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就是这里了！”
沈云岚指一指桌上号码牌，将自己的名牌挂上去：“你是第一名，在台上。”
顾宛然点点头表示知道，站在原地没有走动。
第四轮比赛在宽阔明亮的大厅内举行，座位从上至下，按照名次从主席台排列至门口，座位摆放也很讲究，从上看下去，有艺术感又整齐舒适。
沈云岚正拨动着桌上的麦克风：“一会儿就用这个辩论吗？”
……辩论，顾宛然不由自主抬头看向二楼高台。
终于到了这一轮，可以直面评委。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与沈云岚招呼一声，独自走上属于第一名的席位。
落座一瞬间，不少目光都集中到顾宛然身上，离得近的几人已经向她走来，围在身边询问这次比赛有什么想法，想要站在哪一方。
顾宛然一边客气周旋，一边询问关于评委相关的事情，不少人所知的，都是网上早已传遍的内容，她没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王妍依旧掐着点到达，坐上主席台的最后一个位置。
顾宛然与她对视一眼，在她眼中看到势在必得和自信。
目前积分榜上，前八差距虽大，可因占大头的原创香水积分尚未公布，一切都不算是定数。
只不过，凭王妍手中香水，根本不可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顾宛然平静地收回目光，等待着比赛开始。
锣声敲响，主持人上台揭露题目，辩论的正是近年来颇为受争议的一款香水，每人不仅需要阐述自己观点，还要在此香水基础上做出完善。
很快，香水依次被摆上桌，而为选手发香水的，正是评委。
顾宛然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目光在他的胸牌上落下三秒，随后很有分寸地收回：“谢谢邓先生。”
邓林文温和笑笑，缓步从她面前走过。
……是他。
顾宛然按捺住想要立即抓住他询问事情的冲动，双手平稳地捧起香水，专心在比赛上。
香水分发完毕，按照所选立场，座位会为选手亮起不同颜色的灯光，好区分不同阵营。
顾宛然望着桌面的蓝色，再看一看主席台上，与她选择同一方的邓林文，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松下一口气。
比赛很快正式开始，顾宛然和王妍分属不同方，沈云岚这一次也与顾宛然站在了对立面，大厅内都是选手激烈地讨论，评委时不时会抛出一些尖锐问题。他们手中还有一项特权，可以自由选择一名选手进行一对一辩论，顾宛然第一个被点名，整座大厅内都安静下来。
起身走到台前，顾宛然辩论前注意到王妍眼中一闪而逝的诡异目光，心中暗暗戒备。
瘦瘦高高的评委坐在台上，露出几分傲慢的神情，如同老师考察学子一般，一个个问题向顾宛然抛过来，顾宛然应答如流，给足尊重。
五分钟后，评委摆摆手：“你回去吧。”
顾宛然没有动，目光灼灼：“先生，刚才一直是您在问我，接下来是否该换过来？毕竟我们这是辩论，不是考究学问，您觉得呢？”
瘦高评委皱眉，不耐烦地挪动一下身子，“你想问什么？”
顾宛然毫不客气地甩过去三个尖锐问题，要求对方作答。
瘦高评委简单回应两句，淡淡道：“可以了吧？”
“不，如果您是这样的回答，我想我们的辩论没有结束。”顾宛然寸步不让，不待评委回答，便已然道出数言，想法耳目一新，对这款香水的理解也有完全不同的理解和修改方案，不少人都在暗暗思索，甚至有人立即改换立场。
瘦高评委脸上多少有些下不来，冷哼一声道：“你所说不过都是理想主义，且不论能否实现，要经过的手续就很繁琐，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方案，顾宛然，你刚才下去，本可以保持你的高分，不过因你这番话，我会给你扣掉一部分分数，你有什么不满吗？”
沈云岚：“说不过人家就扣分哦。”
瘦高评委恼怒地瞪过去，在瞧清三十二上面的名字后，又将火气吞下，硬邦邦道：“顾宛然，回去。”
顾宛然神色自若，评委的扣分并未给她带来什么影响，辩论当中依旧十分大胆，思路别致。
接连又有两名评委点名顾宛然，想方设法给她扣分，将她分数硬生生扣到第三名，反倒是王妍的分数在悄无声息中升高。
选手们察觉出顾宛然被针对，一个个越发小心，不敢说太大胆的观点，可作为当事人的顾宛然，却仿佛并没有察觉一般，依旧是有什么说什么，惹得众评委不断给她扣分，导致这场比赛结束，她的排名只有第八，恰恰是此前王妍的排名。
沈云岚沈铁不成钢：“你怎么就不知道收敛呢？这已经是最后一轮比赛了，剩下的就是香水的积分了，那几个老家伙明显针对你，香水分数一定不会很高，你拿不到第一了！”
顾宛然平静道：“我不这么觉得。”
她看向前面不远处意气风发的王妍，一场辩论下来，她已然是第三名。
“我相信我的作品。”顾宛然无比自信，“我可以扳回来，如果他们想要给王妍高分，就必须给我一样，乃至更高的分数。”
“为什么？”
“因为她抄了我的。”
“你是说……之前你香水丢失，就是王妍偷的？”
顾宛然点点头：“半成品，我看到了她的香水名字，确定那就是我的。”
“时光？”沈云岚显然也是知道王妍投递的香水名字的，“说起来，你的香水叫故里辰光，好像也很时间、回忆一类的有关系。”
“……嗯。”顾宛然垂下眼眸，“是我的一部分回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门口。
顾宛然忽然停下脚步，回眸向大堂看去，摆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沈云岚：“怎么了？”
顾宛然：“……没事，走吧。”
她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将脚迈出大门。
……还是失败了吗？
“第八名。”
王妍大摇大摆地走到两人面前，笑容明亮：“这个位置怎么样？其实也还不错吧？”
“不错。”顾宛然大大方方地点头，“最起码我问心无愧，你呢？”
王妍笑容有一瞬僵硬，“我当然也问心无愧，我凭自己本事得到评委欣赏，有什么好愧疚。”
“那就好。”
顾宛然轻声一笑，按住沈云岚蠢蠢欲动的手，拉着她从王妍身边擦过。
王妍呆了呆，似乎不敢相信她这样平静，甚至忘记自己来找顾宛然的初衷。
顾宛然心里其实乱得很，她没能让邓林文留下她，并没有什么心情和王妍扯皮。
“嘶，好冷……”
走出门，沈云岚缩一下脖子，拉住顾宛然的手臂：“快走快走，我家车就停在那边，车上一定开好空调了。”
顾宛然漫不经心地应一声，被沈云岚拉到车旁。
“顾小姐？”
手指触碰到车门一瞬，身后便想起一道客气的试探询问。
顾宛然转过身，见对方工作人员装扮，疑惑道：“有什么事吗？”
工作人员穿得单薄，忍冻笑道：“邓先生对您的一些看法很感兴趣，想约您单独聊聊，您看有时间吗？”
邓林文！
顾宛然呼吸一窒，几乎是急促道：“我现在就有时间。”
顾宛然：“云岚，我去见邓先生，你先回去吧。”
话音落下，她便已快步向大厅内走去，根本没等沈云岚回答。
匆忙跑进大厅内，顾宛然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顺利来到休息室，见到了邓林文。
这是一位十分温和的中年人，眼角笑纹深深，看着就是好脾气的。
顾宛然将门关紧，目光落在桌上的纸条上，那是在一开始邓林文给她发香水时，她塞进邓林文手心里的，当时邓林文悄悄收下了。
“你要找我？”邓林文给顾宛然倒上热茶，温声道，“过来坐下吧。”
“……嗯。”
顾宛然一步步走过去，先是鞠一躬，才仪态端正地坐下来，礼仪做得十足十，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邓林文笑一笑，端起茶杯晃一晃：“看到了吗？这里面的茶叶，就是你那天用过的。”
顾宛然颤抖着手握上温热的茶杯，还是没能忍住，直入主题：“茶叶入香之法，我是跟一位前辈学习的，他也曾参加过比赛。”
“哦？”邓林文不动声色，“是顾老先生吧？我还记得当年他的风采，当年我与他岁数相当，也是心高气傲的很，后来见识过他的香水，才将我这的骄傲磨平。”
顾宛然摇摇头：“不是，不过也算是我父亲的一位旧友，他当年也是参赛生，只可惜英年早逝，没能走到最后。”
邓林文抿一口茶水，缓缓放下：“你果然是来问当年之事的。”
顾宛然急切问：“邓先生，您能否告诉我，当年……”
“我不知道。”邓林文将顾宛然打断。
他一直表现得平和而耐心十足，这是第一次露出些许迫切的模样。
顾宛然静静凝视着他，反倒是平静下来。
折腾这么久，她就怕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确定他这里还有线索，她就没有白期待这样久。
邓林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埋下头：“抱歉，当年的事于我而言也是深深的遗憾，可我并不比你知道得多，我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