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汉王府荣秀堂中。
李靖此时站在汉王妃的下首处,嘴上却是不耐烦地劝催着:
“老祖宗,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汉王妃闻言只是痴痴地看着李靖,也不说话,脸上的皱纹密布横生,再也不复往常那老寿君的模样。
荣秀堂上热闹不再,原本的莺莺燕燕此时早已四散到不知何处,只留下几个大丫鬟还在汉王妃身边伺候。
青栀终归是汉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犹豫了一下之后出声对李靖劝道:
“五少爷,如今王爷身陷宫中,世子殿下和晓哥儿也不知所踪,老祖宗现在就是家里唯一的主心骨了,您可不要再折腾她老人家了。”
“我这怎么能是折腾奶奶呢?!昨日你也看见了,户部都来人说要抄家了,若不是有那个将官和太监拦着,说不得你们已经被卖去教坊司了!”
“就是啊,青栀姐姐我们都只是女流之辈,昨日你也看到了,若不是五少爷护着,说不得咱们就让户部官员给押走了,所以咱们还是听五少爷的吧”
青栀听李靖提及教坊司,一张俏脸不由一白,回想起昨日的场景她还是有些后怕的。
“但昨日不是宫里来的大太监阻拦,这才...”
紫鸢抢话道:“那些太监哪是来救人的?要不是五少爷把自己的银子和名扇拿出来贿赂他们,咱们还能得什么好了去?我可是看得真真的!”
那些兵士虽然不再看押她们,但此时却依旧围在汉王府外面,也不让他们外出走动。
除了昨天来的户部官员以外,也没什么人能进来,所以青栀等人对外间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可…可如今,兵士都围在外面,我们也走不脱啊!况且出了城我们能去哪?!”
“回封地啊!”李靖果断地回答道:“我知道府里有个狗洞,夜深时刻,咱们从狗洞走脱,断然没人能发现!”
青栀闻言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道如何回话了,她一个姑娘家都觉得走狗洞害臊,没想到五少爷居然这么淡然地说了出来。
李靖见青栀如此模样,当即知道了对方这是在看轻自己,登时恼羞大怒道:
“青栀,你别不识好歹,我可听那些兵士说了,如今反贼都已经杀到了房山县,城里的乱民甚至都已经打砸了户部,咱们再留在城里反而才是取祸之道!”
“若不是那狗洞在我院子里,在老四的院子里的话,他们一家子怕是早就跑球了!他们娘俩现在都已经开始准备银子到时候进了衙门交赎身钱哩!”
青栀闻言也被吓了一跳,这几日在德政坊外虽然能隐约听到一些吵闹声,但却也不知京城里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无奈之下只能把眼神望向了汉王妃。
过了这许久,汉王妃也终于回过了几分精神,痴痴地看着李靖喃喃道: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要等晓哥儿回来...”
“晓哥儿...”
李靖一听到李晓二字,登时想起了那日当众受辱的两巴掌,怒上心头喊道:
“李晓,李晓!奶奶您眼里只有李晓!您要等他,便就自己等吧!把宝库钥匙给我,我自己走!”
言罢李靖再也不顾什么规矩,直接上前要从汉王妃怀中夺下一把大钥匙。
青栀见状哪还顾得上男女授受不亲,当即上前拦住李靖,拿自己的身子死死地护在了汉王妃身前。
一时间荣秀堂上,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紫鸢!你不想与我一道走?还不来帮我?难道你想被卖进教坊司里?”
看着青栀与李靖撕作一团的紫鸢一开始只是束手无策地看着,但是一听李靖的话,当即反应了过来,扭头便对着昔日最敬服的姐妹出手了。
只见紫鸢先是出手一把掐在了汉王妃的腰间,汉王妃吃痛之下,一张老脸登时变得惨白。
汉王妃这一吃痛,李靖那边也就得手抢到了钥匙。
而反观青栀这边正打算回手与李靖抢夺钥匙,冷不丁地却被紫鸢一抬脚踹了个人仰马翻。
青栀虽然年长几岁,但终究只是个丫鬟,其他下人又都只敢看着不敢上前,不过一会儿便被李靖二人擒住了双手。
李靖恶狠狠地将青栀掼在地上,骂道:
“你这不要脸的骚蹄子!和李晓眉来眼去当我不知道?傍上李晓你就以为自己爬上世孙的床了?”
“如今府里都这样了?你们还信着他,那他现在人在哪?”
“从小你们都围着他,都宠着他,就因为他是嫡长子!”李靖越说越激动,手上掐着青栀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你告诉我!我哪点不如他!哪点不如他?!”
“便是现在他人呢?你说啊!”
“你说啊!”
被扼住咽喉的青栀逐渐呼吸越来越困难了起来,甚至眼前都开始出现了一片黑光,眼瞅着就要昏厥过去了。
“李靖!放肆!”一个锦衣少年手持白纸扇走二门外掀帘而进一入眼便是眼前的场景。
李晓二话不说将书中的白纸扇砸在了李靖的头上。
被砸了的李靖,原先还处于暴怒失去理智的状态,一转身恶狠狠地看着来人,还不待开口说什么,一见来人是李晓登时便吓了一个激灵。
李晓咬牙切齿道:“你很威风嘛,李靖!”
“你...你...你别过来!”李靖害怕地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对李晓威胁道:“我..我可不怕你!”
“冲撞长辈,偷盗家中财物,害人性命,数罪并罚,便是将你打死在这荣秀堂上都不为过!”
紫鸢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李晓还能出现在这里,眼见李靖后退了,下意识地便想转身逃到堂后去。
其实也不怪李靖和紫鸢等人如此害怕李晓,古时候长兄为父,李晓作为嫡长子,而且从小极尽后院中的宠爱,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这座汉王府迟早是他的。
甚至都有人以为那座皇城中的龙椅也迟早是他的,这便是正统的可怕!
“你还想走?!”李晓一声将打算逃跑的紫鸢喝停,骂道:“小太爷我素日里待你也不薄,青栀更是对你们几个视作亲妹妹一般,你就是这样回报她?!”
李靖眼见李晓辱骂自己的禁脔,当即跳脚道:
“呸!李晓,你少在我这儿充什么大尾巴狼!你已经被陛下开除宗籍了!你个贱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紫鸢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恶了李晓了,没有回头的道理,更何况被开除宗籍的李晓也不值得她回头:
“是啊,这是我们汉王府的事,哪轮到你来指手画脚?姑奶奶不爽你很久了,往日里屈于你的淫威,现在你也配?”
“凭你现在这样,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紫鸢还挺了挺胸脯,挑衅式地对李晓挑了挑眉头。
看着紫鸢如此嚣张跋扈的模样,李晓不由有些气笑了,当即对着荣秀堂外喊道:
“来人!”
李晓话音一落,立即从荣秀堂的院子外跑进一队御林军。
只见这队御林军一个个全副武装,身着金盔金甲,手持兵刃,表情肃穆。
御林军本就是天子亲军,除了日常护卫皇城的职责以外,更是负责皇帝出行的仪仗工作,论气势做派算得上是军队中的一哥。
紫鸢看着全副武装的金甲御林军也是被吓了一跳,机灵的她立马躲到了李靖的身后,不再嚣张。
御林军冲入荣秀堂之后迅速将场中包围了起来,剩余兵士也都自觉地站到了李晓的身后:“谨遵殿下令旨!”
李晓指着李靖二人道:“给我将此二人拿下!”
紫鸢没怎么见过世面,李靖却是看得出这些军士的来历,对着李晓有些惊骇道:
“御...御林军!”
话一出口,李靖突然脑袋一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看着李晓不由开始发抖。
“老大,你就饶了我这遭吧!”李靖干脆地跪在了地上,一路爬到了李晓的脚边抱着李晓的腿痛苦道:
“都是紫鸢那个骚货勾引我的,我也是被她迷了心这才做出这些混账事的,你不信你去搜她的身,她身上还有《论爬上少爷的床叁佰招》!”
李晓厌恶地一脚将李靖踢开,这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兄弟,他作为兄长还没有资格处死!
但是对于那个左右横跳的丫鬟,在李晓心里却是已经判了死刑。
只见李晓快步上前将青栀扶起搂在怀中,低声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
青栀其实早已缓过了气,场中变化她一直都在边上旁观,也知道李晓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听着李晓如此温柔的安慰,心中闪过这几日受的委屈还有刚才受到的痛苦和折磨,心中一苦竟忍不住流出泪水来了。
李晓见到青栀落泪,心中更是疼惜万分,修玉和青栀都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丫鬟。
在他心中早已将这两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爱人,此时爱人受辱,只让他心中更是气恼。
但是还不待李晓说什么,青栀已经自顾自地擦干了泪水,从李晓怀中挣开来道:
“少爷,您回来了就好,老祖宗可一直念着您呢!您还是先和老祖宗请安吧!”
李晓疼惜地看了看青栀身上的伤痕,指着失魂落魄的紫鸢对左右御林军道:
“你们几个,将紫鸢压到堂前,听由青栀姑娘发落!”
言罢李晓又快步跑到汉王妃面前,小心仔细地替对方整理身上的衣物,轻声道:
“奶奶,晓儿回来了,来给您请安了!”
一直都呆坐在座位上的汉王妃在李晓出声之后,眼中终于又泛出了几分神采。
“晓哥儿...我要等晓哥儿...”
“奶奶,我就是晓儿啊!”李晓握着汉王妃的手温柔地说道:“您看看我啊,我是您最疼爱的孙儿,晓儿啊!”
“晓哥儿...”汉王妃一脸迷惘地望着李晓,一双苍老的手摸着李晓的脸,口中喃喃着:“晓哥儿...”
见此情形,李晓登时知道了,汉王妃极有可能在这段精神压力极大的时间里,罹患了老年痴呆症!
念及此处,李晓不由再次怒上心头,一转身抄起一个御林军的刀鞘对着李靖就是一阵抽打。
一时间荣秀堂上惨叫连连。
也不知打了多久,二虎突然从外间走进在李晓耳边低声了几句,而此时李靖却也是到了进气比出气少的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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