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皋漠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因我丹力不足,一直没能使啾啾它羽化为成鸟,故而不知啾啾所属品类。”
陈朞闻之,转向揽月似乎想要确认什么,只见揽月对着自己点了点头,陈朞便可定了自己心中的揣测,鼓励似的对娄皋说道:“那陈朞便率玄霄派上下弟子恭贺娄小公子了。”
娄皋贴心抱着啾啾试图为它取暖,抬起头来用星斗闪耀的碧瞳望向陈朞,反问道:“啾啾尚不能飞,除了能与百禽通信以外,再无所长,这有何好喜?”
陈朞道:“枭俊禽敌,杀敌制胜。”
“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娄皋碧瞳明澈通明,转看向揽月,似在求助。
揽月轻盈来到娄皋身边,屈膝半蹲在他的面前,一边确认啾啾无事,一边为娄皋解释道:“古有人云:得人为枭,并敌一向,杀敌千里。百人百性,百鸟亦然,能将百鸟汇集于一处,乃天下依附的帝王之相。陈朞的意思是,啾啾没能羽化为成鸟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啾啾是一只枭鸟。”
“枭鸟——?!”
娄皋碧绿眼睛瞪得老大,几乎就要自眼眶里脱出。
这人生无常,乱世纷扰,悲悲喜喜大起大伏,就在半日前娄皋还沉浸在丧姐之痛里,烈火焚肠,眼下便一连得到了两个爆喜的消息,只觉如同云中漫步,难辨虚实。
可是揽月颜若朝华,星眸灵动,正面对着娄皋连连点头,娄皋自然不再怀疑,原本没精打采的眼睛突然绽放开光芒,捧着啾啾惊喜地说道:“啾啾是枭鸟?!啾啾竟然会是枭鸟——?!我不是鸠集凤池的无用之人!”
揽月桃腮欲晕,两颊微现梨涡,衷心为娄皋感到开心:“没错,不是你的错,是因为啾啾羽化所需要的精元之力并非你这个年纪的修为便足以供给的,才只能维持现在的模样。”
“若是父亲母亲、姐姐、还有鹬叔知道此事,不知得多开心啊!我终于能够实至名归地承袭翀陵一派了!”
娄皋兴高采烈,恨不得立刻奔走相告。
娄皋的朴实真挚感染着揽月,如同流淌过心间的一缕心香。
“会的,待盟会结束,他们......”
揽月气韵悦耳,话到一半突然顿住,灵慧的眸子凝睇过来,转看向陈朞。
陈朞双肩一颤,面容泛着清淡的光彩。
是呵,即便他们一时无法脱身从“天门”处逃脱,但只要啾啾醒来,总可以差使飞鸟们捎带消息回九旋谷去求援。
虽说寻常飞禽不比仙鸟日行千里,终归聊胜无于。
三人惊喜之际,永远有一个姚碧桃是用来败兴的,她意兴阑珊道:“真乃天下趣闻,听过麻雀变凤凰,没想到野鸡还能变枭鸟。不就是巧合之下收拾了一只山魈王吗,有本事让那黄毛鸡醒来,将剩下两只山魈王一同绞杀,那才是本事。”
栾成霜以袖袍覆面,疾首蹙额道:“行了吧,休要呈口舌,赶紧将地下那只蠢物收进玄阳觥里,留在这里可真是臭死了!”
“来了,来了。”
汪翰应声上前,解下系在腰间的玄阳觥,玄阳觥里传来“咣当咣当”的灵魄撞壁声,听起来已有几分重量,可见他们这一组成绩斐然。
汪翰正要伸手揭开觥盖,姚碧桃的青髓鞭柄抵在盖上,听她恶狠狠道:“且慢,方才这蠢物险些弄断了我的青髓鞭,怎可便宜了这腌臜货!”
汪翰歪头斜视道:“死都死了,你还欲怎样?”
“哼!”
姚碧桃嘴角带着玩味,指尖扭转着鞭身,青髓鞭宛如蛟龙一般蜿蜒扭转在她的手臂上,袅袅娜娜。
突然姚碧桃的手臂向上扬起,一道青光腾跃而起,向着山魈王的尸体飞遁而去。
随着一声清脆凄厉的响声,青髓鞭激扬而出,被狠狠甩在山魈王的浓密裘毛之上,鞭身斜劈下去,将那具血淋淋的身体崩裂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满地,血流如溪。
殷揽月长身玉立,呵斥道:“它都已经死了,你还要作此一举,简直灭绝人性,天理不容!”
“容不容也由不得你来决断!”
姚碧桃轻蔑地笑笑,手里的青髓鞭“吱吱嘎嘎”作响,看起来兴奋不已,像它的主人一样充斥着肃杀之意。
殷揽月和姚碧桃再呈对峙之势,青髓鞭绽放出冷酷无情的光华。
“好了好了,都消消火,为了一只腌臜孽畜,何苦逞勇斗狠。咱们还得往藏名山深处继续去绞杀山魈,莫要于此磨蹭。”
汪翰最擅长息事宁人,拔下玄阳觥的盖子正欲将地下那具血尸的灵魄收入其中,却突然僵滞地呆立住了,他的视线自地面缓缓抬高,手里的玄阳觥“啪”地丢在了地上。
汪翰不住地打着寒噤,四肢抖动地如同筛糠,惹得姚碧桃下眼相看,声调尖酸鄙夷道:“你又怎的了?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偏偏言同百舌,胆若鼷鼠。”
汪翰听了这话,虽说胆小怕事,却更忍不了姚碧桃的数落,回怼道:“你若想活命,快些闭嘴吧!”
“怎么着,你也想尝尝我的青髓鞭?!”
褚锦心脸色铁青,指着姚碧桃后方说道:“活着,还没死——”
“吓——?!”
姚碧桃的身手敏捷矫健,闻声立刻扭转腰身,青髓鞭便如青蛇飞舞一般扭转翻飞,发出“呼呼”风啸。
这时她方瞧见,刚才倒地的山魈王竟然硬挺挺地站了起来,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姚碧桃不由地倒抽一口凉气。
却仍傲头傲脑骂道:“你一具残尸败蜕,还敢诈尸吓人!”
褚锦心实在厌恶姚碧桃这刚戾自用的性子,刻薄嘲讽道:“它诈尸?它分明就是被青髓鞭给抽醒的,还不是托了姚二小姐你的福气。”
“褚锦心你——”
山魈王可不会给面前这些人类对嘴对舌的时间,两把尖刀一般的獠牙伸出嘴外,不顾一切朝向距离它最近的姚碧桃搏杀而去。
这至死方休的杀气,姚碧桃亦不禁胆怵,连连倒退几步,躬身避让,深恐遭其咬上一口,身体就会被撕裂成两半。
“鬼东西滚开——!”
说时迟那时快,青髓鞭逶迤着长身破空劈下,带着尖利嘶啸,闪电惊雷一般抽在山魈王的眼睛上,脓血四溅。
腥风醎雨,血流成渠,山魈王已顾不得疼痛,发狂一般面前只有仇恨和杀戮,如瘈狗噬人朝向姚碧桃猛扑过去。
眼见杀身之僵,姚碧桃左窜右闪,扬起青髓鞭当空一划,鞭子立刻如灵蛇一般缠绕住山魈王的长臂,姚碧桃见状,闪身一跃到揽月和娄皋身后。
两手握固鞭柄,将青髓鞭一扯一送,山魈王就改变了方向,朝着毫无防范的揽月和娄皋虎狼扑食般冲了过来。
“姚碧桃你卑鄙——!”
揽月戟指怒目,急忙拉住娄皋逃躲。
眼见山魈王又一次逼近,揽月和娄皋身后响起了陈朞“银河流影”的剑啸声。
银河奔泻,翻搅云水,将山魈王死死锁在其间动弹不得。
山魈王愤怒至极,气力最盛,单凭陈朞一人想要长时间招架绝无可能,滇河剑已经因为躯力过猛而发出嗤嗤轻颤的声响,再若硬碰硬抵挡下去,怕是滇河剑也难逃断裂的命运。
“陈朞——!”
揽月心中火燎一般却莫可奈何,什么“和衷共济”?!看着袖手旁观的汪翰四人,分明是七支八搭的一盘散沙!
计穷途拙,揽月匆忙扫视着四下有何东西能帮得上陈朞。
蛮烟瘴雾里,目之所及里除了山石以外,便只有些荒烟蔓草和地棘天荆聚而成林。
针针丛棘,刺尖锐利如针,一丛一丛密密匝匝......
有了!
揽月顾不得千针刺透掌心的撕心疼痛,双手各自抓过一把荆棘尖刺包裹的暗红色豆粒,又立刻旋臂将它们抛在山魈王身下的土里。
随着一道月白色荧光闪烁,种籽们便像有生命的精灵一般钻入了土里。
顷刻间,山魈王脚下的泥土里拱起一个一个小土堆,一丛丛荆棘破土而出,迅速向着同一个中心生长,枝条坚韧,棘刺锋利,织就一尊铁狱铜笼将山魈王困在其中。
荆棘笼软硬兼具,不是蛮力便可冲破的,如同桎梏枷锁牢牢将山魈王的行动囚住,陈朞方松了口气,趁机将滇河剑抽回。
见陈朞安然无虞,揽月方感觉到两手的疼痛砭人肌骨,低头一瞧,血色玉珠滚落了满掌,沿着指尖一点一点滴落。
未等有闲暇包扎伤口,就听山魈王仰天长啸,空山传响,凄异久绝。
汪翰忐忑不安道:“这畜生的性命还真是顽梗,打而不死,不会是还要做什么吧?”
姚碧桃嫌弃地“啐”了他一口,骂道:“你休要乌鸦嘴了好吧!”
但是民间常说:说福不灵,说祸蛮灵!
汪翰的嘴如同开了金光一般,话音方落不久,就听身后林里传来诡异的响动。
那声音更像脚步由远及近,用一声石破天惊地长啸声回应着山魈王的高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