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公听了夫人的话,有些一愣,看向宗大夫人。
“别又是你胡乱猜测。”
“哎呀,什么胡乱猜测,如今端王府上下一个人影都没有,若不是真的,人去哪了?”宗大夫人着急说道,怎么就不信她的话呢,“守门的亲眼看见云骞和朝仁郡主出去,这么晚了,就算是出了什么事,那也应该让人回来报个信啊。”
庆国公平日对旁人都不上心,唯有基本破古琴曲,成日里摆弄着,所以,他不觉得,有云骞,还有那么一大群婆子丫鬟跟着,会出什么大事。
“急什么,我再派个稳妥的人去看看,能出什么大事。”庆国公手里的古琴残本不舍得丢下,皱着眉说道。
“公爷,夫人,外面,外面——”正说着,一个老奴闯了进来。
“慌张什么,出了什么事?”庆国公喝断来人。
“老爷,老奴听到外面有官差的声音,足足近百人。”那老奴回答道,这几日,世家着急的已经慢慢地开始回去,这个时候,却是最敏感的时候。
而宗圣府因为羽生法师还在,同为乾道寺的弟子,宗老夫人额外有进宫听经的恩赐,这才没准备着离开。
“是到我们府的?”庆国公立刻问道,向前一步,有些慌张地上前。
“不是,不是,老爷,从我们府门前匆匆而过,是出什么事了。”
庆国公沉思不语,这么晚,这个方向出来的兵,应该是太子殿下的兵,这么说惊动了太子殿下,一定不是什么小事了。
“走,去看看”庆国公站起身,庆大夫人连忙点头,是要去看看。
庆国公刚走到半路上,前去查探消息的人半路折回,看到自家府里标志的马车,顿时扑在了马车前。
“老爷,老爷,世子和郡主失踪了,都失踪了。”那小厮先是到了金灵山,只看到地灵河边一圈的都是人,点着火把缓慢移动着,那小厮就找了最近的一位侍卫,禀明了身份。
那侍卫也不废话,直接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挥挥手,就让这小厮离开。
这小厮听了六神无主,世子失踪了?那郡主也失踪了?又不太相信,世子和郡主又不是小孩子,于是又走了几步路,找了前方的几位官差,得到的消息竟然一模一样。
这小厮立刻就慌了,也找不到古道、西风,沿岸那么多人,又到哪里找去,心下一量算,开始先回来报信。
庆国公闻言,心里一惊,直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宗云骞又不是三岁小孩,游历过那么山川,从未出过事。
“快走——”庆国公来不及想别的,他儿子失踪了,这么没人通知他,怎么到现在他们宗圣府一点消息都没有。
庆国公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果然见场景和小厮说的一般无二,心里已经沉了两分,文家忠士、端王府的家丁、已经太子府的侍卫此时诡异地都在一起,分工协作,从容不乱。
庆国公一路问着人,在半个时辰后找到了依旧在第二条支流上寻找的端王和郑皓元。
庆国公上前,想开口,端王根本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顿时一团火慢慢地升了起来,上前去,两名侍卫已经匆匆地挡在了庆国公跟前。
“王爷、殿下,第五批下去的侍卫已经上来了,并没有发现,卢首领问,要不要朝着下游找去。”
“去下游——”端王吩咐着,扶着何管家看了一眼下游的方向,下游的方向一片黑暗,且支流就更多了,找的困难和所需要的人力就更加多了。
更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端王和郑皓元都慢慢地意识到,他们此刻根本就不能停下来,拖延的时间越长,郑念如获救的希望就越小,就算是找到了,也……
庆国公等侍卫走了,正要上前询问,端王看了一眼前来的庆国公,这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直接转过身去,就准备继续前行。
“郑伯定,你站住——”庆国公一头的火大,宗云骞不也失踪了吗,不仅不告诉他,如今他赶来了,竟然是这般态度。
“云骞呢?”庆国公到底还有一丝理智,此刻端王他们带着人已经在地灵河一圈找了数遍,如果有消息,也是眼前的端王最清楚.
“庆国公,暂时没有任何消息。这一处水流湍急,沿下支流又众多,已经三个时辰过去了,宗世子命大的话,应该游上了岸自己回家了。”
“什么?”庆国公微微一愣,“云骞真的掉下去了?怎么会找不到,这地灵河就这么大,这么多人。”
端王不爽地看了一眼庆国公,这事情谁都能说两句,你宗圣府却是一句也说不得的。因为整件事情就是因宗云骞而起。
庆国公顿时顾不得其他了,一定是他们没有好好找,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找宗云骞。
“端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们安的什么心,宗云骞又好端端地从那山上掉下去?”
“庆国公,本王当时可在场,这一切可都是因宗云骞而起,不是他,郡主也不会掉下去。”郑皓元立刻说道。
“庆国公,你觉得我的女儿念如掉下去和你家公子掉下去,谁活的概率大。”郑伯定此时心力憔悴,不想都说什么,脑海里慢慢的已经形成了一个他始终不敢去承认的念头。
郑伯定只能将目光看向下游,那是唯一的希望,唯一郑念如能活下去的希望。
……
事实上,地灵河的湍流之急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判断。
在几十里外的一处无名荒野的河岸上,一小堆火在黑暗之中渺小而孱弱,似乎随时都能被黑暗吞噬一般。
而这一条无名的荒野河流,表面上看与地灵河的支流没有半点关系,然而,在地灵河下却有一股暗流,从河底分流而出,因为金灵山山体滑坡,掩盖了以前的河道,因此,表面上,这一条荒野之河与地灵河没有半点关系,河中的水却是想通的。
火堆旁坐着一人,火光影绰间,还有一人躺在火堆旁,双目紧闭,一半的衣服已经烘烤干,宗云骞犹豫了片刻,将郑念如的身子翻了翻,继续烘烤另一边的衣服。
于是,郑念如的脸就清晰地出现在宗云骞的视线里。
宗云骞静静地打量着,此时的郑念如仿佛睡着一般,那五官紧闭,头上的发凌乱,朱钗已经落了一大半,剩下的一支在他手里,还有一支歪歪斜斜在头上。可即便如此,火光下的那一张脸却美的让人毫无抵抗力。
就像是静谧地睡在那里,就能让人恍然生出时光美好、人间值得的错觉来。
宗云骞自嘲地笑了笑,他是见过郑念如的脾性与品行的,竟也能在恍惚间有这样的错觉。宗云骞收回目光。
宗云骞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母亲已经不止一次说起过这个问题。可是这一次却是宗云骞主动要改变这个结局,他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既然错了,他也要接受这个后果,更要努力改正。
或许和端王彻底的交谈一次,阐明自己的想法,他愿意接受所有的后果。
郑念如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那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在噩梦中挣扎一般,宗云骞将旁边剩下的树枝都扔进了火堆上,火光暗了下去,下一刻就仿佛吸足了能量一般,窜起更高的火苗来。
“不要——”郑念如短促而沙哑的声音,宗云骞一愣,上前一步,瞬间想起自己的打算,在一个十分克制的距离停了下来。
“你醒了?”郑念如慢慢地睁开眼,呆愣了片刻,能然想起落水后的情形,顿时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黑夜。
“我们在哪?”她记得自己被一股暗流吸了进去,昏迷之前,她几乎认为自己这次一定会死。
“我对此处地形不熟,并不知在哪。”宗云骞神色淡淡的,或许有些事情,他应该先和郑念如说。
“那你是不是傻?不认识不知道去喊人?”郑念如立刻说道,她可是清楚地记得,正是因为宗云骞的人,她才会跌落下去。
宗云骞闻言,顿时看向郑念如,去喊人?将她一个女子留在这里?到底是谁傻?
“怎么了?不应该去喊人吗?你知道我们掉下去,多少人会急着找我们?”郑念如立刻也看宗云骞,反驳道,别以为她不知道宗云骞此时会想什么,以为她会为了救命之恩感谢他?
这明明都是宗云骞的错,都说了不喜欢可以走,干嘛来拆他们的看台。
“你昏迷着,我保险起见,先救你——”宗云骞忍着说道,等会他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他宗云骞一辈子潇洒随性,也见过无数的人间险恶悲苦,自然不会因为一张脸而动摇了自己的坚持。
哪怕,世人漫骂,他都要坚持自己的决定。
“你瞪我干什么?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掉下来。”郑念如立刻想起掉下来的无助与绝望,想着这一世连上一辈子都比不上,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难道不是你害得?”
郑念如眼眸微红,那受极了委屈的神情,因为几分的真委屈,而又自认为十分的委屈,瞬间楚楚可怜,眼眶里染着火光的泪珠。
宗云骞撇开目光,他不能动摇。
“不是你的错么?我们本没有邀请你,也知道你心地慈悲,是那乾道寺的菩萨座下的,我们就是自己玩一玩,你非要跟了来,我都差点死了。”
“是我的错。”宗云骞脱口而出,顿时晃晃脑袋,他的什么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