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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你们说这是情杀?(1 / 1)

仲春时分,西郊荒山上的野花也盛放了,白白红红的煞是好看。偶尔有蜜蜂采蜜,却被这一片血腥吓得退却。下过一阵春雨之后的荒山上有星星点点的绿草,就在这凹陷处,躺在这里的女子死相的确相当恐怖。

四周有喷溅状血迹,身下有呕吐物,表情狰狞,且未曾合上眼睛。被发现时两腿张开,裤子已经撕烂……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都觉得很难受,更何况这也是一名如花女子,就这么没了。若我是王御史,大约也会崩溃了。

除了杀人这件事情之外,奸杀也是太过分了。

肖小五拿来了案情报告和仵作的验尸报告,我一边吃早饭一边看,他们就都看着我。特别是坐在旁边的高禀文还问我:“这么血腥的案件,你居然还能一边吃一边看。”

“那我也要吃饭啊。”我又夹了一块炒猪肝放进了嘴里,看得他直恶心。“你去过现场了?”

毕竟曾经共事过,那小金库的银两又是高禀文的,知道内情后的柴文进对高禀文也不错,据说两人在皇上钦点状元那天就已经相谈甚欢,甚至还聊起了老子的《道德经》,大有相见恨晚的意味。所以,柴文进出事之后,高禀文也是四处打听,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可这种事情,牵扯到御史大人了,他一个新科状元就难办了。更何况他还在朝堂上折了皇上赐婚的面子,更不可能跑到皇上面前去求情了。

“我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拉走了,只是一地的血和呕吐物还没有被清理。还有御史家的人有人去烧了纸钱,做了祭奠。”

“有什么可疑么?随便什么奇怪的,都可以说说。”

“并无可疑。”

“那柴文进的汗巾是怎么被发现的?”

“仵作说是在搬动尸体的时候,从身上掉下来的。”

“这不就是可疑之处么?”

“为什么?”

“这只能证明柴文进的汗巾第一并没有在尸体表面放,也没有在尸体边,很有可能是被死者放入了怀中,才在搬动的时候掉了出来。那么,就凭借这一点说柴文进就是凶手,这就太牵强和武断了。”

“有道理。”

“那为什么王御史一口咬定就是柴文进杀了他的女儿?”

“说两人有感情纠葛,说文进兄是因爱生恨才杀了她。”

“对了,仵作说尸体上还有一封书信的碎片,但是因为被雨水打湿了,暂时还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是。肖大人已经跟皇上请命要彻查此案了,所以,肖小三已经过去搬所有的资料。”

“嗯,那我们再等等。”我喝完粥,抹了抹嘴。“那我回去再睡一会儿,饱了发困。”

“肖小七,你我同岁,好歹我也比你大一天,你能不能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尊重。”

“嗯嗯,小哥哥,我错了。我现在回去睡一下,顺便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看高禀文心情有些焦躁,我赶紧闪了。

中午肖不修下朝回来吃饭,我站在他身边默不作声。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菜,又喝完了汤,也没搭理我。肖小五又递上了清茶给他喝了几口,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放下了杯子走了出去。我就只好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到了大门口,他要上马车的时候,终于回头问了我一句:“你跟着我进宫见皇上么?”

“啊,不。”

“那你跟着我作甚?”

“我就是想问问王御史的为人如何。”

“为何问我?肖小五有资料可查。”

“看资料不如听熟悉的人口述评论,更贴切。”

“我对他无感。”

“那你总跟他同朝见过,有什么印象?”

“无印象。”

“能带我去见见他么?”

“不能。”

“哦,那算了。您慢走,我回去吃饭了。”其实我也知道他不会带我出去的,只是想碰碰运气而已。望着肖不修的马车走远,我直接回了文书处,继续誊写文案。早上已经吃过饭了,看完肖不修如此优雅的吃完饭,我觉得我再吃饭就是一头猪了。一边翻着文书,脑子里却想着目前这个案子的线索实在太少了,真的应该去做做走访,才能知道更多。

高禀文也在誊抄文书,他的速度比我还快,这几日已经整理出不少内容,还打算一起讨论一下如何更高效地把这几年积压的内容都做出整理。所以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讨论会,我大致说了一下我的想法,他决定和肖小五再讨论一下可实施性,毕竟这也是大工程,大家必须齐头并进才成。

谈论会后的小憩时间,我坐在文书处的石阶上继续琢磨着柴文进这个案子。高禀文过来和我一起坐下,我就问他:“你对王御史有多了解?”

“耳闻吧,也没有见过。据说人很正直,处理事情很公证。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妻妾多了一点,正房太太死得早,所以他大女儿才去了西郊别院居住,也是为了躲开他那些妾室每天闹腾。”高禀文说道:“其实之前还有过一个传闻,说是王御史的其中一个妾室偷汉子,跟别人跑了。但王御史居然还原谅的他们,说是这个妾室原本是醉红楼的歌姬,有相好的情郎,那么就送人一段美满姻缘也不是不可以。大家都在说,这人不是傻就是笨,怎么可以这样呢?”

“后来呢?”

“后来说是这两人就走了,王御史还送了不少银子给他们。”

“咱们南厂的仵作有没有去验尸?”

“应该去了,还没有回来。”肖小五也坐下来,“肖大人说七日内给一个答复,否则还是会砍了柴文进的头。今日是第一天,你们有没有头绪?”

“完全没有。我想出去,肖大人拒绝了。”我闷闷地说。

“去现场?去验尸?去御史家?去见柴文进?”

“去御史家。”

“为何?”

“就是去看看。”我也没有头绪,但总觉得应该先迈出去一步才成。肖小三此时搬了一大摞文书回来,身后还跟了两名侍卫,抬了一箱证物。我让他放在院子里,然后肖小五开始翻检,我在边上看着。

仵作的验尸记录上写的是死者应该是服用了迷药,失去了意识,但被杀死时还活着,这其实挺残忍的。另外,也没有被强奸,只是被撕掉了裤子而已。

这和呕吐物以及血迹,现场情况一一吻合。首先说可以洗清这个奸杀的标签。其实,迷倒之后再杀死,他一定是死者的熟人,才能够诱骗她喝下了迷药。迷晕后又没有强奸,直接杀掉?这也不符合常理。

死者身上被雨水打湿的那封信的碎片,勉强能够破译出几个字,连在一起是:吾爱此生,不求来世。

“所以,你们都觉得这是情杀?”我问道,“柴文进因爱生恨,杀了王燕儿?这事情说不通啊?他比王燕儿无论是身高体重都要强壮许多,杀一个人很容易,哪怕是直接掐死都有可能。为什么要先迷晕,再砍三刀,这是多大仇恨才能这么做?”

“的确,身体里的血几乎流光了。”肖小五补充道,“那这意味着凶手对王燕儿已经是极度的恨意了。”

“我就说说我的对柴文进的观感,武将后人,身形高大,虽然目前是大病初愈,但也是羸弱之态。我记得陈二跟我说,柴文进从西郊回来后就一病不起,倒在床上喘气,还是一种痨病。要不是我们查案到了他家,即便是他死了都不会有人发现。所以,以他的身体状况来判断,当时若是要能杀人,也真的是厉害了。”

“或许是杀人之后,累得不成了,才病发的。”高禀文提出假设。

“的确也有这个可能,强撑最后一口气,一定要把曾经的婚约之女弄死,自己才好上黄泉路。可根据车夫黄三的话来看,柴文进找到他租车的时候,就已经是弯折了身子,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他当时觉得晦气,本不想拉。但因为听说是要去西郊那处最大的别院宅子,想着必然是有好处的,这才同意前往。就是到了门口,也是黄三上前拍门,与王燕儿传话。那这么说,柴文进当时就已经躺在马车里倒气了,哪里有力气跳起来杀人呢。”

“的确。文进兄曾经跟我说过之前的事情,说当时从西郊回来,身体已经撑不住了,陈二进门的时候,他几乎要到了最后临界点,为了自己家族那点荣誉才咬牙支棱起身子。”

“那我们是要讲证据的,比如目前我们没有当时给柴文进治病的大夫的口供,陈二和黄三的口供目前只有我记得,但还并没有录入。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柴文进的口供。所以,你看这个案子,仅仅这一个环节就有这么多人证口供的缺失,怎么就匆忙断定柴文进是凶手呢。”

“肖大人没有说,但我听到几个御史的文书们议论,御史当堂就要把柴文进砍了,赤目红肿的丧女之痛,谁看到都忍不住难过。所以,当时的所有大臣们都没有吱声,只有肖大人站出来,说此事有疑点,还需要再查。皇上听完也挺不高兴的,大家都同意的情况下,只有肖大人说不,让局面变得很焦灼。王御史立刻当堂爆哭,揪着肖大人的衣摆嘴里不干不净,完全没有了一个文人的体面。肖大人依然还是直挺站立,丝毫没有动摇。”

“这事情,我们还没有跟肖大人讨论过,他怎么却确认柴文进没有杀人呢?”

“他那么厉害,咱们能想到的他必然想得到。再说了,他比咱们早先一步已经去了案发现场,估计心中也有所考量吧。”高禀文已经开始对肖不修冒粉红泡泡了。

“肖大人手里的事情太多了,能分心查这个事情,并在皇上面前保下柴文进,想必也是有些底气的。”肖小六对于肖不修还是相当信任的。

我拿出纸笔,开始罗列要去走访的名单,比如黄三需要再去一次,详细问问他关于柴文进这一段的事情;陈二也要再问一遍,将口供写好;柴文进必须见一次,让他把案发前后的时间轴顺一遍;王御史家要去一次,看望遗属,也要找找王燕儿的生活痕迹。所以,西郊别院也要去;再有就是当时的仆从需要一一查对,并且将这些人的口供串在一起看,看看是否有不吻合的地方……

“这些事情我可以办,也算是我来南厂办的第一个案子吧。”高禀文倒是信心满满,“你的腿刚刚痊愈,也不能太过走动,在家里乖乖等我们。”

“你要带着一些侍卫去,才有声势。”我补充了一句。

“肖大人把陈一陈二给了我们,说是如果需要,还以调动其他人手。”肖小六说的这个事情的确是惊喜,就单凭我们几个“文化人”,肯定是不成的。所以,等高禀文带着陈一陈二去西郊别院后,肖小六又偷偷跟我说,“你那冷宫完全被封上了,谁都不得进出。之前王合张力两位公公是咱们在宫里的人,就住在你那个冷宫里,说万一有情况就马上过来通风报信。所以,你可以安心住在这里,毕竟万一有事情,你迅速进宫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其实我很想知道肖大人把我弄来,就仅仅是整理文书么?”我的疑问其实挺多的。

“也不尽然,南厂积压的除了文书还有案件,很多都是无头案。虽然南厂以狠绝的名声震慑四方,但也要真的拿出一些本事才能够服众。就算是那些迂腐的大臣天天说‘以德服人’,人家也是有德行在的,咱们空有形象没有本事,也不没有底气。我猜想,肖大人看中的就是你的缜密逻辑和许多意想不到的想法。再说了,你在冷宫里,又不是嫔妃,只是前宰相大人的人质而已,出来办案也没有什么不可不能的。”

“有道理。”这番话也差不多是我的猜测,我深深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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