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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老李头(1 / 1)

莫云看去,竟是一位邋遢老头,头发黑白夹杂,身上更是缝有补丁,抱着一只脚呻吟道:“哎哟喂——好痛,好痛啊,这条腿怕是又得废一次咯。”

“老李头,你又想讹我?”莫云又是一脚踩去。

老头往右一滚躲开,锤着腿,眼泪流下。

“我跟铃铛相依为命,现在又被踩断一条腿。”老头使劲摇头叹气,唉声不断:“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一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到老竟然不得善终!”老头年轻时若不做戏子这一行,当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服了服了,算我服了你行吧?”莫云对这个老头十分无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开始,老头看到他三天两头就跑去茶馆听书,心想一定是富家公子,于是打算宰他一手。

不过,离茶馆太近不好下手。

一次,老头蹲点等他走出茶馆,尾随道一个转角处,冲上去将他拉住,贼眼虚眯,笑道:“这位小兄弟,我见你骨骼清奇,看这滚圆的屁股,这强壮的身体,实在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莫云不待他继续说下去,便道:“我练了许久功法,一直没有寸进,你说我是奇才?”

没想到遇到硬点子了,老头一惊,换了说法道:“这位小兄弟,你的体质与其他修道之人不同,你这是暗影体。”

莫云皱眉,觉得老头像是胡诌。

“你是有一个孪生哥哥吧?”老头问道。

“不错,你怎么知道?”莫云反问。

老头没说之前见过兄弟俩,而是说:“双生子,一光明,一暗影。你哥莫天是光明,因此修习正常功法一日千里。你若是修习正常功法,一辈子也练不成。”

莫云将信将疑:“真的假的?那我该怎么做?”

老头仰头看天。

莫云也不含糊,将剩下的钱塞给他。

老头咧嘴笑出声来,心想这小娃太好骗了,得一直钓着。还没开口,茶馆说出的姑娘便走了过来。见到两人后吃了一惊。

老头急忙将钱藏好,“乖孙女,收工了?”

“嗯。”

“那走吧,我在这等你呢。”老头拉着她就走。

莫云看到姑娘,高兴道:“铃铛!这是你爷爷吗?”

铃铛道:“是的。”

“你爷爷太厉害了!唔……”

老头上前捂着他嘴巴,小声道:“她还不知道我是世外高人,这个给你。”

两人背对着铃铛,老人塞了几页书给他。

待老头两人走远,莫云才拿出来看,一瞬间红了脸,骂出声来:“骗子!”

莫云丢出一串钱,道:“老李头,是想喝酒了吧?”

俗话说得好,事有一,必有二。

老李头常来莫云这里蹭酒钱。若不是看在铃铛的份上,这老头别想诓去一分钱。

接过钱后,老头破涕为笑,爬起来拍了拍灰道:“粗鄙!世人皆称之为酒,我独愿其为杜康。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讲的就是这个理儿。”

“你这是打算承认在行骗了?”莫云扶额,满头黑线,“也就只有我愿意上你的当。”

老头脸一红,讪讪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要不咱去喝一个?”

莫云因为长老将至的事,心里正烦,想到饮酒消愁也好,醉了便能不去想这些破事。

“喝就喝,我全身的家产都在这里,总得喝会一点本,不能太亏了。”莫云应道。

老头本就跛着左脚。莫云为了等他,走走停停。两人到酒肆后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红薯酒,剩下的几个铜板被老李头收起,美其名曰道:“得给铃铛筹嫁妆。”

俩人以前来过几次,每次都要的红薯酒,掌柜的也留下了几分印象。两人才进门,他便唤小二上酒。

老头赞赏道:“掌柜的,上道!”

“李老先生谬赞了。”掌柜的笑道。

“夕阳红,落日桥。烽火城头晚立雪,满山堆起凤凰骨……”老头哼着小曲,先给自己满上,再给莫云倒半杯,酒壶紧挨着杯壁,生怕倒出一点:“来,碰一个。”

莫云道:“我怎么才半杯?这不公平,你这点动作可不地道啊。”

老头辩解道:“还不是怕你喝醉睡树上?上一次你喝醉了说自己是猴,非要往树上爬,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就你这点酒量还想喝多少?”

莫云不服气道:“那次是因为没有下酒菜,连花生米都没有!”

“这次就有了?”老头一脸不屑。

莫云看着这孤零零的一壶酒,叹气道:“剩下那几文钱……”

“别想!”老头扭过头,“那是铃铛的嫁妆!”

“以后不也是我的吗?”莫云道。

“哼!你喜欢她,我才不愿意把她嫁给你!”老头冷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可真敢说。”

绊了几句嘴后,莫云也不再说话,才饮几杯便无心再饮。

无他,心有琐事,酒已无味。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三天后,域中长老来选拔人才的比试。

多年来,他修习的游龙诀没有寸进。

想到此处,便一阵头大,只能长叹一声。难道真如老李头所说,自己是什么暗影体吗?这老李头咋看都不像高手,忽悠人倒是一把好手。

一壶酒到后面有一大半被老李头下肚。

“小云子,我知道你在想啥。”老李头似醉非醉,半眯着眼,伸手搭在莫云肩上,拍了三下。

莫云一个激灵,刚刚还在想高手的事,怎么老李头还来拍了三下?他曾经看了许多演义志异类的书,知晓了高人拍肩敲头的暗语。拍三下,即是三更天时前去学艺。

拍肩的人是老李头,那还是算了吧。

“你小子在想我家铃铛了吧?”老李头咧嘴笑道,“哼!想打她的主意,没门儿!”老头站起来,本就跛着脚,像是醉酒的鸭子一般东倒西歪,十分滑稽。

“滚!手拿开,酒味太冲!”莫云唾骂一声,“待会儿去茶馆听铃铛说书,我可不想被她发现我跟你喝酒!”

当初,莫云为了这位叫做铃铛的说书女子,与族兄发生冲突。

争端是族兄在台下砸场子,非说铃铛讲错了秦玉娥的镇神魔曲。

铃铛反问何为对?族兄说,那位绛音宫宫主肯定曾有过三曲斩魔的经历。

铃铛便言:“世间本无神魔,何来斩魔一说?弹曲杀人可信,至于镇神魔只不过是夸张的说法罢了。”

来来回回吵了几句,族兄出言不逊,道:“你个小女娃娃,连男人都没有过,懂个屁?”

莫云听后大怒,拔剑便要刺去。那次,莫云虽被打得惨,好在大哥莫天帮忙教训了那位族兄。后来,那位族兄没敢再来。

铃铛如今已有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年纪。

每次跟莫云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有时也会脸红。

莫云调笑道:“你可别喜欢我,我才不喜欢小孩子呢。”

这时,铃铛脸红欲滴血,毫无底气地反驳道:“我才不是小孩子了……”

莫云在铃铛面前装得老气横秋,也只不过比她大三岁而已。

“装,真会装!喝个酒有什么好掩饰的?”老李头手指着他哈出一口酒气,“男人不喝酒,也叫男人?”

“也对,你在铃铛面前都能装清高,还有啥不能装的!”

“你每次给我送酒,眼睛可都是长在了铃铛身上。”

老头所说不假,莫云与铃铛说话时,总会四处望,好像有什么事要做,不情愿跟她多说话。

不过,铃铛看向别处时,他便会偷偷看她。当初说那句“不喜欢小孩子”也是如此,他看到莫云眼中的伤心,竟有些得意。

许多人,在小时候,会去欺负女孩子,揪头发,抢东西……故意惹她生气,惹她伤心。可当有一天,女孩不再为此所动时,伤心的,就该是男孩了。

有几次,铃铛没有跟他说话。他顿时感觉少了什么东西,心中空了一块。

老头絮絮叨叨说着一些陈年往事,莫云不耐烦,只能强吐出一个“滚”字。

老头不依不饶,继续道:“我看你小子也是真心喜欢她,就是太怂了。当然,说怂还是有点夸张。好歹你也是为她大打出手过一次,虽然那次你被干得爬不起来,但不得不承认,你小子还有点气魄。”

莫云恨不能把他的嘴缝上。这破事儿,过了这么久,再提起来真是要人命。他怎么不说说那个人后来的下场呢?

“酒喝完,该走了。”莫云打断话头,走出酒肆。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敢朝我呼啦?”老头跟上去,却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莫云听到响动后转身,心想这老头事儿怎么这么多?他真是铃铛的亲爷爷?没看出哪里像。

老头躺在地上不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莫云,悠悠道:“我一个老头子,咋还走得动哟,要是被铃铛知道你把一个迟暮老人丢在这里,她该有多伤心啊。”竟是要哭出来。

莫云无奈,背起老头,往回向落日桥走去。

铃铛说书的地方,就在落日桥旁的一间茶馆里。

说书这个行当,一年到头来,挣不了多少银子,但足够爷孙二人开销。偶尔几次遇到出手阔绰的人丢下一些碎银,爷孙两人就要去天下酒楼点几个菜。

“老头,你长成一副瘦猴样,怎么会这么重?”来到落日桥边,莫云放下老头,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道,“也不像是铁打的,我一拳下去你骨头就得散架。”

“呵呵,你也知道啊!”老头道,“这不就说明是你的问题了?”

“我?你凭什么说是我的问题?”

“不是我重,是你太虚!”老头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是不是对着那几张图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莫云一听就来气:“你要不提这事儿我差点忘记了,把银子还我!连本带利一百两!”

老头道:“铃铛的彩礼要一千两。”

莫云跳起来:“靠!狮子大张口,嘴巴也没你这么大!”

“一万两!”

“我怀疑铃铛不是你孙女,摊上你这么黑心的人,真是倒了大霉。”

说完,莫云冲刺般跑上桥,回头大笑道,“哈哈哈哈,您老自己走吧!”

“臭小子!尽耍些小聪明,爷爷我行走天下时你还没出生呢。”老头唾骂一声,一瘸一瘸上了桥。

此时,落日斜倚西山,桥上行人渐多。

一位白衣男子持一柄十二骨玉扇,倚靠在雕成狮子样式的柱子边。

他望向落日,如一些剑客般,若有所思,也许是在思考那落日一剑的奥义。

老头走过他身边时,顿下脚步,顺着视线望去,只见红霞衬落日,金碧辉煌,庄严肃穆。不禁痴了片刻。

白衣男子察觉后,对老人报以微笑。

老头心想:穿这么一身好衣服对我笑,是不是看不起我?

于是冷哼一声便走,追上莫云。

“老头,你刚刚在看啥?天边飞来一个美女吗?也没有啊?”莫云望去,唯有落日。

“让开让开,别挡着我。该去给小铃铛捧场了,不然她又得生气,我往后的岁数还要她养活呢。”老头伸手拨开莫云。

“不要我背了吧?”莫云试探问道。

老头道:“你这么虚,等你背到那里,怕是得明年。”

他头也不回,一个劲儿地走,跟双腿健全的人比起来,丝毫不落下风。看来是真怕铃铛发脾气。

莫云难得轻松,快步跟上。

桥上的白衣男子朝这边望来,看见一老一少的背影。两人在夕阳下行走,影子拉得老长。

他嘴角扬起,缓缓摇头,打开折扇。霎时,似有一道落日浮于扇面,一瞬即逝。

男子扇离开,边走边唱:“夕阳照,落日桥。烽火城头晚立雪,满山堆起凤凰骨。谁言三春不可归?谁念庭前落枣花?难难难!敌未退……”

此时,远在苍州三千里,冥州极北之地。

一位中年将军腰上环刀,立于烽火城上,看着久违的夕阳,脸上似有笑容。

“顾将军。”一位士兵上前禀报。

这位顾将军在军中,一直以来都是严厉苛刻的代名词。他操练出来的士兵,既对他恨之入骨,又感恩不已。恨是因其练兵严厉。感恩呢?又是为何?这个不需要解释,我们只需要知道,他带出来的兵,杀敌最多,伤亡最少。

这位不苟言笑的将军,唯有在打跑入侵的蛮子后,才会饮酒大笑。

“何事?”顾将军道。

“星象师说,自明天开始,大雪一月。”

说完,士兵退下。

顾将军盯着一月唯一的夕阳,紧紧握住了刀。

大雪飞,蛮族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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