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那就辛苦你们了。”文瑾看着一众男生忙前忙后,也帮不上忙,在一旁指指画画地干着急。
被拆箱后的合金板材、锻件、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部件,码放排列时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义廷听着不禁心疼,忙嘱咐『毛』手『毛』脚的学弟:“千万留神,虽都是金属的大家伙,也金贵着呢!”
李恩看着平日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的一个人,忽然变得气起来,不禁撇撇嘴,一脸嫌弃道:“切,少来!谁不知道你在咱们创客空间属于全能型选手,别这些金属壳子、金属板子磕磕碰碰弄坏了,就算是十二年级学长新做的六条腿机器人,被理查德不心掰短了两条腿,你不是一会儿功夫就修好了吗?”
一众男生听了大笑,纷纷夸义廷干活的手艺多么*,生生把义廷一张微黑发亮的脸都成了红的。文瑾越听大伙夸义廷越开心,笑得一脸慰足,仿佛义廷的本事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似的。
不一会儿,新来的材料就排满了一面墙。义廷看着堆满墙角的眼睛里『露』出葛朗台见到金币时的喜悦,对文瑾轻声:“机身材料到货太及时了,正好赶上机翼快做完的时候。”
文瑾往义廷这边凑了凑,低声:“那是,也不看看谁负责计划统筹。”
两人忽然想起,光顾着高兴,还没感谢前来帮忙的同学们,转头一看,他们早已直奔新做好的水平翼、垂直翼和副翼,像看艺术品一样认真欣赏着。
理查德眨动着满是浅黄『色』睫『毛』的眼睛,对不远处的义廷:“罗伯特,你们还收不收学徒啊。我自愿过来给你们打下手。”
他话音刚落,几个低年级的男生也跟着凑热闹,纷纷表示,自己也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义廷文瑾只得答应,忙不过来的时候请他们过来帮忙。
同学们散去后,热热闹闹的大仓库又安静了下来。文瑾开始对照着最新一批采购清单盘点货品。
义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一件瞧瞧,就连螺丝钉也不放过。
忽然,他走到一块u型金属板前,好奇地看了半,仍对其用途『摸』不着头脑。
义廷自忖对飞机设计细节并不陌生,便问:“这是啥玩意儿?该不会是送货送错了吧?”
文瑾满意地抚『摸』着银亮的金属板,笑眯眯地看了义廷一眼,:“这就是引擎风扇的整流罩啊!哈哈,太棒了,工厂那边居然把它们加工成了u形,省去了咱们不少麻烦。”
“你要是不,恐怕我这辈子都猜不出来。话,机舱座椅、升降腿、控制面板啥的还都没到,整流器壳子倒先到货了。”
义廷着,将两块银闪闪的环形合金板套在大臂上,摆了个举火烧的姿势,问文瑾:“你瞅我像不像钢铁侠?”
***
周六清晨,羽悠醒来时,一束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将劳伦那半边的床和书桌笼罩在一片晨光之郑
劳伦像只猫一样蹲踞在飘窗上,一个多月来,写文书,考标化早已将病骨支离的劳伦折磨成了一道闪电,她那裹在肥大的落肩『毛』衣中的身体,瘦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面前摆着一只盛满鲜花的巨大琉璃花瓶,一朵朵太阳般粉红『色』的非洲菊,绽放着湿润而柔嫩的花瓣,在阳光下明艳异常。
鲜花和花瓶都是丹尼尔送的。近两周来,丹尼尔给劳伦速递鲜花越发殷勤,从原来的隔一次,改成了一一次。
宿舍里平白无故多了十来只用来『插』花的水瓶,从客厅到卧室到处都飘散着花香。为了避免暴殄物,宿舍实在摆不下的鲜花,就被拿去『插』在一楼的公共大厅的花瓶中了。
劳伦用双臂环住满瓶的鲜花,闭上眼睛将整张脸埋在的花瓣间,仿佛在享受鲜花的芬芳,又像用这束花作掩护,和人玩躲猫猫。
羽悠注意到劳伦的细心体贴,为了不影响自己休息,她只将窗帘拉开了三分之一。
劳伦以这种姿态将自己埋藏在花瓣里,这周羽悠至少见到过三次,猜想,她一定是在亲近鲜花、空气和阳光,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思念丹尼尔。
羽悠没去打扰她,披衣下床去做自己的事情。
经过客厅时,看到劳伦的大号玫瑰金『色』行李箱放在沙发旁边,伸缩的推拉杆上是熟悉的红『色牛皮化妆箱。
羽悠不禁诧异,刚刚过了十一月,不年不节的,劳伦这是要去哪里?回家吗?不像。她每次回家都只带号箱子,有时,甚至连箱子都不带,拎起化妆包就走。
这个大号箱子,是劳伦每年两次参加时装节远行的标配,而今年因为身体原因,她已经汪了所有的类似活动。
洗漱完毕,从盥洗室回来,劳伦还是一成不变的姿势。
羽悠走上前去,拍了拍独自陶醉的女孩,问:“劳伦,我们要不要去吃点儿早餐。”
劳伦倏然睁开眼睛看看羽悠,如今,这双水蓝『色』的眼睛在劳伦瘦零零的面颊上显得格外大而突出。
她深深吸了一口花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喃喃道:“生而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真是件幸阅事。每早上起来,阳光会毫无保留地洒落在我们身上,能闻得到花香,听得到虫鸣鸟转,晚上,还有星星和月亮陪伴着我们,大自然的赐予简直太慷慨了,在身边周而复始,好像永不枯竭……”
听到这话,羽悠仔细端详着劳伦,纵然贝玲妃胭脂水再怎样完美地遮住她面庞上的惨白,她生命脉搏越来越微弱的迹象也能被清楚感受到。
羽悠垂下睫『毛』,轻叹道:“别这样,劳伦,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的。”
劳伦反而笑着安慰羽悠:“我不难过。上帝没有赋予我完整的一生,必有他的用意,我愿意面带笑容背负起自己的十字架。”
羽悠不想继续沉重的话题,她从椅背上拿起一条大披肩,披在劳伦身上,问道:“我看到客厅里放着你的大行李箱,是要提前回家过感恩节吗?”
事实上,她想问的是,劳伦这次到底是回家,还是回医院。
“这回,你猜错了。我和丹尼尔要去一趟欧洲。”劳伦话气力不足,看起来却兴致很高。
“欧洲?你不是每年都去吗?”羽悠倒吸一口气,将她从飘窗窗台上扶下来,按坐在沙发里,关切地提醒道:“坐那么长时间飞机吃得消吗?不如等好一点儿再去。”
“我身体看上去真有这么糟糕吗?医生,最近,状况还算稳定,所以,我要抓紧时间了。”月光般苍白而皎洁的笑容里,劳伦口气轻松俏皮,仿佛正在谈论一场感冒。
抓紧时间?羽悠神经过敏地一蹙眉,劳伦此刻出的每一句话,在她听来都话中有话。
她低头看着沙发里瘦瘦长长的一只,试探着问道:“去哪些城市玩,定下来了吗?”
劳伦脸上掠过一抹彤云,轻笑一声道:“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着,又抬头望着花板,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明亮炫目,她自得其乐地感慨道:“人生短一点儿并没有什么不好,太漫长的生命,只会冲淡激情和美好,对吗?”
这个问题让羽悠犯难,她不知道还有谁会对即将逝去的生命这么达观。尽管担心劳伦的身体,这种时候,她也只能把情况往好的方面想。
“不定你心情好了,症状会缓解呢。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出去玩不要勉强自己,千万别受累。”羽悠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感觉心融化成了一滩水,如劳伦般美好的女孩,大概每个人都想去亲近和爱怜吧。
劳伦自顾自傻白甜地咧嘴笑着。
羽悠一时间恍神,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话,还有劳伦这样的神情,是多么似曾相识。
是了,以往,每年春秋两季,她送别劳伦去参加时装周发布会,也是这样反反复复叮咛的。
“辛西娅,我要走了,还有两句话和你,不出来,心里总是放不下。”劳伦拉着羽悠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旁,难得一见地正『色』起来,看上去却也有了些长姐的味道。
羽悠心里一凛,隐隐感觉劳伦这话得不吉利,忙找补:“不急,等你回来,还可以跟我一千句一万句呢。”
“不过,眼前要的,不马上出来,我就该忘了。”她用宝石般的蓝眼睛略带任『性』地看着羽悠。
鲜少被劳伦这么近距离地直视,羽悠下意识地默默低下头,却又抬起来,不知道这样亲密相处的日子还有多久,她舍不得低下头,宁愿这样注视久一些,再久一些。
劳伦爱抚地拢了拢羽悠的长发,:“我这个病其实很痛苦,有你在我身边,才硬撑着坚持了这么久。你的坚强和坚定,是我勇敢面对病魔的力量源泉,我想这就是好朋友,你对吗?”
羽悠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