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宗师气息无比阴狠暴虐,就像是一头发了疯乱咬人的蝙蝠,即便是赵定边也忍不住生出了敬而远之的想法。
最重要是,这气息竟然出现在皇宫方向。
皇宫?
“朕这就给你们赵家一个交代!”
姜峥抛下这句话,便在曹公公的搀扶下离开了镇国府,他枯瘦的右手紧紧攥着,攥得曹公公额头直冒汗。
赵家的人则是一个都没有动,站在原地,神色都有些复杂。
赵昊则是扯了扯姜芷羽的手腕:“哎!你爹把你忘了!”
姜芷羽:“……”
赵昊笑道:“要不提前过门吧,我的床榻可软和了!”
姜芷羽俏脸微红:“你……”
“小姑娘害羞,你嘴上还这么不老实!”
白秀一巴掌就打在儿子的背上,随后笑眯眯地拉过姜芷羽的手:“丫头你看,这天色确实也不早的,不如在家里吃个晚饭,正好尝尝娘的手艺,要是口味不惯,娘趁着你还没过门赶紧学学。”
姜芷羽:“……”
赵昊:“……”
这婆婆当的,也太卑微了吧?
赵昊张了张嘴,想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您这手艺硬要让人姑娘提一个改进的地方,姜芷羽一定会想换一个婆婆。
但又害怕伤了亲娘的感情。
姜芷羽被白秀温暖的手攥着,神情有些不自在,却一点也没有挣扎:“我,我……”
自从亲生母亲死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的面前自称“娘”,一时间竟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赵昊看她的样子,好像也不是演的,也没有起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打破了这祥和的气氛。
“爹!我要去看看这宗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脸汉终于忍不住了,一双沙包大的拳头被他捏的咔咔作响,他的怒气足足从昨夜一直郁结到中午,直到把那些魏国的贼人杀了以后才稍微散出去了一点。
可就这区区几个贼人,如果不是飞鱼卫内部出了问题,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内河。
如果不是这个神秘宗师出手,有老杨在自己儿子身边保护,那些贼人也根本不是对手。
魏国贼人,不过是几条杂鱼罢了,怎能打消他的心头之恨?
虽说皇帝要给他交代,但这罪魁祸首就摆在眼前,他又怎能按捺住心头的怒火?
赵定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他只是想要姜峥一个态度,既然态度拿出来了,黑脸汉出不出手倒也真没有特别大的关系。
看到老爷子点头,黑脸汉顿时兴奋了起来,随手从地上捡起来弯成铲子的砍刀就准备出门,结果想了想又感觉不太对劲,便又返了回来,从墙角拎起老爷子的长戟。
“我用这个,这个得劲儿!”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哎!”
白秀眼神有些复杂,刚才那股宗师气息虽然与她印象当中的姜淮有所不同,但突破宗师之后,很多高手的气息都会大变。
而且在飞鱼卫中,权柄高的就那几个人。
她一边想为自己讨回公道,一边又害怕那人真是姜淮。
赵定边则是出声道:“无敌一个人去就行,以你的实力想与宗师交手有些困难,还是在家歇息吧!”
“是!爹!”
白秀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地坐回椅子上。
赵定边则是意味深长地看向赵昊:“想去看就去看吧,别憋着了!”
说完,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
赵昊咧了咧嘴:“老赵家的传统,年纪越大嘴越硬,明明自己想看……走,媳妇儿!咱们看热闹去!”
“谁是你媳妇儿……”
姜芷羽挣脱他的手,随后看向白秀,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娘,下次来再尝尝您的手艺……”
赵昊:“……”
白秀愣了一下,刚才还愁云惨淡的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丫头!你刚才叫我什么?”
姜芷羽低着头讷讷没有出声,脸颊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垂。
“你这还没进门,相公都没叫过就开始叫娘,真是不害臊!你看看,都把我娘羞成什么样了!”
赵昊笑着打趣,便直接攥着她的手腕出了门。
路过门口躺椅的时候,姜芷羽不小心瞥到了上面放的黑色薄纱手套,顿时停住了脚步。
“赵昊,这个……”
赵昊不由嘴角一抽:“你要这个干什么?”
屋里响起了白秀的声音:“我儿媳妇想要什么,你直接送不就行了么?大男人那么小气干什么?”
“你看!”
姜芷羽小声嘟囔了一句,便飞快拿起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发现赵昊没有发现自己手上的血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赵昊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反驳,便扯着她的手腕出了镇国府的大门。
正好看到对门马车的人下车,干脆也懒得牵自家马车了,直接挤了上去。
“宁婉梨,用用你家的马车!”
说着便把姜芷羽扶进了车厢,自个儿则是一甩缰绳:“驾!”
马车飞快向皇宫的方向奔去。
动作太快,宁婉梨人都傻了:“……”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姜芷羽手上戴的好像是……
她心中不由疑惑,难不成这安阳公主是在示威?
戴着我的手套。
乘着我的马车。
陪着我的……
不对,男人不是我的。
那个刚下马车的中年人也被震惊了一下:“公主!刚才的那个,便是差点成咱们齐国驸马的镇国公独孙赵昊?”
宁婉梨:“你别说了!”
……
车厢里。
姜芷羽语气古怪:“赵公子果然是风流才子,我竟然在那宁婉梨身上闻到了一丝醋意。”
赵昊一边慢悠悠地甩着缰绳一边说道:“你最好先闻闻自己的衣服,确定一下这醋味是不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
一想到刚才姜芷羽在镇国府的表现,他也不知道为啥心里就美滋滋的。
姜芷羽哼了一声:“赵公子该不会以为我对你动心了吧?难怪你别人称赞你们赵家,最大的优点就是自信!”
赵昊回怼:“那你刚才叫‘娘’叫得那么起劲?”
姜芷羽轻笑:“那也是我与娘的关系,和你赵公子有什么关系?若不是怕我娘舍不得,我都想请赵公子离开这个家了!”
赵昊放肆一笑:“你这妮子,一看就是我们赵家的人,嘴还真硬嘿!”
姜芷羽:“……”
最终这个话题还是不声不响地结束了,姜芷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刚才那股气息,不是那个人!”
赵昊点头:“我也觉得不是她!”
虽然那股气息跟姜淮有几分相像,但还是有几分区别的。
明心文星周围环绕的星子能给赵昊最直观的感受,任何手段都隐藏不了。
姜芷羽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这个交代也是假的,你委屈么?”
赵昊笑了笑:“有什么好委屈的,根本就没指望过。”
姜芷羽沉默了片刻,最终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赵昊就赶到了事发地,没有刻意寻找,以为气息波动实在太强,即使他这个毫无修为的人,都能轻易地感知到。
皇宫应天门。
这本是群臣听旨的地方,现在却被大内侍卫、禁军以及飞鱼卫团团围住。
只是场面很安静,战斗好像已经结束了。
赵昊与姜芷羽走近,飞鱼卫下意识就要拦,但看清楚两人的脸后,就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甚至还派了几个人专程保护。
只不过南衙禁军和北衙禁军一点都没吃这一套,把现场围得严严实实的。
赵昊有些恼火,不过得亏个子挺高,踮起脚尖还能勉强看到里面的情况。
只见里面尸横遍野,只有两个人才能勉强站立。
一个是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的老人,虽然一点也不眼熟,但看衣服就知道地位一定不低。
老人的腹部,已经被一支长戟贯穿,而长戟的另一头,是浑身浴血的黑脸汉。
黑脸汉身上也受了不少伤,但气势磅礴神色冷峻,看起来帅的冒泡。
应该是结束了。
这么多高手的围攻,尤其里面还有一个神武大将军,哪怕是宗师也很难吃得消。
问题就是……这老人什么身份?
身上穿的是便服不说,赵昊印象里也没出现过这个人。
赵昊犹豫之际,忽然感觉自己衣角被扯了扯,微微低头看去,发现姜芷羽正有些气恼地看着自己。
“咋?”
赵昊有些疑惑。
姜芷羽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好一会儿,却说了一句“算了”。
赵昊不由笑了,虽然这丫头还算高挑,但和这些魁梧的禁军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个头矮,看不到。
他也没问,直接附身用肩把她扛了起来。
“哎!你……”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扛起来,姜芷羽也有些慌乱,粉拳捶赵昊了好几下。
赵昊却纹丝未动,扛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把她放下来:“看到了么?”
姜芷羽看了看四周,发现这些禁军、侍卫什么的都目不斜视,根本不看这边发生了什么,这才狠狠地剜了赵昊一眼。
赵昊笑嘻嘻地问道:“那老头是谁你认识么?”
姜芷羽摇了摇头:“不知……”
这个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了“嘭”的一声闷响,头发花白老头倒地,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确定安全以后,禁军这才开出了一条道,放赵昊和姜芷羽进去。
赵昊一副很兴奋地样子,跑到黑脸汉的旁边:“爹!杀完了?”
黑脸汉擦了擦脸上的血:“这不明摆着的么?杀他如杀狗!”
赵昊看了看地上飞鱼卫、大内侍卫以及南北衙禁军的尸体沉默不语。
好像也没人规定杀狗不能血祭队友……
没毛病!
黑脸汉问道:“你啥时候来的?”
赵昊:“刚到……”
黑脸汉皱了皱眉:“这为父就不得不批评你了,就你这速度,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为父刚才的高光时刻就这么被你错过了。”
赵昊:“……”
错过了你的高光时刻就是吃屎赶不上热乎的。
好像有点不对劲……
至于迟到,不迟到能行么,万一来的太早被歹人抓住当俘虏怎么办?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这人究竟什么身份?”
黑脸汉瞅了瞅地上的老头,神色多少有些不屑,压低声音道:“飞鱼卫的总指挥使,以前是长公主的舔狗,但长公主喜欢你爷爷,这老头就一直记恨在心,飞鱼卫成立的时候没少搞咱们老赵家的心态,被长公主训斥了一顿才老实。
后来长公主闭关,他就成了总指挥使,这十几年都老老实实的,我都以为他改邪归正了,结果这老头没憋好屁,偷偷摸摸突破了宗师就串通那些魏国狗来害你了!结果一个心静不稳,走火入魔,非要闯皇宫见长公主一面,就把自己暴露了。”
他已经在尽力压低声音了。
只是嗓门的先天条件不允许。
这话一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把脑袋埋了下去。
娘嘞!
这八卦,是我们不付出一些阳寿就能听的?
本来还想着过后好好查查这个人的动机,结果全被你给懂完了!
赵昊斜睨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他当然不相信这个人是走火入魔得了失心疯把自己暴露的。
这小老头,就差把“替死鬼”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真的是……舔狗不得好死!
“没想到下了战场,无敌实力精进不少啊!”
姜峥笑哈哈地走了过来,看起来神清气爽。
黑脸汉也是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皇二爹廖赞了!”
赵昊小声道:“爹,那个字念μ,谬赞!”
赵无敌:“你唬我,我有一个副将就姓廖,这字儿我认识。”
姜峥则是不以为意,拍了拍黑脸汉的肩膀,感慨道:“我也没想到飞鱼卫之中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败类,而且还让他突破了宗师,今日若不是有你,还真不一定能把这歹人格杀当场。
唉!本来是我许诺要替你赵家讨来一个公道的,没成想到最后还是你出手替我解了围!”
赵无敌爽朗一笑:“咱们谁跟谁,不必计较这个!凶手杀了,仇也报了。皇二爹,我就先告退了!”
赵昊也点头:“父皇,我也告退了!”
赵无敌拿牛眼瞪他了一眼,我叫皇二爹,你叫父皇,总感觉你是故意的。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没好意思当众尅儿子的脑袋,将长戟从指挥使的腹部抽出来,就扯着赵昊挤出了人群。
被扯出人群前,赵昊发现姜芷羽正看着自己,而且还拍了三下手背。
嗯?
这个我熟,半夜三更去找你是吧?
赵家父子走后,应天门的气氛又沉寂了下来。
姜峥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神有些阴郁,一开始他还担心这个暴露气息的宗师是姜淮,若真是她,他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是这条老狗,倒也还好。
毕竟现在飞鱼卫现在已经成熟了,姜淮出关以后,便不再需要这个临时顶工的替代品了。
只是……堂堂宗师下场如此悲凉,而且还是自己这个皇帝被逼迫的结果,这就让姜峥心里一万个不舒服。
“走吧!”
姜峥转头看了一眼姜芷羽,温声道:“赵昊这小子也真不懂事,这么血腥的场合都带你过来,别多看,不然做噩梦。”
“嗯……”
姜芷羽闷闷地嗯了一声,便跟着姜峥离开了。
血腥么?
她不觉的,毕竟地上躺的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真正血腥的场景,她见过。
……
镇国府。
父子俩风风火火地回了家,老爷子没在堂屋,白秀则是第一时间就迎了过来。
“怎么样了?凶手是谁?”
“就是飞鱼卫的那条老狗,没想到他已经突破宗师了!”
黑脸汉坐下来就灌了一口茶:“那老狗真是脑袋有问题,七老八十了还搁这吃年轻时候的飞醋呢,有毛病么不是?”
听到这人不是姜淮,白秀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黑脸汉好像看出了她心中的忧虑,温声安慰道:“放心吧!就姜淮那老娘们伤成那样,说是闭关,说不定早就挂了,怎么会出来害我们儿子呢?”
白秀:“……”
这安慰的……
以前虽然两家闹过相当多不愉快,但终究是没有触碰底线。
如果真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当然会坚定地站到老赵家这边保护儿子。
但……还是没撕破脸更好一点。
心头没了心事,白秀终于松了口气,积郁的疲惫终于释放出来,摆了摆手示意晚饭晚点吃,就回屋休息了。
白秀一走,黑脸汉的脸就沉了下来。
赵昊有些好奇:“爹?你有心事么?”
黑脸汉愣了一下:“嗯?你眼力见涨啊,我已经喜怒不形于色很多年了,竟然还能被你发现。”
赵昊:“……”
这么黑的肤色,都掩盖不了你黑着脸的事实,你这……
赵昊试探道:“要不……给我讲讲?”
黑脸汉的嘴张了又张,犹豫了好久才说道:“还是告诉你吧!我感觉,这个臭老头很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赵昊:“嗯?”
黑脸汉解释道:“这个人虽然是宗师的修为,但其实境界很不稳,走火入魔以后虽然更残暴了些,却又弱了不少。老杨的实力我知道,就凭这老头,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松地制住老杨。
而且……这个过程太顺了!哪有刚准备抓人,凶手就自己走火入魔把自己暴露的?你爷爷以前给我讲过,当你面对一个劲敌,又打得特别顺的时候,一定要冷静,因为很有可能是陷入了圈套。
如果不是姜淮当年受伤太重,根基全毁,我甚至会怀疑到她头上。这臭老头虽然地位一般,但毕竟也是飞鱼卫指挥使,那些歹人能把他买来当替死鬼,还真有一些手段。”
赵昊听得目瞪口呆:“吾父大才!”
“唉!”
黑脸汉拍了拍赵昊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昊儿!你也成年了,以后要学着保护你娘,芷羽那丫头嫁过来以后你也要保护她,可不能再那么单纯地活着了。”
赵昊有些感动:“爹!我会的!”
黑脸汉叹了一口气:“现在跟你说这个也有些晚,毕竟上面俩老头都这么宠你,以后指定是不会给那个组织伤害你的机会了。但是吧,该学还是得学,实在不行为父也能教教你!”
赵昊:“……”
道理我都懂,但您教的我还真有点不太敢学。
……
乾清宫。
姐弟两人相对而坐。
姜峥疑惑道:“怎么做到的?”
姜淮摇头笑了笑:“我们宗门有一丹方,可由宗师将本命道纹刻在丹药之上,服之可助人感悟,一品强者大概率能突破到宗师境,只不过强悟他人之道,九成九会走火入魔,所以……”
姜峥哼了一声:“你倒是舍得,毕竟也是一个一品高手!”
虽然带有一丝埋怨,但死的人不是姜淮,那就一切好说。
姜淮神情淡然:“飞鱼卫已经不需要他了,也不差这么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一品。”
对于这句话,姜峥不置可否,但姜淮的下句话,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起来。
“皇弟,被人逼宫的滋味如何?”
“你什么意思?”
姜峥目光锐利,死死地盯着姜淮,带着些许威胁之意,这才刚刚敲打过一次,怎么又开始拱火了?
姜淮连忙说道:“你莫要多想,我虽然也身在宫中,但皇位只有你一人坐,往后擅自行动的事情皇姐是不会做了,只是心里有几句话想说与你听。”
被姜峥敲打之后,她的确慌乱了一阵子。
但仔细回想之后,发现自己这个皇弟,虽然的确把老赵一家放在心上,但这并非狠厉呵斥自己甚至以赶出宫威胁的原因。
他更在意的,是对荒国的绝对掌控权。
果然,听到这番话,姜峥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逼宫!
他怎么可能不在意?
短短一天,他被赵家逼宫了两次。
朝堂之上的他能理解,毕竟赵家独苗被人掳走,还有可能是自己皇姐动的手,不着急不生气才奇怪。
这次逼宫,他不但理解,甚至很心疼自己的老伙计。
第二次在镇国府……
他同样能理解,却感觉身为君主的尊严备受打击。
他勉强笑了笑,摆手道:“这问题,不提也罢!”
“不提便不提了!”
姜淮微微一笑:“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你不爱听,但毕竟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若是不说清楚,也怕给以后留下隐患。”
姜峥点头:“皇姐请讲!”
姜淮神色有些凝重:“赵昊在镇国府说的话我都听说了,画一个假的布防图的确说的通,但问题来人都是魏国军方的人,怎么可能他随便画的一张布防图骗住?”
姜峥摇头道:“赵昊这孩子也算在我膝下长大,他从小就记性就不错,并非什么稀奇的事情。”
姜淮反问:“西陇关布防图究竟有多复杂你也知道,岂是一句记性不错就能解释得通的?何况魏国在西陇关吃了那么多亏,岂是随便拿一版布防图就能糊弄的?”
姜峥沉默。
姜淮继续说道:“古有圣人,七窍玲珑,童稚时期便天赋出众,通晓人情。说不定,赵昊就是这种人!”
姜峥瞳孔一凝,传言大汉神朝的建立,就有圣人创下不世之功。
后又有圣人,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大汉神朝推向鼎盛。
若赵昊真是这种人,荒国势必会崛起,统一中原五国重建神朝都未必不可能。
但赵家本身就是荒国第一武勋世家,若是再出一个圣人,这荒国还能姓姜么?
不说别的,前面两个古圣,为什么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但他随即又摇了摇头:“昊儿从襁褓之时我便看着,除了聪慧和几分歪才之外,并未有圣贤之兆,不然也不会如此声名狼藉,皇姐实在太过多虑了!”
姜淮出奇地没有反驳,反而淡淡笑道:“也是!毕竟这孩子并非我从小看到大的,你对他更了解,那按你说的便是!毕竟这孩子事事都顺你的心,十几年来把荒唐事做尽了,都没有忤逆你一分一毫,也算不容易了。”
姜峥微微一笑,心中宽慰了一丝,却又感觉姜淮似乎意有所指。
十几年来荒唐事做尽,这可以理解。
但做了这么多荒唐事,却没有一件触及自己底线的,就有些不正常了。
姜淮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当即话锋一转:“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
说着,她就递给姜峥一个折子。
待到姜峥打开,才缓缓说道:“这是关于这场风波的所有信息,标红处是白秀掌握的所有信息,本来她能那么快抓到歹人我还有些为她高兴,但却有两个疑点。
首先是这伙歹人逃跑路线诡异,虽然他们死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岗哨,但再往潜行五十里,就真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了,除非他们能一路遁地到西陇山脉。
还有就是以白秀掌握的信息来看,根本推算不出来这些人的具体方位,但她却异常坚定地去了,这一点就让我很费解。或许……真有高人暗中相助吧?”
姜峥脸色阴沉:“皇姐怎么看?”
姜淮没有继续拱火,反而是站起了身子,微微笑道:“我说过了,我的作用只是让你了解一些信息,究竟是何结果,还是需要你的圣裁。天凉了,加件衣服。”
说罢,便缓缓消失在了空气中。
姜峥:“……”
他明白了,自己这皇姐不是不拱火了,而是换了一个更聪明的拱火方式。
当了几十年皇帝,各种挑拨的手段他见多了。
但……
很不幸,他就吃这一套。
甚至明知道姜淮在拱火,还是忍不住开始怀疑。
这些人被刻意引导走死路,白秀异常精准果断地抓捕,都意味着背后有高人指点。
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自己这个皇帝却一丝高人的影子都没捕捉到。
难不成……赵昊真有圣贤之姿?
可回忆过往种种,又感觉不像,哪有圣贤年轻时这么荒唐的?
等等……
荒唐事做尽,却没有一件触及到我的底线!
这……是巧合吧!
姜淮走了,但她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姜峥心头不停萦绕,让他几欲发狂。
良久良久,他才勉强平定下来,冲殿外喊了一声:“大伴儿!”
“来了!”
话音刚落,曹公公就踩着小碎步跑了进来。
姜峥看起来颇为从容,笔走龙蛇写了一道密诏:“劳烦大伴儿替朕跑一趟西陇关,将这份密诏交到冯大钧手中,行踪切不可被任何人发现!”
“是!”
曹公公连连称是,小心将密诏揣好,就默默退出了乾清宫。
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出了大殿以后,他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这节骨眼,给冯大钧写密诏?
莫非皇上这是想要扶持起一个新的统帅?
这冯大钧虽然各方面都算不得极其顶尖,但思来想去已经是年轻一辈的最优选了。
主要就是年轻,仔细算起来跟孟龙堂都在同一辈儿。
三十多岁的年纪就步入了一品,有冲劲儿,有潜力,有野心!
最重要的,曾经的大荒四将在军队之中底蕴深厚,荒国军队之中,大部分的精锐都是他们带出来的。自从当年一战,大荒四将陨落其三,却还有冯家保留住了繁茂的枝叶。
镇国公的确统御无双,神武大将军也的确威猛无匹,但下面只有一个赵昊。
除非赵无敌还能趁着壮年再造一个军事天赋卓越的小孩儿,不然冯家的崛起就是必然的。
所有人,包括赵定边都认为,以后荒国军队的中流砥柱必定是冯家。
只不过这道密诏,可能会把这个时间提前很多。
曹公公也不敢多问,只能回到住处认真化妆易容,以一个全新的陌生形象,跨上战马飞快赶往西陇关。
……
夜幕笼罩。
热腾腾的炊烟升起,镇国府仿佛恢复了过往的温度。
一家人都休息够了,正围在餐桌旁等着开饭。
瞅着自己儿子精神奕奕的样子,白秀心中畅快了不少,就是瞅着门外还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结果今天就下雨了。”
黑脸汉嘿嘿笑道:“你不说我都没反应过来,中秋就是昨天,我感觉跟隔了一个月似的!”
趁着还没上菜,老爷子细细咀嚼着点酥庄送来的点心,有些嫌弃道:“可不咋?当年跟异族打仗的时候,有一个**子不小心掉沟里了才一下午,救他出来的时候哭着说自个儿等了一年。”
黑脸汉顿时脸红脖子粗:“爹!这你就不讲道理了,那悬崖有几百丈高,你管那叫沟?要不是我命大挂在树上,说不定当天晚上军营里就能吃到肉馅饺子。”
“那饺子可不兴吃,肉质太粗糙,吃了整个营拉不出来。”
赵定边白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茶桌上那放了一下午的帅印和虎符,沉默了一会儿看向赵昊,意有所指道:“昊儿,去把那个东西收起来,这东西对我们老赵家意义重大,可不能乱扔!”
“哎!好嘞!”
赵昊闻言,乐呵呵地跑了过去,把两个东西好一通擦拭,然后才包了起来,问道:“爷爷!放哪?”
赵定边摆了摆手:“多大的人了,放哪都要问?你想放哪放哪!”
“行吧!”
赵昊想都没想,就直接放到了军功墙下的台子上,以前帅印和虎符就放在这里,这是老爷子规定的。
瞅着赵昊的动作,赵定边看得有些迷惑。
他现在已经有七成七的把握,自己这个孙子不简单,但这是啥意思?
放回原位,意思是怎么处置,还是听我的么?
实在是迷惑!
算了,该准备的东西还是得准备,总不能忙碌一生,到最后连自家人的命都保不住。
赵昊心里也有些无奈,以他对老爷子的了解,若是刚才把帅印和虎符放到自己被窝,恐怕明天老爷子就会赶到西陇关,一对一盯着死命培养出一个将领,然后举家远遁隐居起来。
以现在镇国府的地位,只要心中有不安定因素,必定会引起荒国内乱。
只要一内乱,遭殃的必定是百姓。
老爷子敢跟姜峥撕,但却不愿将百姓置于险地。
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猜,反正这回也把他气得不轻。
唉!
这家庭关系,有些离谱……
……
吃完晚饭,赵昊当即就来到了老杨的住处,一推开门就看到老杨正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大萝卜在啃。
赵昊当时就难过得眼泪掉下来了,一把夺过萝卜就朝窗户外扔了出去。
“我爷爷也太过分了,你为了保护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给你吃萝卜?”
“哎?”
老杨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剧变,两腿一蹬就跳到了窗户外面,险之又险地把萝卜救了回来,讪笑道:“公子!这是长白仙参。”
赵昊咧了咧嘴:“这玩意儿长得跟萝卜一样,一看就不咋值钱。”
老杨点头:“也就四五万金吧……”
赵昊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自己鼻子问道:“合着整个赵家,除了我爹以外,最穷的就是我?”
老杨赶紧摇头:“这也是老太爷忍痛割爱给我的。”
赵昊盯着他怀里的萝卜,不由有些意动。
老杨会意,当即就把萝卜塞了过去。
赵昊问道:“你这是……”
老杨正义凛然道:“既然以后你我要强强联合,那肯定是有资源一起吃啊!”
赵昊切了一声,就又把萝卜塞回了他怀里:“公子我动动嘴皮子就能杀人,要你这萝卜干什么?你好好养伤,晚上再背我去一趟钟粹宫。”
“哎!好嘞!”
老杨连连点头,生怕赵昊反悔一样,飞快把白萝卜啃完了。
赵昊则是回了自己屋,将蛇女订单和麟羽阁的准入令牌揣到了怀里。
姜芷羽这妮子嘴硬的很,这次暗示自己来钟粹宫,谈情说爱的可能性不大,肯定有正事要说。
现在与自己有关的正事,恐怕也就这麟羽阁了。
赵昊一直都清楚实力和势力的重要性,但经过这一次绑架勒索案,他才清楚实力和势力不够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往后的重心,能少招惹皇帝就少招惹皇帝。
一心忙事业是必须的,青楼这边好说,关键是如何让青楼发展成自己需要的那个样子。
这麟羽阁神秘兮兮的,说不定能成为一个助力。
另一方面……
赵昊进入了内视状态,前两颗文星十分璀璨,第三颗文星已经亮了一些,但距离点亮还差得远。
虽然不太清楚第三颗文星对应的能力是什么,但自己能够死里逃生,没有前两颗文星绝对是不行的。
只希望后面点亮的文星能切切实实地增加战斗力,老这么靠嘴炮打输出也不是个事儿!
所以除了忙事业,还得找机会将脑袋里的那些名篇一篇一篇地掏出来。
毕竟拳头硬才是真的硬。
……
子时。
钟粹宫。
姜芷羽瑟缩在床榻上,痛不欲生。
本身已经愈合成红线的伤口又开始崩口了,愈合之后再崩看起来不是那么狰狞了,但所带来的痛感却是第一次崩口的几倍不止。
吴嬷嬷已经被她找理由打发走了。
两条雪白的尾巴,则是贴着她的后背,因为痛楚不停颤抖着。
“唉!”
姜芷羽痛得揪心,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相思毒是她母族所有狐狸都要经历的生死劫,这是她从传承记忆中了解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混血的缘故,她的传承记忆缺失了很多,只知道这东西叫做相思毒,却找不到度过这生死劫的办法,最多只能隐隐猜到止疼的方法。
那……就是见到相思的那个人。
果然是传承记忆缺失,一定是漏过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我怎么可能思念那个混小子呢?
而且好像每多见一次,下次毒发的痛感就会提高一分。
无异于饮鸩止渴,这可如何是好?
姜芷羽有些慌,感觉自己很有可能挺不过这一关。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响动。
嘶……
pia!
听到这个声音,身上的痛楚顿时消散了,崩开的伤口又变成了红线,只不过覆盖在手上还是有些明显,她叹了一口气,飞快戴上了那奇怪的黑色手套。
推开窗户,笑吟吟道。
“赵公子晚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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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一万字,打完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