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下葬的这一天，南希看到了陈理。
因为倩倩年纪小，没有举办葬礼，只是选了块墓地直接给葬了。
南希和顾延之当天都请了假出席，墓地买的位置还算不错，只不过南希左右看了看，葬在这边的几乎都是老年人。
不说他们都是寿终正寝，但人生也算是差不多走了个大概。
相比之下，倩倩就显得有些另类。
原本南希心里就不舒坦，看到这样的场景眼眶又红了。
那女孩来到人间十几年，前面几年懵懵懂懂，后面这一年又浑浑噩噩。
其实真正享受人间快乐也没有多长时间。
倩倩母亲又是哭的撕心裂肺，陈理站在她旁边，一身黑，脸上的表情应该算得上是难过吧。
但是他的难过太过于浅淡，甚至看起来还没有南希的难过多一点。
顾延之看了陈理一眼，陈理自然也看到他了，不过他眼神闪躲，赶紧把视线收了回去。
陈理随后看向那小小的墓地，墓碑已经做好了，上面嵌了倩倩的照片。
照片上面的倩倩笑得格外开心，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的眉头皱了一下，隔了一会儿，又转头看着倩倩的母亲。
倩倩母亲已经哭的瘫软在地，需要靠别人扶着才能勉强的坐着。
陈理过了一会儿，只是仰天叹了一口气。
南希站在旁边，把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她满眼的失望。
她不曾做母亲，但也能知道失去子女会是多绝望和痛苦。
就如倩倩母亲如今表现出来的那样，对未来再没有任何期待。
可是她从陈理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或许也有，可也只是一些淡淡的遗憾。
方毅行稍微晚一点过来的，倩倩母亲找了人算了时辰，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下葬。
南希想起来顾家老爷子过世的时候请来的阴阳先生，规矩多的一批。
这些东西究竟有没有用，也没有人知道，不过就是活着的人图个心里安稳罢了。
方毅行先过去跟倩倩母亲说了几句话，但是很显然那女人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就只是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傻傻的。
方毅行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去了陈理旁边，“陈先生，节哀。”
陈理看着方毅行，他不认识方毅行，愣怔了一下之后表情稍显严肃，不过还是说了句谢谢。
方毅行没有马上转身站在一旁，而是继续对陈理说，“我是倩倩的心理医生，你应该不认得我，但我知道你，倩倩经常跟我提起你。”
陈理被方毅行这句话弄的有点反应不过来，似乎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他抬手摸了摸脖子后边，“是吗？”
方毅行说，“你后来跟倩倩通话说的那些事情，她都已经告诉我了，陈先生好自为之吧。”
陈理动作一僵，眼睛都瞪大了，看着方毅行。
方毅行眼神不轻不重的从他的身上挪走，随后转身朝着南希这边过来。
南希和顾延之没听到他跟陈理说的话，但是看到陈理表情变了。
等着方毅行走到跟前，南希就开口问，“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突然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方毅行也只是在诈陈理，他只知道倩倩最后那段时间跟陈理没少通话，但具体说了什么，倩倩没跟他透露过一个字。
只是潜意识里他觉得两个人之间的通话肯定是有问题的。
所以刚才说了那么一句话出来。
根据陈理的反应能够看出来，确实如方毅行所想，他们之间的通话有一定的猫腻。
方毅行说，“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我是倩倩的心理医生，倩倩跟我提过他，说他是个好父亲。”
南希眉头皱了一下，难得的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调侃一句，“杀人诛心。”
顾延之在旁边挑了一下眉头，“那种畜生，即便是跟他这么说，也未必能让他内心动摇几分。”
说的也是，南希转头朝陈理看了一眼。
正好陈理也在看着她这个地方，眼神闪闪躲躲十分心虚。
南希直接白了陈理一眼，以前她还想面子上过得去给陈理一个好脸色。
现在想来完全没有必要。
倩倩家的亲戚来了一些，帮忙劝她母亲振作。
随后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倩倩的骨灰被放入到墓穴中，随后开始封穴。
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反正南希是看不太懂。
封穴的时候还要念念叨叨一大堆悼词，倩倩母亲在旁边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
陈理也站在一旁，终于在这个时候红了眼眶。
等着封穴之后，又开始在路上淋水。
这些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习俗。
随后这些人在墓地上默哀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南希跟顾延之方毅行三个人又去了倩倩家里，南希记得倩倩母亲说，倩倩有一封信留给自己。
但是明显倩倩母亲悲伤过度，早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被人送回去之后就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亲戚们在旁边照顾了一会儿，随后可能是要去讨伐陈理，就都下楼去了。
南希趁着这个时候进了房间里，拉过来椅子，坐在床旁。
倩倩母亲没有睡着，只是整个人恍恍惚惚魂不附体。
她似乎还想哭，但是已经没有声调了，只喉咙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南希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陈太太，想开一点。”
倩倩母亲好半天之后转头看向南希，不只是哭不出声音了，她的眼泪也没有了，眼睛里面全是绝望。
南希犹豫了一下才过去把倩倩母亲的手握住，没有什么话说，只是捏了捏，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倩倩母亲眼神有点直，反应比正常人慢半拍。
不过好在她过了一会儿也就想起来信的事儿。
她没有力气再坐起来了，只躺在床上，声音弱弱的，“信被我放在倩倩房间的抽屉里了，南医生，你过去自己拿吧。”
南希点点头，没有马上起身，“你要保重身体，，你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倩倩母亲明白她说的是离婚的事儿，陈理那个畜生，倩倩过世这么大的事，他都没表现出来几分难过。
可见他是真的黑了心肝。
接下来的离婚事情未必会那么轻易商量出结果，看样子是必须要打一场官司了。
倩倩母亲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看得出来她已经心力交瘁了。
南希又在旁边陪了一会儿，才起身去了倩倩的房间。
顾延之和方毅行都在楼下，南希站在倩倩房间的窗口，往外边看一眼，能在楼下的院子里看到他们俩。
两个人没站在一起，离得还有点远，顾延之在抽烟，方毅行在打电话。
南希随后转身去抽屉里翻了一下。
还真的就找到了倩倩留给她的信。
楼下还有一些吵吵闹闹的声音，南希稍微犹豫一下，也就坐在一旁把信拆开了。
这封信写的有点长，一开始自然是感谢南希对自己的帮助，倩倩说若是没有南希，她可能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就撑不过去了。
后边的这些时日，虽然她过得也痛苦，但是她跟她母亲的关系缓和了很多。
对比起来，她觉得也是比较知足的。
然后她也顺带提了一下方毅行，说方毅行是一个很好的医生，帮她解答了内心困扰很久的问题。
她让南希转告方毅行，她之所以最后没撑下去，并不是因为方毅行跟她说的话她没听进去。
相反她把方毅行对她所有的开导都听到了心里去。
之所以她还是走到这一步，是因为她没有办法去想象以后。
她的这个家庭日后肯定还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她不可能每一次出事都依靠着别人帮她从困境中走出来。
她总是需要自己去面对的，但是倩倩又比较明白自己的能力。
她知道单靠着自己，她是撑不过去的。
所以也就不想挣扎了，不想始终麻烦身边的人。
南希看到这些的时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傻孩子才好。
她又往后边看了一下。
倩倩信的后半部提了顾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