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秦邵陌刚替他家熟睡的小丫头掖好被子,忽而耳根微动,听得帐外有细微的异动,虽是竭力藏匿在寂静的夜里,却还是没躲过他敏锐的耳力。
看来班图尔又派了一批人来,这次选在军营下手,应是来了不少人。
上一次埋伏他的五六人都是极好的身手,可惜不是死了就是跑了,没能让他抓到活口,这一次正好留几个活的!
思忖时,他早已跃下床榻取了长剑,寒刃出鞘的锋芒在黑夜中敛着杀气。
烛火被迅速点燃,秦邵陌持剑坐回床榻边。
若是在平日,以自己为饵在漆黑中动手于他来说不是件难事,然则今日不同,小丫头也在军帐中,他得更为谨慎些。
就算现在点了灯,这只‘猪’居然半点没有要醒的意思,只是迷迷糊糊翻了一个身,避开了烛火的光亮继续睡觉…
见此,秦邵陌隔着被褥轻拍她后背,索性安抚她入睡。
“侯爷!”秦哲贴着帐外轻唤了一声,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秦邵陌:“速去提醒李元泽。”
秦哲应声离开。
轻盈迅捷的脚步逐渐靠近,不止一人,秦邵陌蓦地抬头望向帐顶。
‘哗啦’一声撕裂,帐顶破了一个大洞,三把金刀俯冲而下直欺床榻,秦邵陌剑身斗转,长剑横扫而出,锋锐化开了左右两人的攻势,直逼向中间人破绽之处。
中间的黑衣人反应极快,察觉首发失利并未急攻,迅捷往后跃退一步。
此时帐外四周相继传来打斗声,秦邵陌立在床榻前侧耳凝听,打斗声集中在他军帐附近,看来班图尔的这些人早就摸清了他的住处,并且帐外的人手不少,应是为帐内三人争取偷袭的时间。
想来秦哲是被困在了帐外。
帐内的三个黑衣人落定后,看了一眼秦邵陌,又扫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刹那间互对了眼神,三把金刀同时呼地纵出,左右夹攻,乘隙反袭,攻守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秦邵陌剑稳力沉,截扫而应,暂且将三人拦在身前无法再进一步,毕竟身后还有只睡猪。
然则这三人的配合实在默契,相守相攻,一时间很难逐个击破。
既是指望这三个人来行刺杀的主要任务,自然三位都是顶级的高手。
最让秦邵陌头疼的并不是眼前的这三人,而是军帐上迟迟未现身的第四人,可能还有第五人,只是那人的杀气很不明显,估计这两人都在等他露出破绽,好乘势出手。
因而他在对付面前三个黑衣人的同时,还得时刻留意帐顶的动静。
不知帐顶那两位何时出手,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只能快刀斩乱麻。
思此,秦邵陌盯着三人中最易有破绽的一位,以快为攻,寻巧而破,先除去一个再说。
兵器频繁交锋的动静总算吵醒了如小苒,她揉了揉迷糊的眸子看向床榻前不远处的秦邵陌,又看了看帐内多出的三个黑衣男子,一个倒在了地上不知是死是活,另外两个还在与秦邵陌交手。
如小苒瞬间明白了状况。
秦邵陌:“呆在那别动。”
如小苒拼命点了点头,转而想起秦邵陌背对她应是看不见她点头,忙又说:“嗯,我不动!”
没有三人合力,黑衣人只剩两人自然不是秦邵陌的对手,很快落了下风,秦邵陌想留活口并未狠下杀手。
此时帐外的打斗声没有之前那般激烈了,显是外面的局势快被控制住了。
却在这时,三枚柳叶片状的暗器从帐顶射入,两枚分别奔向受了重伤的黑衣人头骨,意在杀人灭口,而另一枚直奔如小苒!
刹那间,秦邵陌剑锋斗转急险之际打落了直奔如小苒的那枚暗器。
然则这第三枚暗器只不过是个饵,真正要夺秦邵陌性命的是几乎同时丢出的第四枚暗器!
这两枚暗器投出的时间相差无几,投暗器之人显然算准了秦邵陌如何会劈落第三枚暗器,同时又算准了他无暇顾及第四枚暗器的时间,精准的丢出这一击。
似在挑衅秦邵陌,救她还是保自己?!
秦邵陌在击落直奔如小苒的那枚暗器的瞬间早已做出了选择。
“秦邵陌!”
如小苒眼睫一颤,眼睁睁地看着一枚极快的黑色片状物体直刺入秦邵陌后背!
一阵剧痛后,秦邵陌蓦地跌向如小苒。
“秦邵陌!!”
如小苒急忙上前将他扶住,鲜血在秦邵陌一身玄色寝衣的后背迅速染开,虽然不易看清,却能真真切切摸到,如小苒扶在他后背上的右手传来带着体温的粘稠感。
“侯爷!”
“玄澈哥!”
秦哲与李元泽从帐外闯入正巧看到了这一幕,秦哲敏锐的眸光很快发现了帐顶有人影一掠而过,他迅速跑出追赶。
“秦…邵陌…你…别吓我…呜呜…”
如小苒哭了出来,将秦邵陌搂得更紧了。
秦邵陌隐约能听到了他家小丫头拼命唤着他的名字,可是周身的麻木感从后背蔓延到四肢,最终身体与意识越来越沉…
……
如小苒裹在大氅内的身子微微发寒,脑海里满是秦邵陌如纸般苍白的面色,手上还残留着他早已干涸的血迹。
孙军医与凌雪正在屏风后面帮秦邵陌处理伤口。
如小苒的眸光落向屏风上两道忙碌的身影,这种事情凌雪比她经验丰富,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而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而事实上,是她害秦邵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若不是他替她拦下那枚暗器…
她不敢去深想最坏的结果…
秦哲怕他家少夫人见不得这种场面,好不容易才将她从床榻边劝了出来,自己则一直守在主子身边。
“小嫂子,没事的!”李元泽右手拍了拍如小苒的肩膀,“玄澈哥命大,北疆之战几次都没能要了他的命,一个暗器而已!不会有事的!”
然而这段安慰人的话,李元泽自己都不太相信了,抽回的右手紧紧攥在了身后。
如若只是一个暗器怎能让秦邵陌瞬间失去了意识,恐怕…
“暗器果然有毒!”
屏风后孙军医的声音无疑是雪上加霜,叫帐内所有人瞬间炸了锅。
如小苒脑袋里‘轰’地一声炸成了一片空白。
怎么会有毒?!
“孙军医,这毒能解吗?”
凌雪焦急地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话。
孙军医面生难色,“这毒…很凶,容…我试试,但是…我没有太大的把握。”
秦哲蹙眉篡紧了拳头,“都怪属下办事不利,没追上那黑衣人!属下加多人手再去找!他身上肯定有解药!”
话罢,秦哲急步出了军帐。
片刻后,一道虚无的身影悬落在如小苒面前,将她散乱的思绪瞬间拉回。
来找她的正是一直跟着晏名的女鬼,她在这里,自然今日晏名也来了,并且还未走远。
今日秦邵陌察觉到帐顶上的第五个人正是晏名,他也是来执行暗杀任务,却是一直都未出手,却也未施救。
片刻后如小苒答应了女鬼的条件,又随她出了军帐。
当时帐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秦邵陌与那枚有毒的暗器身上,谁都没在意如小苒什么时候出了军帐,又去了哪里。
直到快破晓时秦哲终于回来了,却是一无所获,本以为不会比找不到解药再差的消息能打击他了,没想一回军营,李元泽火急火燎地告诉他如小苒不见了,秦哲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又马不停蹄地派了几队人去寻少夫人。
直到日落时,心灰意冷的秦哲看到如小苒自己回来了,面颊染了些血迹,却不是她的血,眸色冷凝敛着杀气,全然不像他平日里认识那位单纯的少夫人,从大氅内伸出的右手递出了解药,那一段衣袖染满了鲜血。
如小苒身后紧跟着一位秦哲没见过的黑衣男人,叫晏名,手中提着一颗男人的头颅,据说是军后厨新招的帮手,杨成。
杨成正是班图尔的杀手之一,也正是柳叶刀片暗器的主人。
……
如小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条河,像血一般的鲜红,她掉了进去,最后再也没能游出来。
忽而感到温暖熟悉的触感落在了她额间,带着薄薄的茧,如小苒缓缓睁开双眸,第一眼便见到她最想见的那个人,柔和的光线落在他精美的面庞上,为这一副俊美冷艳的五官笼上了温润的琉璃色,迷人的很。
“夫人醒了?”
秦邵陌的声音很温柔。
如小苒痴痴地看着他,最终眸光落在那两瓣比平日略显苍白的薄唇时,忽而心念电闪间想起了那一夜刺杀的种种,“你的伤…嘶……”
正要起身,这个动作像是打开了某种暗扣,一下触动了她周身上下的酸疼感。
如小苒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秦邵陌慌忙扶起她,“我明明仔细检查过你全身并没有伤处,难道漏了哪里?”
他说着便要解开如小苒的寝衣再检查一遍。
如小苒摁住他的手,“你的毒解了吗?伤势如何我看看!”
她说着就扒起了秦邵陌的衣襟,秦邵陌倒也没阻止,只是宠溺地看着他家小丫头,任由她手忙脚乱地扒开他的上衣,露出缠绕在后背上的白纱,还有紧致的上身曲线。
见到白纱上很干净没有血迹,如小苒总算舒了一口气。
“毒已经解了,伤势也不严重,夫人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再睡三天三夜为夫的伤早就好了。”
如小苒眨了眨眸,“我睡了这么久?”
“是呀,像猪一样。”秦邵陌微微一笑,不紧不慢拢好衣襟,随后在暖炉上取出一直温着的清粥,“睡了这么久该是饿了吧,我来喂你喝些粥。”
秦邵陌端起碗,拿起瓷勺在唇边吹了吹。
“我自己吃吧。”
如小苒想要动手,秦邵陌硬是没肯给她。
“夫人坐着别动。”他一勺一勺地喂出白粥,捻熟,却又温柔。
看着如小苒吃得很勤快,秦邵陌颇为满意。
间隙时,如小苒的眸光落到身上新换的一套寝衣,闻了闻,一点血腥味都没了,还带着皂角的清香,就连头发好像也被人洗过了。
“谁…替我洗的澡…换的衣裳…”
秦邵陌敛着坏笑又送出一瓷勺白粥。
如小苒:“……”
一副恼羞的热血瞬间腾上了如小苒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