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1 / 1)

第十六章

十四号和十六号布局相同,内里却大有差别。

陆嘉钰还是头一回这么仔细打量着女人的房间。

这地方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临时住所,她也细心布置了,窗帘新换过,书桌上夜灯复古别致,其余地方遍布绿植、摆件,只是不见他送的玫瑰。

“花呢?”

陆嘉钰下巴微抬,一副找麻烦的口吻。

尤堇薇这会儿睡意正浓,抱着软软的枕头,含糊着应:“楼上太干,它们晒不到太阳。”

陆嘉钰挑唇笑了一下,没急着去欺负她,自顾自地在她房间内来回打量着,还不见外地翻开衣柜看,看了两眼关上,又扫了眼梳妆台,再出声说话却没了回应。

“不理我?”

走到床边一看,她抱着枕头睡着了。

陆嘉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睡颜,柔顺安静,倒是一点儿不怕他,说睡就睡了,但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弯下腰,屈指弹她眉心。

不轻不重的一下,没醒。

他轻啧一声,微凉的手指往她后颈一放,轻搭着那纤长的颈,凉意顺着那薄薄的睡衣往里钻,她霎时醒来了。

尤堇薇迷蒙的眼里装着睡意,茫然地看他。

她心想不是做梦吗,怎么又醒来了。

眼前的男人耷拉着眼,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下摆松垮地搭着腰腹,他双手插着裤兜,神色淡淡地看她,那头奶芋灰紫的发在夜灯下显得像是纯白,凌厉的眉眼间无端多出一丝痞气。

“醒了?看脱衣服吗?”

他勾起唇,似引|诱般地问。

外套进门就脱了,这会儿他慢条斯理地解起扣子来。

修长的手指搭上领口,极具骨感的指节在灯下泛着光晕,似被清月晕染,生出一股禁欲的意味。

灵活的指尖不紧不慢地往下解着扣子。

一颗、两颗,到第三颗时忽而顿住,慢悠悠地去解袖口,瘦削的腕骨上挂着一只表。

“啪嗒”一声响。

他随手将表丢在床头柜上,金属和木质相撞,发出沉而不闷的声响。

尤堇薇呆呆地看了一阵。

忽而清醒过来,不是梦啊。

“……几点了?”

她的嗓音里含着睡意,又软又娇。

陆嘉钰俯身贴近她,见她不躲,露出几分愉悦之意,微凉的指腹点了点她的眉心,低笑道:“猜猜看。”

尤堇薇下意识道:“六点了?”

陆嘉钰:“……”

难道他是什么时间单位吗,还六点了。

陆嘉钰屈指一弹,用命令的口气道:“进去点儿,我要睡了。”

尤堇薇揉了揉眼睛,去拿边上被他挡住的小钟,时间刚过一点。他今天回来比前几天都早,她问:“晚上吃过了吗?”

说着,轻嗅了嗅。

清淡的薄荷香,没有酒味。

陆嘉钰哼笑:“吃了,没喝酒。”

“快点儿。”

他又催她。

许是因为他的情绪不同,今晚尤堇薇竟有点紧张,她像蜗牛似的慢吞吞往边上挪。这一次和那晚不同,两人都是第一次和别人同盖一床被子睡觉,就这么直愣愣地躺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

空气一片沉寂。

陆嘉钰等了一阵,边上安安静静的,连个小动作都没有,干脆侧过身支起脑袋,光明正大地盯着人看。

她闭着眼睛,老老实实地平躺着。

瞧着乖巧,但都是表面上。

“我睡不着。”

陆嘉钰随口说了句,伸手去玩她的头发。

尤堇薇揪着被角,一时有些忐忑。

睡不着想干什么?

想起那晚他说亲我一口,她睁开一只眼悄悄看他,试探着问:“那亲一下?”

“啧,你这人,满脑子什么思想?”陆嘉钰挑着唇,调笑似的问,“一天天的,不是惦记着我的□□,就是动不动要亲我一口。”

“簇簇,你是小流氓吗?”

他嫌刺激不够,伏到她耳侧,温热的气息撩过泛红的耳尖。

尤堇薇:“……”

流氓本人还倒打一耙。

半晌,她挣扎结束,同样转过身。

两人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

尤堇薇抿着唇,说:“我给你讲故事吧。”

陆嘉钰轻嗤:“你当哄小孩儿呢?成天这个弟弟那个弟弟,怎么着,我也是弟弟?”

“……那怎么办?”

她真诚求教。

陆嘉钰:“讲故事?”

尤堇薇:“……”

这人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真是世界奇迹。

尤堇薇认真想了想,想得半点困意都没了,都没能找到适合陆嘉钰的故事。想来想去,讲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

她贴着自己的手靠在枕头上,小声道:“我第一次听童话故事,是听妈妈讲白雪公主。”

“你比她好看。”

陆嘉钰忽然来了一句。

“……”

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干脆不应他的话。

“我听了之后也想要一面魔镜,但不敢和她说。于是就去缠着外婆,说想要一面漂亮的镜子,要粉红色的,要有花,还要有蝴蝶结。外婆就牵着我的手带我出去买,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一样的。”

尤堇薇很少想起以前的事,说起来却觉得历历在目。

“那时的邺陵,一到春天,满街都是卖花的人,一些婆婆会拿着花篮,卖栀子花、白兰花,还有茉莉,小小的一株,可爱又芬芳。我见了花就忘记镜子了,外婆买了花就把我哄回了家。”

陆嘉钰听了止不住笑。

不仅是小闷葫芦,还是小傻子。

他靠近她,将两人间的间隙填满,懒散的嗓音里含着笑意:“怎么这么好哄?我送的花哄你高兴了?”

尤堇薇看着他倦懒的眉眼,轻轻“嗯”了声。

“后来我再想起镜子来,外婆说白雪公主生在冬天,过了冬天就买不到镜子。我就从这个冬天等到第二年的冬天。”

陆嘉钰笑问:“又被骗了?”

尤堇薇摇摇头,杏眼忽而变得明亮起来:“我弟弟出生了。我不想要镜子了,那时我觉得他是白雪王子。”

陆嘉钰:“……”

他拉下嘴角,抬手一扯,把她的脑袋往怀里一摁。

“睡觉。”

“不听了吗?”

“哼,像恐怖故事。”

“……”

尤堇薇怕黑,每晚睡觉都亮着夜灯。

陆嘉钰从来都是早上睡觉,倒也不畏光,开灯睡觉没什么不适应。倒是感觉和那一晚很不同。

那晚隔着被子抱她,这次只有睡衣。

怀里软绵绵的一团,她看着瘦,身上倒不是没肉。

陆嘉钰只搭着她的后脑勺,手没往下移,他忙了一周,这会儿是正儿八经来睡觉的,就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尤堇薇却有点呆。

她想,这个人真的是想谈恋爱吗?

清冽的薄荷气息笼罩,她抵着看着清瘦却并不单薄的胸膛,有些困惑,忍不住小声问:“什么都不做吗?”

陆嘉钰原本闭上了眼,闻言低头看她一眼。

对上那盈盈的眸,干净、澄澈,她是真的想知道。

“我是鸭吗?”

他嗤笑。

尤堇薇:“……”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不想睡?”

“……困了。”

尤堇薇紧紧闭上眼,就当没发生刚才这一幕。

-

隔天一早,陆嘉钰被一个电话喊走了。

尤堇薇醒的时候,床边早已没有他的身影。

她隐隐松了口气,清醒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始发呆,和他认识,到在一起,再同床共枕,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即使这些事发生在一个月内。

陆嘉钰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和他在一起时压迫感并不强烈,有时候甚至觉得放松。这种放松感难以形容,是任何人都不能带给她的。

她想,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足够令人生畏。

所以和他在一起时,除了注意他便不用想其他烦恼的事。

“尤尤!”

正发着呆,楼下门被敲响。

尤堇薇匆匆起床下楼开门。

门一开,小迷闷声道:“他偷我钥匙,我没给他!”

尤堇薇抿唇一笑,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我知道是他自己拿的,晚上去帮你要回来。早上想吃什么?”

小迷一边在心里咒骂陆嘉钰,一边对着尤堇薇卖乖,说吃什么都好。

-

邺陵某茶楼。

程卫没想到这一早真能请到这位祖宗,立即订了最好的位置,准备一桌子早餐,就等陆嘉钰到。

“稀奇了,估计没睡。”

程卫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

不多时,老板领着陆嘉钰上来了。

程卫立即起身,笑道:“陆总,今天心情不错?”

陆嘉钰瞥了他一眼,问:“怎么说?”

程卫嘿然一笑:“忙了这么一阵子,难得见你精神这么好,想来昨晚休息的不错。”

他这话意有所指。

陆嘉钰没解释,拿起筷子随手夹了口眼前的面条,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了。

“味道不好?”

程卫急忙问。

陆嘉钰随口道:“没我女朋友做得好。”

程卫闻言,心里顿时有了数,这阵子陆嘉钰除了忙项目的事,闲时只在豆石巷呆着,他口中的女朋友除了尤堇薇不做他想。但他倒真没想到,还真能成女朋友。

聊了两句,程卫说起正经事:“地批下来了,今早文书刚送到我这里。想着是要紧事,才即刻联系你。中午大家伙一起吃个饭,这边的事就暂时了了。陆总是再留一阵还是回去?”

话虽这样问,程卫知道陆嘉钰的时间不多了。

他不在洛京这一阵,他那些个堂兄弟们都生出不少心思,听说惹了不少麻烦,陆正明急着催他回去了,到底是亲儿子。

陆嘉钰没应声,指节轻扣着桌面,静了一阵,说:“人我带走了,不影响程总装点园林吧?”

程卫忙道:“不影响不影响,到时候我亲自去洛京拿。”

陆嘉钰一笑,给面子喝了口茶。

-

这日下午,陆嘉钰不到六点便回了豆石巷。

他熟门熟路地拿钥匙开了门,院里点了灯,萤黄的光晕洒落,小迷搬了个小板凳和小盆坐在客堂里,像是在剥豆子。

“啧,转性了?”

陆嘉钰调侃道。

小迷头也不抬:“又不是没做过。”

陆嘉钰随口道:“捡你那会儿不知道你还能这么听话。自个儿在外面呆着,别进来。”

说完,进了厨房。

厨房里油烟味重,陆嘉钰向来不爱进。

当尤堇薇在里面,他却觉得油烟味淡了,纤秾合度的身形窕窕一站,像淤泥里开出的花,纤尘不染。

可他这人呢,偏偏最爱淤泥。

“在做什么?”

他悄无声息地走至她身后,亲昵地贴上她的颈。

尤堇薇一僵,手里的动作顿时收紧了。

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让她的心脏突突跳。

微凉的肌肤贴过来,他下颔上沾染的轻而淡的薄荷味气息和懒散的嗓音一同坠下来。

她侧头去看,说:“别吓人。”

嗓音微颤,还没缓过来。

陆嘉钰瞧她水润的杏眼,惊惧未消,哼笑道:“这么一下就吓着了。吓到不知道叫,考试零分。”

尤堇薇抿抿唇,小声反驳:“没上课就直接考试,不能算。”

陆嘉钰笑起来,鼻尖碰了碰她的耳垂,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她处理虾线,等处理完了要去洗才肯退开。他这人难以安分,才一会儿便上前去把玩她的长发,绸缎似的发手感极好。

“明儿和我回洛京?”

他漫不经心地提起这事。

尤堇薇一怔,莫名地问:“我回洛京?”

陆嘉钰:“这边的事儿忙完了,你的事我和程卫打过招呼,到洛京一样能做,不影响你工作。怎么着,刚才一起就让我异地恋?”

他陆嘉钰还得受这种委屈?

显然没必要。

尤堇薇指尖蜷缩,水槽里水流哗哗作响,直直坠下的水柱从水阀打开起就没了回头路,只准往前,不准后退。

就像她和陆嘉钰。

“我做完可以回去。”

她继续做自己的事,声音依旧轻柔。

陆嘉钰眯起眼,问:“你不和我回去?mint不会留在这里陪你,一个人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尤堇薇不想和他吵架,只轻声道:“这是我的工作。”

“真不回去?”

陆嘉钰松开她的发,最后问了一遍。

尤堇薇侧头去看,他的神色已经很淡,眉眼看不出喜怒。虽然没发脾气,但显而易见是生气了。

“我……”

“不吃了。”

陆嘉钰没等她说完,转身就走,走得干净利落,来时像一阵风,去时也像一阵风。

尤堇薇轻叹了口气。

她关上水阀,静了片刻,而后继续处理虾。

小迷似乎有所觉,吃饭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等吃完了像往常一样去洗碗。等尤堇薇端出水果,他才小心地打探起来。

“尤尤,你们吵架了?”

陆嘉钰走时脸色很难看。

尤堇薇“嗯”了声,迟疑道:“…算吵架吧。他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回洛京,我不想回去。”

小迷听了直嘀咕,他就知道尤尤不会回去。

他道:“他就是专横习惯了,一有人不顺着他就不高兴。陆家给他惯的臭脾气。”

尤堇薇弯唇一笑,摸摸他的头:“你乖乖和他回去,不要闹不开心。我忙完就回洛京了,最多两个月。”

小迷怕她不高兴,没多提。

两人吃完水果又上工作室呆着了。

尤堇薇这阵子动作很快,已经做完了两种花,今晚是第三种,只是数量单一,只有那么一盆。

“尤尤,这种怎么只做一盆?”

小迷蹲在盆栽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玉兰。

尤堇薇在做最后的修整,解释道:“本来不想做玉兰的,但园子的主人喜欢,所以只做那么一株。”

小迷问:“为什么?”

尤堇薇道:“玉兰开得早,又怕雨,春雨一下这花就凋落了。只需要一场雨,它的春天就结束了。我从前看书,书里的人说玉兰像一场早恋,第一个告诉你春天来了,教你什么是爱情。等大家都开花了,它就消失了。”[注]

她看着玉兰,轻声说:“这样短的好时光,不该被我留下来。”

小迷托腮看着尤堇薇。

他能听出来,她不止在说玉兰,也指她和陆嘉钰。

半晌,他在心里咒骂陆嘉钰。

霸道狂,控制狂,脾气差,没救了。

-

隔日一早,陆嘉钰拎着小迷上了回洛京的飞机。

小迷看着边上耷拉着眼,一脸不耐烦的男人。一看就是一晚上没睡,又上哪儿喝酒去了。

“我赌赢了。”

他提醒陆嘉钰。

陆嘉钰一听这事儿就烦,等了一晚上电话和短信,屁也没有,早上经过十四号,门关得紧紧的。他随手把钥匙抛进了院子,也不知道和谁赌气,一副小学生吵架的模样。

“别烦。”

陆嘉钰随手扯过毯子往脸上一盖,就差没写上生人勿扰四个大字。

这天晚上,陆嘉钰收到了尤堇薇的信息。

备注为女朋友的人说:「回去换洛京的钥匙给你,好不好?」

陆嘉钰低眸看着这条短信,心里的郁气下去了一半,正想着要不要回,边上忽然递过来杯酒。

“哥,你身边有女人了?”

友人笑问。

陆嘉钰随手把手机丢在桌上,懒散地往沙发上一靠,扫了眼闹哄哄的包厢,笑道:“消息这么灵?”

那人笑起来:“听嘉楹说的,小姑娘嚷嚷了一圈,一圈子人都知道。成天说她哥有救了。什么时候带来我们见见?”

陆嘉钰微挑了挑眉,接过了酒。

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

那人观陆嘉钰神色,似乎没有带人来的意思,多少明白他的态度了。也是,陆氏的太子爷,要什么没有,估摸着就是一时兴致。不过这事倒是一个信号,陆嘉钰也开始碰女人了,接下来有的热闹了。

-

相比于陆嘉钰声色犬马的一周,尤堇薇过得很是清净,要说唯一不习惯的,就是小迷不在身边,觉得安静不少。

这日一早,尤堇薇刚准备完材料,门被敲响。

她放下东西去开门,打开门,门外站着个中年女人,她身后跟着两个男人,手里正搬着一个大箱子,看起来很吃力。

女人问:“是豆石巷十四号尤小姐吗?”

尤堇薇点头,问:“你们是?”

女人笑道:“您一周前订的梳妆台到了。您看放哪儿?”

尤堇薇微怔,她自己没订过东西,而在这里,除了陆嘉钰也没人会给她准备这些。她侧开身,让他们搬上了二楼房间,这些人手脚麻利,不到十分钟便办完事离开了,独留她对着梳妆台发呆。

淡粉色的梳妆台,颜色淡雅,细看有珠光闪过。

镜子连着台面都用精细的花纹雕琢,却不显眼,最显眼的是镜子边的印花和蝴蝶结。

镜面下有一行亮着的花体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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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想要的魔镜送到了她的眼前。

写着:给簇簇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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