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声明，蒸汽地铁并不是我们发明的，我们只是将罗塞尔大帝描绘的蓝图用自己的双手制造出来而已。”凯恩斯完全不顾我因为又一次听到老乡名讳而抽抽的面部肌肉，掏出烟斗，自顾自地说道，“你妹妹介意我抽支烟吗？”
在鲁恩王国，香烟往往是穷人用的东西，稍微有点资产的人基本上都会选择用烟斗，卷烟或者雪茄，当然也不排除某些贵族因为懒得清理烟斗或者受不了那么刺激的味道而选择吸香烟。
“这里有专门的吸烟区。”索纳德的脸也抽抽了一下，“抽烟这种事就算艾慕希娅不介意我也会介意，倒不如说如果只有我你就打算直接抽起来吗？”
“当然啦，小美人的想法总是要在意的，而你嘛...你会忍着。”凯恩斯轻笑着说道，放下烟斗，坐姿也逐渐放松，“现在年纪大了，烟也不能多抽，也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没日没夜地搞研究了，这人啊...总是会衰老的，所以才更要珍惜年轻的时候。”
“...我倒是想问一下，你昨天晚上睡了多久？值班的人可是说从来没看见洛奇先生的实验室灯是灭着的。”索纳德身体前探，露出怀疑的神色。
“也没多久...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凯恩斯含着口袋里的糖果，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在这方面我很少看时间。”
“你迟早会因为睡眠不足而猝死...不，是因为精神状态不佳而失控。”索纳德恶狠狠地诅咒道。
“这算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七十二小时不合眼可是常态。”凯恩斯夸耀着他年轻时刻的傲人精力，非凡者都那么厉害吗？我在一旁目瞪口呆地想道。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黑夜教会的那些人，要是我有向他们那样的能力就能有更多时间去证明自己的猜想了，说不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感慨时间不够用了。”
凯恩斯瞟了我一眼，在注意到我并没有因为“失控”这个词汇产生疑惑或者惊讶的情绪后，也就断定我是某种程度上的知情者，没什么顾忌的开始说起非凡者的话题。这间俱乐部的墙隔音效果非常好。
“但那样你就没有‘通识者’的能力，也就没办法得出你那些意义堪称重大的理论了。”索纳德回答道。
“未必，或许我花的时间会更长一点，但该发光的东西总是会发光的，魔药只是给你获得成就的机会，最终如何还是要看你这个人怎么样。就像古往今来的通识者那么多，但罗塞尔.古斯塔夫只有一位，图兰尼.冯.赫尔莫修因也只有一位。”凯恩斯对这些足以名留青史的人物侃侃而谈。
原来罗塞尔大帝是一位“通识者”...这就是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所掌握的序列途径？被称作罗塞尔大帝之后最伟大的科学家，第二代差分机之父图兰尼.冯.赫尔莫修因也是？不知道他们有序列几...我默默地想道。
但这听起来似乎是知识类的途径啊...应该还是偏向现实的那种，说不定很缺乏直接的对敌能力吧。我思维逐渐发散。
“这句话说得倒是没错，每当我见到那些靠着非凡能力胡作非为的傻瓜时，总是忍不住想要把他们跟卷毛狒狒关到一个笼子里。”索纳德笑着附和道，这似乎让凯恩斯很满意，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更加浓郁。
“不过，我这次来是有事要找你，希望你能鉴别一下这张魔药配方的真伪。”说着，他将那张写有律师魔药配方的纸片从衣服内侧抽了出来，递到凯恩斯面前。
“哦？居然是军方那群小人的魔药配方？拿到它一定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凯恩斯笑着接过配方，戴上从口袋里摸出来的金边眼镜，眼中闪烁着流动的数据与金色的光芒。
“偶然间得到的，打算给艾慕希娅用。”索纳德微不可查地瞄了我一眼，他两句话都没有说谎，但在旁人看来，发现这张魔药配方的人就变成了他而不是我。
“是嘛，那小姑娘你可要注意了，‘律师’虽然影响力很足，但很缺乏正面作战的能力，就像心理炼金会的‘观众’一样，做事要小心。”凯恩斯摘下眼镜，以年长者的角度叮嘱道，将配方推了回来，“是真的，放心用它去调配魔药吧，要帮你收集魔药材料吗？”
“不必了，你的渠道太容易被发现，我有更好的选择。”索纳德微微一笑，“毕竟我可经不起查。”
哥哥没有主动提起，我也没有就着“心理炼金会”和“观众”发问，以免暴露自己神秘学知识浅薄的事实。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需要保密的事情，但在直接提到之前还是遮掩点好，这可是社交防人的基本原则。
“好吧，我也差不多该继续读书和读报纸了，贝克兰德大学还真是人才辈出啊，不少学生写的论文都让我耳目一新。”凯恩斯手臂伸直挺了挺腰，就像刚刚苏醒的年轻狮子。
“顺便把这个交给你吧，年轻的小姑娘，本来是给你哥哥的，但既然你来了就直接给你吧。”凯恩斯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一份牛皮封袋装着的文件，将它递给我，“这是什么？”我接过来，入手不薄不厚，大概装有三张纸的样子，询问道。
“罗塞尔.古斯塔夫的神秘笔记，用的是谁也无法看懂的文字书写，一些罗塞尔的狂热追随者认为这种文字本身就蕴含着神奇的力量，只可惜一百多年过去了，谁也搞不明白他到底写了什么。”凯恩斯耸了耸肩，“听索纳德说你在古籍解读上很有天赋，就打算让你试试。放心去做吧，解读不出来谁也不会怪你的。”
罗塞尔大帝的笔记？我眼前一亮，既然是谁都看不懂的奇怪文字，那么用“那位”赋予的智慧说不定也能解决。我跃跃欲试，做好了面对晦涩复杂文字的准备，完全把那“解读不出来”的言论当耳旁风。
“看来你很期待啊。”凯恩斯苦笑道，“如果需要更多的罗塞尔笔记尽管来找我，我想你或许需要更多的比对资料。”
“当然！参考物品自然是越多越好！”我的眼神闪闪发亮，连声调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你的妹妹真有活力。”看到我的样子，凯恩斯也不自觉笑出了声，“那我先走了，你们先自己研究吧。”说着，他站起身来，将挎包扛在肩上，推开门向外走去，留给我们一个如狮子般肌肉健硕的背影。
“凯恩斯先生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吗？他是序列几的非凡者？刚才他判断魔药配方真假的方式是‘通识者’所具备的能力吗？”
凯恩斯先生一走，我就开始急切地像连珠炮一般向哥哥提问，没办法，谁叫我就是那么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少女呢。
“‘通识者’途径的序列6叫做机械专家，古称工匠，可以制作并使用神奇物品。我不确定凯恩斯到底处在哪个序列，但在我见到过的‘工匠’中，即使是序列5层次的作品能与他相媲美的也寥寥无几，他在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中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索纳德转着眼珠子，思考着为我一一解答。
寥寥无几...也就是说还是有比他做得更好的吗？我注意到哥哥在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不过也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
“而他刚才能够鉴定物品的能力来自序列7的‘鉴定师’，可以快速鉴定神秘学相关物品。一份序列9的配方市价大概在200镑，但这对于一位‘工匠’来说是很容易赚到的数目。”
“200镑！？”我惊呼出声，这可是哥哥接近半年的收入了啊，换算一下可是有接近十七万块了，有的人家一辈子说不定都赚不到这么多！没想到会那么贵，我暗自咋舌道。
而且这还是序列9啊，到了更高的序列难道还会以万镑为单位？而且说不定还有市无价？我想起了在地下交易市场听到的超凡材料报价，突然觉得超凡之路充满了经济上的障碍。
“怎么？这就被吓住了？”哥哥笑着向我眨了眨眼，也许是在觉得我的模样很有趣？“等到了序列8配方就得400镑一份，序列7大概800镑，而序列6则到了1600镑，相应的主材料一件也差不多是这个价，而且大多数状况还有溢价，再加上各种价格不菲的辅助材料...就这么退缩还来得及噢。”
“......”因为价格过于离谱而没有现实感的我彻底麻木了，眼神就像死去了一般，毕竟那可能是我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能接触到的巨款。
“嘛，也不用太担心，非凡者的赚钱能力是随着序列的提升而上涨的，只要规矩点迟早能攒够这笔钱，或者加入有相关配方的官方组织，靠着赚取功勋来获取魔药晋升。”索纳德耸了耸肩解释道。
这还差不多，我无声地松了口气，随手拆开手中的牛皮封袋，抽出里面的罗塞尔笔记拓本，在我看到笔记的内容时我瞪大了眼睛，第一眼觉得熟悉还没什么，可是下一瞬我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中文！还是简体字！
我无声的开合着嘴唇，吞了口唾沫，以示内心的惊讶与动摇。
“怎么啦？因为罗塞尔大帝用的字体过于晦涩复杂而感到惊讶吗？”索纳德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拓本，就问道。
“啊...是的，这种奇妙的楔形文字与巨龙语，巨人语都毫不相像，真不知道罗塞尔大帝是怎么想出这种奇妙的符号的。”我将拓本塞了回去，依靠着自己的专业素养竭力做出如往常般冷静的答复，“哥哥，这里有图书室吗？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冷静研究一下这些文字。”
“啊？哦，会客室走廊尽头就是，如果想吃东西可以到前台右边的餐厅点餐服务，只需要付出接近成本的价格。”索纳德愣了一下回答道，“如果要加入这里的话每年的会费是5镑...”
“我先过去了有事让服务员叫我。”我拉上门冲向图书室，隐约听到哥哥无奈的叹息“一篇古籍就兴奋成这样...”
图书室里，有几个人在书架边站着翻阅书籍，只留下书页摩擦的沙沙声，我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按着胸平复一下心情，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古文字论文集摊开，装模作样地在用类比推论的方式解读古文，然后将纸从牛皮封袋里抽了出来，一页一页地摊开打算仔细观看。
心怦怦直跳，虽然早就猜到罗塞尔大帝与我一样是穿越者，是来自地球的老乡，但这都比不过看到他亲手写下的中文来得冲击，在异国他乡见到无比熟悉的文字，那是多么令人心情激动得一件事啊。比起那位第四纪先生的笔记要令人感动得多！
我原以为罗塞尔大帝对我来说不过是个历史书上的人名，就算同为穿越者也难有交集，但这用中文书写的笔记却穿越了时间与地域上的障碍，仿佛在面对面的交谈中叙述着自己的经历与学识一样。这可是难得的体验！
我舔了舔嘴唇，开始阅读罗塞尔大帝满怀着对后来者心意的笔记，第一页正反面都有内容：
“五月二十一日，工匠之神的教会给了我两个选择，两条序列途径的起始，一个是‘通识者’，这属于他们自身所掌握的那个完整序列链条，一个是‘窥秘人’，从摩斯苦修会得到，缺乏更高的序列。”
“五月二十二日，我的选择很简单，‘通识者’！有完整序列的‘通识者’！虽然掌握更多的神秘学知识有助于我找到回家的办法，但问题是，自身不够强大的情况下，穿越这种事情必然借助外力，而外力是好是坏，是善意还是恶意，无法控制，非常危险，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身变得强大，靠自己的力量回去，所以，完整的序列是我考虑的首要因素！”
“五月二十三日，我成为了一位‘通识者’，靠着魔药的力量，我竟然完整回想起了以前学过的知识，物理，化学，等等，等等。”
“不仅回想起，我还深刻地理解和掌握了它们，哈哈，这简直是为我这个异域来客量身定做的‘职业’嘛，能最大化地发挥我的优势！不得不说，如果我以这样的状态回去，回到高三，一定能成为状元，要是再有更规范更深入的专业学习，科学家不算太困难的目标。”
“五月二十六日，我很享受‘通识者’这个身份。一件奇怪的事情，当我以‘通识者’自居，做的事情都符合它的定位时，那些让我几乎发疯的耳语安静了不少，我时不时爆发的脾气也得到了控制，并想起了日记这件事情。”
“这就是那位神秘的查拉图先生对我提过的‘扮演’吗？这或许是解决魔药隐患的关键。”
通识者...扮演...我拇指摩挲着大帝的日记，暗暗揣摩着这两个名词，对此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原来蒸汽与机械之神教会和值夜者一样，都提供“窥密人”途径的魔药供人选择，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途径能被正神教会有效地利用？
通识者确实如我所料，更偏现实侧而不是神秘侧，身为穿越者的大帝似乎希望能更多地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不过，罗塞尔大帝的穿越方法应该和自己的不太一样，因为要是像我一样死后与这个世界的人灵魂融合的话，是不会对要回去这件事有那么大的执念的。原因的不同是否暗示了这个世界蕴含的真相？
而且，扮演“通识者”令大帝降低了失控的风险，更好地掌握了魔药的力量，这是否说明服下魔药后我也需要扮演“律师”来掌握相应的力量？消化...扮演...失控...我轻轻敲着下巴，打算回去再复习一下那位第四纪先生的笔记。
罗塞尔大帝知道扮演法的契机是那位神秘的查拉图先生，而我是那位第四纪先生的笔记，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正神教会与哥哥他们对此知情吗？我现在掌握的情报还太少。
这些先暂且不论，不得不说罗塞尔大帝打铁还需自身硬的行事风格很对我胃口，但要更好地了解神秘世界怎么说也得选“窥密人”啊，就算是不完整的序列也能提供有效的帮助啊。我不禁对这位未曾谋面的老乡有了些许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我叹了一口气，翻开了下一张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