阳台门,站在晨露浓浓的阳台上四处巡视。

鸟鸣声叽叽喳喳,一只麻雀飞到了栏杆上,两只细爪抓着护栏。

修长白皙的手猛地抓住了这只鸟,江落眼神阴翳地攥着鸟到自己面前,嘴角扯起冷笑,“就是你吧。”

他的手缓缓收紧,麻雀黝黑无光的眼珠子静静盯着他,江落的手越来越紧,但到极限时,他却突然放松了手。

“十八次,”江落自言自语,笑容越扯越大,对着麻雀的眼睛说道,“池尤,你杀了我十八次。”

江落在最后一次死亡时,他豁出命地拉着池尤坠下了阳台,让池尤率先比他摔成了一滩肉泥。

“死的爽吗?”他咬牙切齿地在池尤耳边道。

血肉模糊的池尤笑着道:“啊,没有你死亡的样子好看。”

整整十八次,他就杀死了池尤一次。

江落眼神内的煞气汹涌波涛,他轻轻地摸着麻雀的脑袋,笑着道:“杀了你的一个小傀儡有什么意思呢。”

他轻声道:“这怎么能够。”

你他妈又不会疼。

江落松开了手,冷着脸回到了屋里。

他心头的怒火和经历十八次死亡之后的戾气几乎要爆体而出,池尤池尤池尤,他原本想的是帮池尤找到幕后黑手,也算是偿还原身犯的错了。但是现在,不好意思,他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反杀池尤。

他绝对、绝对要杀了池尤。

梦境的后遗症还残留在江落的身上,让江落怀疑这个房间里鬼气森森,甚至藏了池尤的残魂。

他把房间里所有和池尤有关的东西都扔在了客厅中心,池尤用过的杯子砸了,池尤穿过的衣服当垃圾一样的扔了,他还在衣柜里找到了池尤在梦境中穿的那身黑西装。

江落冷冷笑了一声,将黑西装扔在垃圾堆最上层,用打火机点着了火。

一堆昂贵的布料顷刻间烧了起来,焰火快要窜到屋顶。江落抽出一根烟,用烈火点燃了烟头。

火星子闪烁,江落站在火堆旁,神色阴暗不明,他抽了口烟,冷眼旁观地看着火焰从衣物中蔓延到了地板上。

报警器焦灼地响着。

沙发、木柜、茶几、装饰物。

一片狼藉。

毁掉池尤的东西,也没让江落的心情有一丝的好转。他站在烈火之前,在烈火即将要伤到他时,打开门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就有人急匆匆地拎着水管赶来了。

随后赶到的还有披着件衣服就来的同学们,七个人一个不落。他们第一眼就瞧见了只穿着一件衬衣,浑身都是浓烟的江落。

江落还赤着脚,形象狼狈,他的发尾有些焦黄,但大体来看,却没有受伤。

闻人连率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盖在了江落的身上,收起了笑容,“先去我那里再说吧。”

匡正从楼下杂物室找到了一双胶靴,默默放在了江落身边。

老师住的地方离学生的住处不远不近,却分了好几栋楼。池尤的房间上下左右都没住人,才会在火烧起来了后这么久才被人发现。

下楼之后,江落回头望了一眼。

池尤的窗口处冒着浓浓的黑烟,火势已经被灭下去了。

江落冷冷地扯起唇,埋头往学生宿舍而去。

到了学生宿舍,他才知道陆有一说的五十平说错了,学生宿舍虽然没有池尤的房间大,但也有八十平左右。作为一个单身公寓来说,这地方绰绰有余,还略有富裕。

闻人连的宿舍布置得很简单,众人坐在客厅里,江落借了身衣服去洗澡,在浴室中的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眉心处的一点血。

他顷刻间想起了手上被麻雀啄伤的口子,这滴血,估计就是池尤操纵麻雀来取的他的血。

是用这法子引他入梦的吗?

江落擦去头上的鲜血,眼神吓人,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快速整理好了自己。

再出来时,外头坐的人已经开始讨论这场火势了。见到江落出来,陆有一率先问道:“江落,你那里怎么突然起火了?”

江落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平静地走过去坐下,“我起床的时候,房间里就已经着火了。”

陆有一皱起眉,“太奇怪了,难道是你烟头没按,引发了火灾?”

卓仲秋道:“陆有一,你怎么能这么笨,你难道没有看到吗?”

她看向江落的眉心,“刚刚见到他时,他印堂处滴血,血色暗沉,应该含有几分尸气,压制住了活人生气,江落是被人拖入梦境了。”

卓家一派讲究魂体双修,卓仲秋对灵体的感觉要比一般人敏感上许多,她看出了江落身上隐约缠绕的阴气,却看不出这阴邪气息的源头:“江落,你梦到了什么?”

江落缓缓抓紧着毛巾,吸去发尾的水滴,他眼神幽深,突然灿然一笑。

“我见到了池尤,”他轻轻地道,“他……”

话语突然一顿,江落慢慢直起身,目光在众人之间穿梭。

陆有一、叶寻、卓仲秋、葛祝。

匡正、闻人连,还有一个并不熟悉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塞廖尔。

他对视着他们的眼睛,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

江落又看向阳台。

阳台窗门紧闭,没有麻雀或者其他动物的存留。

池尤应该没在这里,但他的傀儡炼魂之法,却给刚刚被坑过一次的江落极大的烦躁之感。

“他怎么了?”叶寻好奇地问。

“我昨晚梦见了他,”江落收回眼睛,往后一靠,静静地道,“他说他在下面很孤独……他一个人,总想让我多陪陪他。他还又一次跟我告了白,我做的梦也很奇怪,连续做了十八个梦境,每一个梦境都是跟他相处的画面。”

“我们一起完成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事。”他杀了池尤,池尤杀了他。

“一起经历了很多刺激又深刻的约会。”火烧、淹死、吊死、高空坠亡。

“有好几次,我差点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江落突然笑了笑,“在一个梦境里,我和他站在高楼上,他对我说只要跳下去就能解脱,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烦恼。”

他说完后往周围一看,愣住,“你们表情怎么这么难看。”

“恶鬼就是恶鬼,即便是池尤变成了恶鬼也是这幅德行。”卓仲秋沉声道。

葛祝皱眉道:“十八层梦,这也……”

“不就是下杀手的意思,”卓仲秋嗤笑一声,“解脱烦恼,忘掉忧愁?仍然是这一套。什么狗屎玩意,我原本以为池尤还有救,现在看起来,他已经冥顽不灵了。十八场梦,意志稍微不坚定的都他妈醒不过来了,你看那场突然起来的火,江落再晚醒一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只怕是要长睡不醒了。

卓仲秋骂骂咧咧,突然站起身,锐利目光凝视江落,“你最好清醒点。”

江落道:“我不能阻止他来找我。”

这一句话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像是狡辩,一个学玄学的,在被恶鬼拉入梦中之后难道不知道破解的办法吗?这就像一个不让她早恋她偏要早恋的无知少女,一脚迈入人渣的旋涡,撒谎也不撒得专业一点。

叶寻淡淡补充道:“江落学分才三分。”

“……”

窒息的沉默感袭来。

叶寻补充道:“池尤死之后,他连一些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放在心上了。让他见到池尤之后破解梦境?他能及时醒来就算不错。”

匡正摇摇头道:“这样不行。”

数道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向江落投来,闻人连试探道:“江落,你在梦里见到池尤时,你觉得快乐吗?”

江落扯起笑,“快乐,快乐极了。”

“但你们放心,我不会这么快跟他走的,”江落笑了笑,“我说过了,我会给池尤报仇,找出害死他的杀人凶手。”

“我要变强,”江落喃喃,缓缓张开手,低头看着掌心,“没有能力,就什么也做不了。”

先前逼迫他变强的紧迫感越演越烈,糅杂了江落雄雄的怒火。

江落重新攥紧了手。

他也很想让池尤尝一尝,一夜死亡十八次的滋味。

江落不耽误一秒,吃完饭后就和同学们去上课。

自然科学与社会研究专业的课程分了良多的种类,大体为山、医、命、卜、相。今天上午的就是符箓课。

江落在脑子里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成功没有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符箓课的老师是位老先生,同样穿着道袍,看起来就严肃非常,瞧着不易于接近。

江落坐在原主的位置上,桌上早已摆好了写符的材料。黄纸、红纸、毛笔、墨汁、砚台、法印。

墨汁中应当加了些驱邪除祟的药材,透着股药香味,毛笔上刻着古老的符咒雕刻,瞧着都有些年份。

人已到齐,老先生道:“今日来学习的符咒并不容易,有一半人可成老朽便心满意足,若是感觉吃力,不可强行写下去,要及时断笔自保,你们可懂?”

葛祝道:“老先生,我们懂的,您请吧。”

老先生沉心静气,嘴里念念不绝,依次将画符前的咒术念完之后,凝神放于笔尖,一气呵成在黄符上画下。

一张符箓画完之后,老先生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隐隐汗意。他放下毛笔,长舒一口气。江落竟然看到符纸上方有淡色金光一闪而过,再一细看,符纸上方行文流畅漂亮,字迹仿若鲜活,潜龙伏虎,灵气淡淡从其中溢出。

江落第一次见人写符,难免会感到陌生,可神奇的是,他竟然没看几眼就记住了这道符文。

旁边的陆有一愁眉苦脸道:“这道镇压符怎么这么难,我肯定是画不出来的。”

江落转头问道:“镇压符?”

“符箓的种类多种多样,分为镇压符、请召符、医治符等,这就是道镇压符,可以驱魔镇邪。”

江落笑容加深,“有意思。”

要是能镇池尤就好了。

“有意思也没用,我们又写不出来,”陆有一叹气道,“制作符箓要行炁,可一个人的炁十分有限。像这样符文复杂且效用强大的符箓,绝大部分人写到一半就已用完了炁,再强行写下去,只会伤了自己。”

但江落总有种他可以轻轻松松画出来的感觉,听完了陆有一的话后,他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要是用完了炁,强行写下去会怎么样?”

陆有一认真回答道:“大概会岔气吧。”

江落:“……”

他无语地回到座位上,提笔,凝神静气。

江落将毛笔放在黄符上方,想学着老先生的样子念咒,可是遗憾的是,他一个咒也不会念。

于是重新放下笔,打开符箓书籍,一一比对后找到了要念的咒语,他囫囵吞枣念了几遍,在学生中巡视的老先生瞧见了他这里的动静,忍不住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道:“孺子不可教也。”

葛祝侧头看了一眼江落,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索性上前,打算指点指点江落怎么写符。

江落正好放下了书,他念熟了咒语,正要再次拿起笔,突然想到,画符要提炁,这个炁又是什么东西?

坐在江落左边的外国人塞廖尔也在愁眉苦脸,抓筷子一样生疏地抓着毛笔,还把脸上糊得到处都是墨水。瞧见江落僵在桌前后,他朝着江落露出一个大大的缺心眼的笑,口音浓重地安慰道:“你还好,吗?没关系,我也不会,大家都不会。”

江落却不甘心不会。

他总要有一些手段来强大自己,来对付池尤。

像是昨晚那样毫无反抗力的经历,他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强烈的怒火和不甘从心底涌起,江落深吸口气,索性不再探究如何提炁,毫不犹豫落下了笔锋。

第一笔起,江落的全副身心就投入了符箓之中。这道镇压符的每一处抖笔、藏锋竟然娴熟在他心中,江落全心贯注,中间没有错乱和停顿,竟然一笔画到了尾。

但江落写完之后,就觉得不太对劲。老先生写完一张符之后都已微微冒汗,但他写完了之后却神清气爽,就像是随手画了一个图纸一般简单。

实话实说,比起图纸来,这道符文的图案还不算多难。

江落琢磨着自己这是失败了,放下笔抬头一看,葛祝却站在他的桌前,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符纸,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江、江落,”他颤颤巍巍地道,“你、你卖、卖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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