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府,世子书房。
李家两父子从刚才的对话之后,便各自陷入了沉默。
李晓一边抚摸着刚刚被打疼的地方,一边仔细思考着如今北方局势和汉王府之间的关联。
而李慈则是一手按着书案,不知思考什么。
终于李慈开口呢喃道:“就算如今北方局势糜烂,但这又和父王被扣在宫里有什么关系?”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更需要我们啊!”
李晓沉吟一番后,解释道:
“我猜测有可能是北方发生了什么惊天大事,这事怕是会影响国祚!”
“皇爷爷应该是为了预防真到不可收拾之时,有心人拿我们汉王府说事。”
李慈闻言眉毛一抬,他没想到李晓居然有这种政治敏感度。
李慈摇了摇头否定道:
“不至于,当今陛下看起来不理朝事,但是通过北官派的严党早已死死地掌握住了整个朝局,没人会去行那另立之事!”
“不管怎么样,爷爷既然留下口信让我们清查账册,目前来看只有两个思路。”
“一,从头到尾,将账册中的每条账目进行清查,找出其中的猫腻。”
“二,补齐亏空,不管事情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北方如此局势下,如果我们汉王府手中能握有大批粮米,事有可为!”
听了李晓的分析,李慈再次惊讶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十三岁的儿子,接话道:
“没错,目前只有从这两个方向出发最为合适了!”
“清查账册,需要调动大量府中人力物力,而且晓儿你的身份也不合适,这件事便由为父去办罢。”
“至于补齐亏空,左右如今北方还未事发,一会儿我给你手令,你火速安排人员采买,一定得赶在事发之前完成,只是如今府中亏空巨大,而且米价一天一涨,如果我们王府再大量购入,怕是会造成京师动荡!”
李晓闻言眼前一亮道:
“父亲大可放心,此事就交给孩儿吧!保管给您办得妥妥帖帖的!”
有了李晓今日的表现之后,李慈也是放心交办的,但出于谨慎还是道:
“恩,过几年你也要成亲了,是时候接触事体了,为父先给你个长随打打帮手,这件事可马虎不得!”
李晓闻言自然点头称是,自无不可。
李慈也不废话,从书案抽屉中拿出一块手令递给了李晓。
而李晓接过手令之后,恭敬地行了个大礼之后,便在李慈的颌首示意下退出了书房。
只不过此间刚出了书房,便看到修玉和青栀两个大丫鬟一脸关心地望着自己,生怕自己掉了哪块肉似得。
“平日里我就说修玉和青栀待我最好,此时便也只有你们两个还在等我。”
“别个没良心的成日里只会与我顽笑,待我挨了父亲的打,便就没了人影。”
修玉和青栀听了李晓的话,虽知这是哄她们的话,但也感觉心中甜甜的。
只不过素来姐妹情深,还是开口解释道:
“她们几个都抢着央求老祖宗把她们留在这儿等您呢,只不过老祖宗身边也不能缺了使唤的人不是?”
李晓没好气地哼哼两声道:
“这还差不多。”
不过两个丫鬟显然都还记得自己的任务,汉王妃可是留着她们一个报信,一个治伤的。
青栀先是和修玉对视了一眼之后道:
“既然此间事了,我便就去回禀老祖宗了,免得她老人家挂念得紧。”
修玉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对李晓道:
“少爷,咱们还是赶紧回院子里去涂点伤药吧。”
原本一直都被大事占据脑袋的李晓早已忘记了背后的疼痛。
如今修玉提起,突然感觉背后的确有点火辣辣的。
“恩,我们先回克己院吧,你派人传信,让小德子去那边候着我。”
不过多时,李晓便带着修玉回到了克己院中。
回到院子里的李晓,二话不说便是趴到了院中的一张吊床之上,这是他平时赏月赏花时用的吊床。
修玉看着李晓如此不正经的样子,只是没好气地笑了声之后,便打发其他下人去屋子里将伤药拿出来。
而她自己本人却是拿了张凳子,坐到吊床边上伸出一双素手,将李晓身上的衣衫轻轻除去。
至于被除去的衣衫,自有其他婢女收取浣洗。
看着李晓背后的一条条伤痕,修玉双眼一红,竟是要忍不住掉泪了。
只见修玉拿起一个刚煮熟的鸡蛋,轻轻剥开蛋壳,随后在李晓背后温柔地按压。
随着鸡蛋轻柔的按压,李晓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叹道:
“嘶~修玉,你的活真好...”
修玉自小和李晓一起长大,自然没少听过对方的荤段子,此时闻言玉脸不由一红,啐道:
“少爷,你再胡说,我便不理你了。”
李晓闻言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抓过修玉的素手,在自己嘴上香了一香。
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青衣小厮出现在了吊床另一侧:
“少爷,您找我?”
李晓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德子,不由睁大了眼睛,惊道:
“那谁,你什么时候来的?”
“少爷,我叫小德子呀!”小德子冤枉地解释道:
“小的一直都在啊,从修玉姑奶奶给您除衣的时候就在。”
修玉闻言大羞,直接将自己手中的鸡蛋丢向小德子:
“好你个不害臊的!便是在院子中也不出声,我看你就是藏着坏呢!”
小德子哪敢得罪修玉这个贴身大丫鬟,当即用自己的脑门硬接了这个鸡蛋之后,谄笑着讨饶。
李晓见此只是拉过修玉的小手,随后继续趴在吊床上:
“修玉你先给我上药罢,一会儿我还要去奶奶那儿请安呢。”
“那谁,你过来,少爷我有事儿安排你去做。”
小德子闻言立马狗腿地蹲到李晓的吊床边上,一副听宣的模样。
“昨日里我认识了几个京城地界的青皮,我让他们去牙行买了个商行文书。”
“今日正好父亲大人给了我个差事,此时倒是正好用上这个商行,你一会儿拿着这道手令,给我去库房取一万两银子出来,随后再派人传信,让那青皮头头明日在城南酒肆等我。”
说完这些,李晓便从自己的腰带上解下手令丢给小德子。
而小德子得了李晓的信儿之后,虽然心中暗惊李晓要动用的数目之大,但还是老实地接过手令,随后一溜烟地出了克己院。
待得小德子跑出克己院之后,修玉可爱的小嘴惊成了个小圆圈:
“一万两!少爷您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这库房管事能给您么?”
李晓闻言气笑道: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给江南的那个名妓赎身呀!”
修玉一听李晓居然是要给妓子赎身,再一想到府中穿得沸沸扬扬的浮香楼之事,神情不由一黯。
李晓自然是察觉到了修玉的神情变化,当即一巴掌拍在了这个美婢的翘臀之上:
“本少爷都还没把你这小妮子吃进嘴里,如何会为了那江南花魁花费这巨款。”
“都说了是父亲大人给我的差事儿,自然是要去做生意的。”
修玉闻言也顾不上刚才被轻薄的羞恼了,此时只感觉心中就像喝了蜜似得。
但同时也知道刚才自己作为婢女打听主人事情,已是越矩之举了。
修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
“奴婢这不是怕您在外间,让那谁给带坏了嘛。”
小德子无辜背锅。
李晓刚才所说的虽然是玩笑话,但其中也不免存了敲打的心思。
眼见修玉如此乖巧,心中不由喜爱更甚:
“你有多少私房钱?别怪少爷我不提醒你,少爷接下来要做的可是大生意,你要是想参一股,此时趁少爷心情好,还来得及。”
修玉闻言双眼一亮,惊道:“真的?!”
......
北直隶,武清县。
失去妻女的男人此时站在一座县城的城门口,此时空气中弥漫着遮天的硝烟。
在他身后是数不清人头的流民,这群人一个个衣衫不整,面有饥色。
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眼神中都充斥着狂暴!
男人看着眼前已经残破的城门,以及城门口那堆成小山的尸体,有官兵,更多的却是和他们一样的流民!
“兄弟们!我等往年如实缴税纳粮,如今遭了天灾,朝廷不给赈济不说,狗官又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而那些狗大户更是为富不仁!”
“难道我们就活该饿死、累死、冻死么?!”
“今日武清县便在我们面前,兄弟们告诉我:抢不抢!”
流民们齐声高喝回应道:“抢!抢!抢!”
男人大眼环视四周,深吸一口气,怒吼道:
“今日杀进这武清县,兄弟们与我便是没了回头路,是男人的随我来!给咱爹妈妻女赚口吃的!”
言罢,男人便手持朴刀,一马当先地冲进了城门之中,而在他身后却是有无数流民争先恐后地涌向了城门。
流民们此时早已陷入了亢奋,也不知道是哪个先起的头,只见流民们一边喊杀,一边向天高声吼道:
“义王万岁!义王万岁!义王万岁!”
天启七年,时有流民高义祥杀兵造反,率三千流民先杀直隶总督衙门两百兵丁,再破武清县,不过一月,席卷北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