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看着四十多岁,胖乎乎的身材跟那位黄嬷嬷有得一拼,不过人却很灵活,走路也挺快,经过晨风身边时让他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微风拂过脸颊。
好吧,沈嬷嬷就是这般行动迅速有活力,晨风不禁笑着摸了摸鼻子。
就这么会儿功夫,沈嬷嬷已经走到了沈复跟前,利索地给他屈膝行了礼:“王爷,老奴刚才都问过了。”
“表小姐是今儿早上过来的,说要给府里内院移栽几株名贵的牡丹品种‘豆绿’,王爷晚上回内院的话可以去看看,表小姐把那几株牡丹给种在了上云池畔。王爷,老奴多句嘴,京城里种植牡丹的人家也不少,大家都说,牡丹性喜凉爽、干燥之地,忌积水,怕热,怕烈日直射,适宜在地势高燥的沙壤土中生长,黏重土壤中容易生长不良,也不耐烈日暴晒,眼下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那些品种如此名贵,王爷,上云池畔怕是不容易养活啊—”
“无妨,几株牡丹而已,随她折腾去吧…你且说下去!”反正牡丹也就是她来王府的由头,养不养得活也没那么要紧,搞不好过几天也就忘了,沈复如今想知道的是周衡这一个下午的具体行踪。
“是,王爷!”沈嬷嬷应了声,却先转身吩咐一旁竖着耳朵听的晨风:“晨风啊,今儿中午厨房里新做了些糕点,嬷嬷给你们几个也带了些来,你出去尝尝,当个午后点心。”
好吧,虽说如今都已经快黄昏了,不过这定是有些话不能当着自己面说了,晨风心领神会,朝沈嬷嬷拱拱手表示感谢后便赶紧退出了房间。
沈嬷嬷便继续跟沈复往下禀报:“当时黄嬷嬷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把花盆里的牡丹给移栽到地上,表小姐就在旁边阴凉地里让人置了张绣凳坐着看,一番忙活,便到了中午,用了午膳后表小姐就在上云池畔的柳风阁歇了个午觉,一应寝具都是表小姐自己带来的,想是来之前就打算好的。”
虽说本朝对定了亲的姑娘没那么严苛,别人家不好随意去,到夫家还是可以的,只要姑娘自己不觉得害羞。
这一点,别的姑娘其实都会避之唯恐不及,未来的婆婆啊、小姑啊,哪个是好相与的?但表小姐不用顾及这些,反正如今王府里就王爷在,她要来,十次有十次反倒是王爷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偏偏表小姐还觉得甚是有趣。
而且退一步说,表小姐也算是王爷的表妹,她要来王府走亲戚,以往也都是开口闭口称呼王爷为“表哥”,让人无可奈何还挑不出什么错处。
但她一个姑娘家,平日里来去自如也就罢了,无非就是在王府内院里四处活动,但府里没有个正经长辈,表小姐好几次来还都大咧咧地在柳风阁里歇午觉,说起来总归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在王爷信任自己这老骨头,这几年内院事务一应都让自己打理,表小姐的事,别说府外头了,就是府里头,也是被严令不许外传。
不过,说到这里,沈嬷嬷白白胖胖的脸上也是显出了一丝愧色:
“王爷,今儿这事,是老奴照顾不周,差点伤了表小姐,老奴认罚。”
得知今儿下午表小姐竟然一个人爬到了那高处亭子里的栏杆上,哪怕是事后,沈嬷嬷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虽说她对这位一心要来王府当王妃的表小姐没太大好感,但既然是太后赐的婚,以后可是自己的正经主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自己作为内院的掌事嬷嬷,也是难辞其咎。
而且这位沈小姐除了娇生惯养这等贵女的通病,其实平日里还是挺好相处的,见了自己也总是客客气气地喊一声“嬷嬷”,只是今儿这事,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撺掇的,总是太过随意任性了点儿。
当然,不管前因如何,自己先是没有第一时间挡住表小姐,后来又没有第一时间赶到护住表小姐,总是失责,沈嬷嬷说完话,便低头等着自家王爷发落。
“此事跟嬷嬷没什么干系,表小姐的性子…何况也没出什么事,嬷嬷还是继续往下说吧!”沈复却只淡淡地说了声。
沈嬷嬷便也没再坚持,给沈复又行了个礼,然后敛一敛心神,继续给他往下说:
“是,王爷。黄嬷嬷向来行事稳重,当时咱们府里的几个小丫鬟也是一直都跟着的,服侍了表小姐歇下,黄嬷嬷便带着人退到了外头守着,表小姐向来睡得轻,当时大大小小的统共也有七八个人吧,中间因为如今天气暖和,表小姐也没唤人,大家还相互靠着打了个盹。”
“结果就这么着,等黄嬷嬷她们醒来才发现,表小姐这午觉歇的时间比平日里要长,便想进去唤醒她,谁知这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竟然没人!”
“王爷,这件事,老奴是把几个小丫鬟都分开来问的,但她们的回答基本都相同,老奴还怕听错了,特意多问了两遍,却都说当时黄嬷嬷慌慌张张地出来,说表小姐已经起身了,人不在里面。”
“一开始大家也都以为表小姐搞不好是到池畔去看那几株牡丹了,结果出去后也没看到表小姐身影,黄嬷嬷就有些着急,打发了人分几拨四处找,结果找来找去愣是没找着,听小丫鬟的意思,就以为…是来找您了,一帮子人便都往竹林这边来了,后来便是…”
说完了,头也更低了,唉,自家王爷从小就出众,是多少京城贵女暗地里思慕的对象,表小姐得偿所愿被赐了婚,又整日里想着如何能设法跟王爷多说几句话,她那乳母黄嬷嬷这么想,也是情理之中,而且后来事实也果真是如此。
只是,当着王爷面提起,也是略尴尬。
好在王爷估计也习惯了表小姐的这等行为,听了也只是稍微沉默了下,然后就淡淡地解释了句:“晨风确实是在竹林里见到了表小姐,当时她独自一个人,匆匆忙忙地想要往假山那边去。”
沈嬷嬷听了便松了口气,王爷这话,明显是在为表小姐找说辞呢,定是表小姐午觉睡醒又想起了之前那桩想让王爷签字画押的心事,便心有不甘跑到外书房来找王爷,王爷自然还是不肯答应,表小姐就赌气跑到了假山那边,爬到亭子栏杆上想要吓唬王爷。
表小姐其实出不了事,王爷分明很快就闻讯赶来在底下站着了。
沈复不知沈嬷嬷心里如何想,又问了她几处细节,之后便也就挥手让她退下了,等吃完糕点的晨风重新进去,便又看到了跟刚才同一款的闭目敲桌思考状的王爷,沈嬷嬷恍若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