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杀它!姚班长!”
手电的光亮,让众人看清了这是一只刚刚下过崽的母狗。杨安一把拉住了姚宝田,接着说道:“这只狗刚刚下过小崽!不能杀!”
杨安挡在了姚宝田面前,那只黑狗也停止了“呜--呜--”地嘶叫,杨安喊道:“小黑,来吃牛肉。”
说罢,便把扎着牛肉的刺刀伸了出去。
因为刚才的事情,黑狗对人有所戒备,并没有上前吃刺刀上的牛肉。
姚宝田情绪仍然有些冲动,大声喊道:“这是只恶狗,别理它,捅了它正好吃狗肉!”
“姚班长,这是一只母狗,它刚刚下过小崽崽!它不是什么恶狗。”
“那你也不能把这么好的牛肉给它吃。”姚宝田语气里仍有恨意。
“姚班长,杨安说得对,这是一只母狗,刚刚下过小狗崽,它不是恶狗。刚才,它也不是故意吓你的。”唐家保帮腔道。
杨安把刺刀交给左手,右手取下牛肉块,轻声喊道:“小黑,来吃牛肉。”
杨安的右手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前伸,靠近黑狗嘴巴,又轻声地喊道:“小黑!来吃牛肉。”
黑狗突然张嘴,一口吃掉了杨安手心的牛肉,便又戒备地后退了一点。
黑狗突然的动作把杨安也吓了一跳,但他旋即平静下来,又从罐头盒里抠出两块牛肉,把手伸到黑狗嘴巴前面。黑狗突然向前,一张嘴巴又一口吃掉了牛肉。
杨安又喂了两次,黑狗的戒备慢慢退去,便不再后退,直到把他手上的细碎肉沫舔食干净。
接着,杨安又把牛肉罐头放到了地上,黑狗几下就把罐头盒里的牛肉舔食了一干二净。
看着母狗站在面前,仍然意犹未尽,杨安又取出一盒罐头,打开后准备喂狗。
看到杨安这不合时宜地喂狗,唐家保伸手拦住了他,低声喝道:“够了!杨安!人都没有吃的,哪里还能拿这么好的东西喂狗。”
那天见到罗店熟悉地形的时候,一班看见过这只狗,就曾喂过这母狗。当时,大家都没有看到小狗崽在哪里,但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只刚刚下崽的母狗。所以,当手电打开的时候,杨安便知道这是那只喂过的母狗。
“班长,这狗要是饿死了,那它的小狗崽也没有活路了。”
“不就是几只小狗崽,至于浪费这么金贵的东西吗?”姚宝田心痛地说道。
杨安祈求的口吻说道:“班长,就只喂这半盒,只当是我吃了,刚才那个罐头只剩下一点点,它还没有吃饱。”
“人都吃不饱,还管它这种畜牲!真是!”姚宝田恨意十足地说道,语气里连带着对杨安的责怪。
唐家保看到杨安只吃了三两口牛肉,但他听到杨安的话语,便知道了杨安心底的善良与坚持,只好无奈地说道:“好吧!就喂这一盒,不能再浪费了!真的不能再浪费了!”
杨安打开手中的罐头,放在了黑狗面前,同时伸手在它头上轻轻地抚摸了两下。这时,黑狗对杨安再也没有了戒备。
看到杨安又把一盒牛肉罐头喂了这只流浪狗,黑暗中的姚宝田心痛地鼻翼连连抽搐。
同时感觉心痛地还有九连连长周树声,刚才他看到这边有手电的灯光,便走过来想看个究竟。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也看到了杨安的行动。看到杨安把这么好的吃食喂了一只流浪狗,虽然觉得浪费,但想到他们毕竟不是自己的兵,还是部队请来的向导,也不好说什么,不由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唐家保虽然不愿看到杨安的浪费,但杨安的善良感染了他。想到这母狗还要奶小狗崽,想到这母狗不畏生人,进入人群中找食,对母性的伟大也是心生敬意,便捅了捅杨安,把自己吃过的罐头盒递向他。
杨安说道:“谢谢班长!你的还是自己吃吧。”
“俺这个罐头已经吃过了,盒子边角里还有牛肉,把这个盒子给它舔食。”
“哦,谢谢!”说罢,杨安愉悦地接过了空罐头盒。
罗长顺、袁发财、李小栓看到班长的行动,也先后把吃空的罐头盒递给杨安。杨安一一道谢,看着黑狗舔食空罐头盒里残存的牛肉,直到它抬起头。
杨安摸了摸它的头,说道:“走吧,喂你的小狗崽去!”
黑狗似乎听懂了杨安的话语,抬头舔了舔他的手,便向林子外跑去。
看着远去的黑影,杨安内心生起了强烈的担忧。他不知道在这以罗店为中心的战场,这只母狗能不能有幸地存活下去。一想到那嗷嗷待哺的小狗崽,他便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内心又生起了悲戚,眼眶里顿时温润起来。因为少年丧父,他不希望这些小狗崽崽失去妈妈。在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这只母狗在这场战争中能够幸运地存活下去。
看着黑狗跑掉,看到刚才大家善待黑狗,姚宝田抑或是心中不安,便喃喃道:“俺从小就被富人家的黑狗咬过,还不止一次,所以看到狗就怕!看到狗就讨厌!”
“哦,原来这么回事!难怪你要捅了这黑狗!”唐家宝说道。
杨安轻轻地擦了擦眼睛,担忧地说道:“这只狗它不咬人。那天我们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连一声都没有叫,跟着我们跟了好远。狗是最有灵性的,它一定知道我们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是中国人,不是小鬼子。看着它肚子饿得瘪瘪的,看着它可怜巴巴地一直跟着,那天我们才喂它吃干粮。也不知道这仗打到什么时候,它的主人一定早就逃难了,这几天它肯定饿惨了,不然也不会钻到我们这么多人的队伍中间来,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挺过这场大仗?”
杨安说到这狗能不能挺过这打仗,姚宝田顿时想到今晚夜战的危险,霎时想到自身的安危和战友们的安危,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这场国仗,他不知道有多少战友不能挺过这场国仗。想到这里,不由地长长地叹息。
李小栓吃过了牛肉,精神头似乎更加足了一些。他靠近唐家保,小声问道:“班长,你说第七十九团三营怎么打了一半就不打啦?”
唐家保答道:“俺们就是一个向导,又不是长官,怎么知道三营咋打了一半就不打啦?”
李小栓把嘴巴凑到唐家保耳边说道:“班长,依俺看,他们是怕了,不敢往镇子里打啦?”
尽管李小栓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姚宝田听到,姚宝田说道:“瞎说什么!俺们营不是把小鬼子的‘清水’司令部给端掉啦!怎么就胆小了,这叫策略!你一个大头兵,懂个球!”
“策略?嘿嘿!”
来自陈诚“土木系”起家部队第11师的主力团,李小栓内心自然有一份骄傲,他说话的语气里明显带着轻视地味道。
“李小栓!狗日的吃多了,你一个新兵蛋子懂什么!就你话多!给老子把嘴闭上!”唐家保听出二人说话的语气不对,担心自己的兵惹出什么事来,便低声呵斥道。
李小栓抿了抿嘴巴,关住了话匣。
看到李小栓闭嘴,唐家保对姚宝田说道:“姚班长,新兵不懂事乱讲,别在意!也别理他!”
“没什么,反正俺三营的没有一个熊货!”
听到姚宝田的话语,唐家保赞许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