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天气好似更冷了一些,上京的行程在池玲珑的月事完结后,终于又被提上了日程。
池玲珑在之前去过一趟三山书肆后,之后两天又去了那里一趟,为玩乐,也为告别。
而就在她和孙家兄妹见了第二面,并当面告别后的第二天,池玲珑一行人又再次上京了。
十月份的天气,越往北走天气越严寒。
池玲珑身子养的娇气,最是耐不住热又受不住冷,索性就强烈要求墨丁,在马车上给她添一个炭盆。
池玲珑至今还清晰的记得,当时向墨丁要炭盆时,墨丁满面青筋都崩蹙起来的纠结又强制压抑忍耐的模样。
他双眸冷冷的看着池玲珑,好似恨不能将池玲珑生吞活剥了,但是眸中却又明明确确的写着几个字,“我认你!”
当然,池玲珑并不知道墨丁当时的想法,不过,想来即便知道了,池玲珑也会不以为意。
墨丁当时考虑的是,他家主子最是怕热,大冬天都恨不能穿一层夹衣过冬,若这大十月天真的在马车里放一个炭盆,他主子不得热出满身痱子?
池玲珑怕冷,主子惧热,这两个人明显没办法都兼顾,所以,作为一个,无论对于什么事情都要求主子至上的人,墨丁是坚决无法赞同池玲珑的要求的。
不过,他到底也没有池玲珑脸皮厚。
因此,虽然他不出手主动给池玲珑添炭盆,池玲珑在之后又指使了那看门的老花农为她办事的时候,墨丁到底没有拉下脸来去阻拦。因而,最后事情虽然办的速度慢了点,但是,在他们出发之际,池玲珑还是一脸笑眯眯的,欢快的烤着炭盆,手里抓着暖炉,窝在了马车上。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池玲珑这一行人,明面上现在已经有了六人之多。
除了原有的包括池玲珑和六月、七月在内的三个女眷,以及那少年主子和护卫他的墨丁外,又增添了一个赶车的车夫。
外表看起来须发皆白,一张老脸瘦小干枯,然而精神却矍铄抖擞的老者,实际年龄不过才四旬左右。
虽然瘦弱的身板让他看起来很称职,面目也普通的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回来,然而,这老者着实是一位武道高手。
从墨丁对于他的恭敬的言行举止来看,池玲珑隐隐约约也猜测到,这老者很明显也是这少年主子的亲信。并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这老者比墨丁的资历还要高,身手也要更好。
坐在马车中,池玲珑一边优哉游哉的翻看着,马车中的竹匣子里放置的,话本杂书以及其他山水游记,一边吃着七月给她剥好的蜜桔。
乾州和翼州都产蜜桔。然而,翼州城因为更靠南的缘故,蜜桔个小,但是蜜桔却甘甜的很。乾州的蜜桔个子要稍大一些,相对的,味道也是清甜微酸,倒是没有翼州蜜桔那么甘甜。
不过,对于池玲珑来说,两者虽然口味略有不同,倒都还堪堪入口。
池玲珑身上盖着貂皮披风,手里抱着一个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手炉,一边翻看着闲书,一边吃着蜜桔,明显的一副欢快的不得了的模样。
相比于她的清闲和愉悦,马车中侍候她的六月和七月,可就有点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了。
她们瞄一眼乐不思蜀的池玲珑,再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斜扫一下,透过大开着的窗子,好似在眺望远处风景,又好似在出神沉思的少年主子,看原主子本就锋利的五官轮廓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冷冽和坚硬,六月和七月都更有些胆战心惊了。
六月和七月就不明白,池玲珑看着也是个精明过人的姑娘,怎么能就这样忽视了,她们顾自在一边散发冷气的主子呢?
她是真的没发现主子的异常么?
不见的吧?!
六月和七月互相对视一眼,想轻扯一下池玲珑的衣裙,给她提个醒,好让这乐不思蜀的姑娘,别那么得意忘形,也找个话题,和她们的原主子说几句话。
她们私以为,池玲珑是以后主子准备收为房里人的,并不知道池玲珑真正的身份和她的真实用途。
所以,六月和七月用她们活了十几年的脑子思考着,目前主子身边不仅通房姨娘没有,连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也都没有踪迹,甚至连惯常使唤的人,小事儿是小厮,大事儿还是墨丁墨戊墨乙等“天干十将”。
准确说起来,池玲珑可以说是目前为止,主子身边出现的,除了已过世的老夫人外,唯一一个异性。
这已经是占了先机了,若是这姑娘能够把握好机会,真的成了主子的通房或是姨娘,了不起今后再为主子生下一儿半女,升级为侧妃,那这辈子可真就算被白活了。
六月和七月觉得池玲珑这个暂时的主子,目前对于她们两人还不错,她们真心为池玲珑考虑,便也觉得,若是以后池玲珑真想荣华加身,后半辈子吃喝不愁,那她现在侍候起主子来,就要学会知分寸,要眼光过人。
因而,为了姑娘以后优渥和受宠的生活,能够趾高气扬的看人,且不被人欺负,她现在更应该抓住机会,努力抱紧主子的大腿,想方设法刷主子的好感度,和主子培养一下男女感情什么的,简直就非常非常有必要了。
六月和七月心思电转,两人再又互相对视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后,也就一人又偷偷的在下边扯了扯池玲珑的裙摆,吸引来池玲珑的注意力;一人端了果盘递到池玲珑面前,脑袋往那少年主子所在的方位晃了两下,又是冲着池玲珑挤眉弄眼了一番,好提醒池玲珑:姑娘,别只顾着自己吃喝乐呵,您现在是寄人篱下,要有眼光要会办事啊。
池玲珑看着眼睛跟抽筋了差不多,不住的对着她使眼色的七月,再低头看一下,一脸正经和严肃,好似在纠结什么有关国计民生的大问题的六月,简直要被这两个活宝逗笑了。
池玲珑的心思倒是没有六月和七月那么深,她也根本就想到,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六月和七月已经达成协议,要在上京的这段路途上,努力设法帮她“固宠”了。
她看着这两个姑娘搞怪和可笑的动作,再看了看那下颌的线条紧绷而锋利,却又优雅唯美的让人忍不住心跳加快的少年主子,看他冷冽的五官轮廓,在发白的日光的照耀下,更显的不近人情和让人望而却步,心里却也不由好笑两声。
放在现代,这一个两个都还是些未成年的孩子呢,哪里就用得着,这么心思深沉的让人忌惮了?
一边接过了七月递过来的果盘,池玲珑也摇头失笑,对那少年主子开口问道:“要用些水果么?”
马车中静寂的氛围被打破,窗外马车轱辘压过枯枝的,吱嘎一声清脆的轻响,传进众人的耳朵中,在六月和七月一颗心都吊在了半空似地,即惶恐又忐忑,就怕池玲珑某句话或是某个动作,惹恼了主子,以至于被贯来铁面无情的主子发落了的时候,那少年主子长长的睫毛倏然忽闪了两下。
他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回神。因而在池玲珑问到第二遍的时候,他才恍惚的将面孔转向了池玲珑那个方位。
浓黑的眉头微微皱起,薄薄的嘴唇抿的死紧,他白皙俊逸的面孔有些执拗而懊恼的神色一闪而过,好似在不喜池玲珑打扰了他的深思,又好似在苦恼,和女人要怎么打招呼。
然而,就在这片刻静默的功夫,他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眼,因为深思却变得更加幽暗。
明明双目早已经失明的少年,此刻目光的焦点却准确无误的定格在池玲珑身上。他目不斜视,浑身的气场却好似又冷酷而凛冽了许多。
似乎察觉到还有别的视线在忌惮且小心的偷窥他,他的双眸便又变得更加锐利,以雷霆之力扫视出去。
一个眼神便如同极地的狂风暴雪一般,侵略吞噬你的每一点温暖,每一个寸皮肤,每一个瞳孔微缩的动作,都好似一把重锤落在人的心上,只在瞬间便让那人周身不可抑制的凝聚出一身寒冰。
六月和七月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在这片刻功夫,浑身大汗淋漓,简直要被吓得晕死过去。
她们一直知道主子可怕,但是,可怕到这种神鬼都不敢近身,一个眼神便能将人凌迟的地步,他真的还算是人么?
六月和七月不着痕迹的和池玲珑拉开了距离,两人都微微的往后退了退,做出最规矩不过姿态。
六月和七月现在都觉得,她们一心想要帮池玲珑“固宠”的念头,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了。
她们跟着的这主子,真不是普通的良家女子能接近的了的。
再想得到主子的恩宠妄图一步登天?呵,怕是在主子的世界中,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男女之分。更准确的说,他的眼中,这世间的人不过分为两种:该死的,和不该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