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染透(1 / 1)

冷宫里翻出两具尸体,因着其中一具是容阙的亲弟弟,而这亲弟弟又不被所有人知道,故而这尸体被运出去的时候,明路就另外找来了两口大箱子,直接避人耳目将尸体带回御书房。

仵作跟着尸体一起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冷宫。

尸体被明路带走之后,容阙阴沉的面容裹着暴风骤雨,“你刚刚说后罩房里有床?”

苏卿卿点头,担心的看着容阙,容阙牵了她的手,“我没事。”

嗓音哑的很。

苏卿卿就没说什么,任由他牵着,两人朝后罩房走,

走过穿堂游廊的时候,容阙忽的开口,“我弟弟是四岁半没的。”

他主动开口,苏卿卿悬着的心稍稍落停。

今儿的事儿,给容阙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苏卿卿唯恐他遭不住这份突如其来的打击,可现在他肯提起这件事,可见心里是已经解开心结了,最起码,不是死结。

由着容阙牵着手,苏卿卿听他低低沉沉的说往事。

“我母后生下我弟弟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当时宫里有个叫愉妃的娘娘,和我母后走的很近,我母后不放心太后安排过来的乳娘,经常将弟弟送到愉妃那里。

我只比弟弟大一岁,有关他的事,我记得并不清楚,在刚刚之前,我甚至回忆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

那年,我意外落水,你知道吗,是他跳了水里救得我。

我五岁半,他四岁半,他才刚刚学会浮水没多久,寒冬腊月的,我到现在都忘不掉他一面奋力拖着我想要把我送到岸上一面大口喘气的样子。

就好像,就在我跟前喘气。呼哧呼哧的,没喘一口气,就像是有水要灌到肺里去。”

说起这些,容阙眼眶是红的,脖颈处的青筋一突一突的。

“我其实也会浮水,但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他划着水,拼命的喊救命,我从来没觉得御花园的鱼塘能有那么黑。

平日里明明来来往往的宫人络绎不绝,那天,我俩就像是在一座空城,就好像整个御花园整个皇宫就只有我俩。

我眼皮子沉的很,只想睡觉。

听不真切外面的声音,看不清楚外面的动静,就只能听到他的喊叫。

后来......”

说及后来,容阙声音蓦的一顿。

苏卿卿闭了闭眼。

她猜也能猜到后来是什么!

后来他醒了,弟弟没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穿堂游廊已经走通,马上抵达后罩房,容阙忽的再次开口。

“我从水里出来就病了一场,大概等我好了已经半个月过去了,所有人都和我说,愉妃回老家,把我弟弟一起带走了。

父皇这么说,母后这么说,宫里的宫女内侍也这么说。

我满宫里里外外的找了好久,没找到,那时候就真的相信了她们说的。

弟弟是我亲弟弟,是母后的亲生儿子,母后总不能骗我。”

可事实上......

苏卿卿感觉到容阙抓着她的手格外的用力,两人停在后罩房的门口,容阙红着眼睛看她,苏卿卿踮起脚尖,在容阙眼角处亲了亲。

啄到一口湿咸滚热。

苏卿卿环腰抱了容阙,轻拍他的后背,“要是想哭,就哭一会儿。”

容阙一把抱了苏卿卿,将人摁在怀里,起初是身体的颤抖,紧跟着便是呜呜咽咽,再然后,压抑的憋屈的哭声咆哮而起。

“我不知道他竟然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我若是知道,怎么会不救他,我真的不知道!

我母后知道吗?

我母后为什么也要骗我!

那是她的亲骨肉啊!”

苏卿卿拍着容阙的后背,轻声的哄,“娘娘也未必知道,当年皇后娘娘惨遭毒害,应该是距离小殿下没了不久吧。”

容阙哭声微顿,默了默,沙哑道:“半年以后,那天,我生辰。”

生辰宴上,皇后被禁足。

不久,被暴起的嬷嬷砍杀。

这都是什么童年阴影记忆啊。

心头的揉了容阙后脑勺一把,苏卿卿想说都过去了,却一个字说不出。

过去了吗?

过不去!

容阙的命是他弟弟救回来了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样一个小孩子被囚禁在那口井里。

“愉妃是巴洛族人吗?”

等到容阙情绪略略稳定,苏卿卿问。

容阙摇头,“我不清楚,我那时候实在太小了,后来母后出事,我每天活得诚惶诚恐,根本没有精力更没有心思去想弟弟和愉妃的事,我当时甚至还在羡慕弟弟,羡慕他被带走了,不用每天过的心惊胆战朝不保夕。”

皇后刚刚离世那几年,容阙晚上都不敢睡觉。

唯恐一闭眼,就再也醒不来了。

走路不敢走河边池塘边,吃饭只敢吃别人动过的,从不和脸生的内侍宫女搭话,他小心谨慎的活着每一天。

“后来,是秦太傅给我指了一条活路。”

秦太傅,秦婉如的父亲。

“他告诉我,让我去皇陵给皇祖父守灵,让出太子之位。”

当年的心酸往事容阙并不想多提,叹了口气,缓了缓心情便转手推开旁边的大门。

咯吱一声响,后罩房的大门被打开,

吉祥一路沉默跟在两位主子身后,此时见着后罩房里的布置,惊得“我擦!”一句脏话结结实实破喉而出,“这是什么......这是......这是”

她哆哆嗦嗦几次都没有敢把心里所想的那个词说出来。

苏卿卿却知道她想说什么。

铭婚。

这房间的布置,简直像极了铭婚,而且是那种群婚。

给一个人配三十六个女人,什么人需要这样的场面!

三十六张大红喜床首尾相接摆在那里,第一次来苏卿卿没敢进来,这次跟着容阙,她跨过门槛,走进了,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太阳光,清清楚楚的看到。

床上所谓的大红色,根本就是血迹干涸之后的颜色。

生锈了一般的红色,已经没有了血腥味,就这样任由光线灰尘侵染,平平整整铺在这里。

这上面的血,到底是如何染上去了,怎么样的血才能将这锦被床单全部染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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