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秦寰宇,陈朞和穆遥兲商量过,暂时隐藏起秦寰宇转醒之事。
避及锋芒,掩盖有利之势,方能高出栾青山一筹,在?华诸派动手对付阆风之前搏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而娄鹬和卜游则作为他们在藏书楼外的耳目眼线,由娄鹬负责将掌门尊长那边的消息带回,由卜游将荼鏖台那边有关百派弟子们的响动捎回,顺带还能照顾姚雒棠。
这一分工虽然明晰,各有所职,穆遥兲的脸上却依旧悬心挂肠。
因为栖蟾殿被一把火焚毁了个例外透彻,已完全不适合人居住,故而百派的掌门尊长们被暂时挪置在了大成门外的东、西配殿,也就是说百派掌门像弟子们一样分居于两侧。
娄鹬隶属内丹派,自然被相应地安置在了西配殿,倒是不太利于窥探江淮和褚君山的动静,若是缝上光天化日,流苏鹬为了避嫌也不好平白东飞。
地窖里不辨黑夜白昼,为了竭力挽救娄嫄性命,揽月连朝接夕,奋不顾己,一心衷心祈愿上苍能为娄嫄这只失林之鸟独辟一线生机,多一丝丝眷顾。
一连折腾了许久,揽月不禁真心被鲸香堂的梦糜香所折伏。
这香奇特浓郁,经久不散,若是鼻峰贴在娄嫄皮肤上细嗅,馥郁逼人,是自体内向外透出,可见被江淮强行摄入的分量不浅。
揽月只是略一贴近细嗅,便已醉脸醺醺,不似香中凡品。
也是,好歹鲸香堂也是江湖中的大门大派,女子娇柔不比男儿,若没有这点小巧精悍之物,怎能保鲸香堂摩天碍日,地位丝毫不输洪涯、龙溪等派,甚至可与伊阙派比肩,故而绝不可小觑。
娄嫄体内的梦糜香随着她的吹呴呼吸被吐出又被纳入,想要去芜存菁,除去毒物实在困难,揽月亦急得心如烦乱,忧恼不堪。
好在穆遥兲时常出入藏书楼,将外面的消息传递回来。
据说程绯绯晋升荼鏖比武的前四名,如愿达成了红叶夫人定下的要求。
只不过程绯绯在四晋二时所遇到的敌手刚巧是綦灿灿,姊妹二人并不想敌对,程绯绯便主动认输,拱手将前两名的位置相让给綦灿灿。
程绯绯这一举,引起了极大轰动,鎏绯芙蕖加上九十九柏蝶,无论是从神或形上化解一切神兵利刃,单从这一点上来看,不管对手为何人,都不会乐意付出宝剑被毁的风险去与程绯绯敌对。
一旦心怀忌惮,就难以全力以赴,程绯绯可以说已经是在百派口中荣登榜首,无出其右的第一名。
綦灿灿心中不安,不想程绯绯因为自己而放弃第一的名号,可程绯绯并不这么想,在程绯绯心里,鎏绯芙蕖削铁于无形,用于比武的确有些理屈耍赖之嫌。
故而程绯绯认为,最终的抉择还是该交由綦灿灿这等真真切切以剑术相较高下的弟子们。
在许多人殷羡的目光下,程绯绯可以说是点到即止、淡泊名利的典范,气度非同一般。但在红叶夫人看来,生女碌碌无能,如同不舞之鹤,不取得第一便毫无价值。
于是程绯绯即便又一次战胜了被姚碧桃击溃落败的栾成霜,成为了荼鏖比武的第三名,却还是被红叶夫人一同恶斥,说她就是驽马恋栈豆,只知眼前安逸,胸无远大志向。
这回程绯绯早已做足了准备,等待承接来自母亲的冷嘲热骂,已心无波澜。
而至于荼鏖比武决胜的一局,自然是万众瞩目。
男弟子那边伊阙分宗的綦焕势如破竹,以纯熟的剑术杀入决胜局,与?华派栾澈争夺鳌头,最终以綦焕的锐不可当之势摘下了第一,栾澈位列第二。
女弟子那边则是伊阙分宗綦灿灿对敌鲸香堂的姚碧桃,别看这二人曾在浴仙池里就交过手,那时还旗鼓相当,各不退让。
但如今的綦灿灿暗中承教于柏树仙,加上她天资卓越,灵心慧性,无论剑术还是身法都已不是同日而语。
别看姚碧桃的青髓鞭挥袂生风,允光剑金光乍现,宛若霹雳从空起,挥戈退日,力挽危局。
没用几番缠斗下来,青髓鞭便锐挫气索,气势丧尽,而綦灿灿当之无愧荣获头筹。
在百派众人的钦佩赞叹下,伊阙分宗终于扬眉吐气,綦焕和綦灿灿兄妹不愧被称为合璧双剑,一身绝艺,铸就非凡。
自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胆敢小觑诟病了伊阙派的分宗,终于亦可似伊阙派本宗一般遒劲挺拔,在江湖中赫赫扬扬,拥有立足之地。
栖蟾殿大火的原因还在调查,据说此火根源上似是自内而燃,燃得颇为诡异。
按说春夏多雨季,栖蟾殿又西临鹅湖,东临浴仙池,云气蒸腾,柱石湿润,是最该不易引燃之所,且又是夜半睡意正浓之时,从何而来的火种。
亏得暄煦公主安排的朝廷侍从将栖蟾殿外围了个团团转,弟子们无法近前,才将落宿在东、西寝殿的百派弟子们纵火的嫌疑洗脱,自然也不会怀疑到阆风和陈朞身上,算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
抬眼望去,栖蟾殿已是满目疮痍,除了几个宫婢在碎瓦颓垣里清清扫扫,就只有江淮一个人还埋身其中昼吟宵哭,自相惊扰。
最初还有人心生恻隐,见者落泪,上前规劝几句,哪知这江淮的戏瘾极大,到了夜半思情潋滟更胜,着实扰人清梦。
众掌门无奈,只能去了几个人硬将江淮拉回东配殿歇息。
江淮还作出一番依依不舍之势,摊臂搂了几把地上焦黑的灰屑到怀里,当做|爱妻的骨灰留存,说是思念盈怀之时还堪悼念,惹得身边几个掌门又少不得一同抹了几把凄楚之泪。
?鼓学宫那边的荼鏖比武已结束,筹盘之上星筹重置,?华派的筹子岿然不动,已然处于佼佼之位,筹盘漩涡的正中。
伊阙派的筹子一举替代了龙溪派的筹子,紧追?华派之后,在碧波漪澜筹轨的第一道上,逶迤着斑驳光阑,鲸香堂则仍位列第三。
终于来到了此次盟会最后一个环节——和衷共济。
揽月等人心如悬旌,想必栾青山动手的时机已近在眼前。
穆遥兲将藏书楼外面的情况带回,看来他们已不能再在地窖里呆了。
揽月心牵两地,挂念着地窖里一丝游丝的娄嫄,凝眉问道:“荼鏖比武可以放弃......和衷共济......放弃,不行吗......”
她的喉咙已逐渐能够发声,只是目视不明,尚需恢复。
这个问题穆遥兲他们不是不曾商议过,只怕弟子们被分派了任务后分组外出,栾青山动起手来不需顾及颜面,更加肆无忌惮。
再者,如果能假借和衷共济而逃出?鼓学宫,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嫄姐......不能将她留在这里......”
“你放心,暂时可将娄嫄交由鹬叔照看。我们一旦脱离?华派的势力,便可御剑去九旋谷和阆风山求援。”
“也对......爹爹和师父......”
“所以这一切的关键,就要看和衷共济的分组情况和......”
穆遥兲话至一半,忽然蓦地息声静听,而后惊疑地同秦寰宇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雷动风行,同时迅猛起身。
揽月和陈朞不解地看着他二人,陈朞问道:“怎么了?”
穆遥兲伸掌在面前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自己又屏气凝神侧耳听了好一阵子,方放下手来,面色严肃道:“寰宇,你也听到了吧?”
“嗯。”秦寰宇神色冰冷端方。
陈朞蹙眉问道:“你们是听到什么响动了吗?咱们现处地窖底部,寻常声音可是传不进来的。”
“寰宇,你来跟陈朞解释吧,我得赶紧上去一探情况。”穆遥兲心急如火,说完沿着石阶拔足而上,身影汲汲忙忙。
看穆遥兲离去时行色匆匆,陈朞赶忙追问道:“上面发生什么事了不成?”
秦寰宇风仪严峻道:“嗯。方才是流采虹求援的信号。”
“流采虹?”
“姵罗......”揽月发声还有些艰难。
陈朞反应过来:“流采虹是聿姵罗的佩剑?佩剑还能发声,并且传到这里来?”
秦寰宇担心揽月喉咙损伤,于是为陈朞解释道:“佩剑自然不会发声,发声的另有其物。在阆风山祈谷坛的东北角上有一口神钟,名唤‘耕夏’。但凡耕夏钟鸣,便如同有人伏在耳边轻语,以确保尽数阆风弟子皆不错过任何重要的讯息。”
“秦宫主的意思是,方才耕夏钟鸣了?这里可是九江烨城,距离阆风山千里之遥。”
“并未。只是师父当年于阆风山开宗立派时,请匠人铸造这口神钟,曾遗留下了几块边角碎料,被我们四人偷摸捡拾走。那时年幼,只觉得神物稀奇难得,故而把玩。待成人后我四人被派下山游历任务,甚是危险,于是便将耕夏钟的碎料留给了身为女子的聿姵罗防身,再由她以精元炼化融入流采虹的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