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着,光线昏暗,头顶的天空乌云堆积,看起来要下雨了。
锦绣成衣店的老板娘白雯雯,正站在柜台里噼里啪啦拨算盘。
今天生意不好,白雯雯烦躁的收起算盘,一抬头,正好看到店里的一个伙计正无聊的赶苍蝇,而另一个则坐在桌旁打瞌睡,那头都快栽裆里去了。
白雯雯心头火起,她从柜台走出,随手拿了把鸡毛掸子,对着那个打瞌睡的小伙计就狠狠打了过去:“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啊?啊?没看见外面快下雨了吗?还不赶快把外面的货都收起来,要是衣服弄湿了,卖了你们都赔不起!还不赶紧干活,当心扒了你们的皮!”
被抽打的小伙子“嗷”一嗓子跳起来,赶苍蝇的伙计也赶紧放下拂尘,两人没一句怨言,手脚麻利的赶紧去干活。
白雯雯站在店铺中央,手里拿着掸子,继续骂骂咧咧:“一个个的吃啥啥不够,干啥啥不行,老娘雇你们来是来当祖宗的吗?下次再这样,就给老娘收拾包袱滚回乡下去!”
两个伙计只低头干活不说话,手上的动作倒是越发麻利了。
白雯雯走出店外,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才抬起头望天,继续骂:“贼老天,三天两头下雨,弄得客人都不上门,你是和老娘对着干诚心要断老娘的财路是吗?”
她骂完,转身打算回店里,正好看见隔壁书画店里走出一对长得极惹眼的母子。
那女子云鬓乌发,身量窈窕,虽是粗布衣衫,也无贵重首饰,却也遮掩不住姣好的容貌。
那小孩也是,玉雪精致,生的极好。
青石镇上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相貌出众气质出挑的人了,白雯雯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同时心里唾弃一句:呸,狐狸精!
她又看了小孩一眼,心里也暗骂一句:呸,小畜生!
骂完她就迈步往店里走,刚迈了一步,她忽然顿住了,转身不可置信的细细打量正走近的女子。
这女子肌肤瓷白,眉目如画,穿一身白色衣衫,乌发用一只木簪固定。
她明明容貌姝丽,双目也明明似一泓清水,看人的时候却透着清凌凌的冷气,淡漠疏离,就好像你在她面前只是个死物,根本入不得她的眼睛。
虽说上次见还是这位回乡祭祖的时候,相当于近十年没见,但就这副窝窝囊囊(大雾)要死不活又高傲的瞧不起任何人的样子,白雯雯就觉得自己不会认错人。
毕竟上次,她还因为年纪相仿活泼伶俐,被挑来给白府的少爷小姐们当了几天的玩伴,可是白荼不喜身边有人,她只陪白荼逛了一次集市,就被打发去陪其他的少爷小姐们了。
那时,她是多么羡慕嫉妒,甚至恨这些少爷小姐们?
明明都是白家人,凭什么他们就穿金戴银,自己就要从小过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日子,竟然还要像个丫鬟一样,费尽心力来伺候讨好他们,好期望能从他们的指缝间得到一两半两的赏钱?
白雯雯试探着结结巴巴出声:“大,大小姐?”
她的目光太过热切,路过的白荼轻飘飘的瞥过来一眼,两人眼对眼,白荼确定这是个不认识的人,牵着小奕就要继续往前走。
而白雯雯还处在震惊中,竟然真的是大小姐!
可她,她不是死了吗?
不是传说她五年前就死在了浮羽山?
这,这怎么又活过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那白家老爷子死之前,说世间最后一个宝贝给她了的事,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那宝贝是什么?
宝贝现在又在哪儿?
白雯雯的笑容这次真诚了一些,她迎上去,就想讨好的拉住白荼干净的衣袖:“堂,七堂姐!”
白荼皱眉侧身躲过了白雯雯的手,人倒是停了下来,打量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女人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梳着妇人发髻,穿的花团锦簇,身上的绸缎衣服上绣了大面积的牡丹,显得富丽堂皇,头上的珠钗、耳朵上的耳铛、脖子上的项圈、手腕上的镯子,一个不少,饰物都大而夸张,夺人眼球,乍一看去,像个花里胡哨的移动展架。
白雯雯改了口:“大,大小姐,你,你不记得我了?我,我是白家旁支的白雯雯,我的祖父,是您祖父的远房堂弟,你十一岁那年回邑县祭祖,我还陪你逛过集市的。”
白荼在族内行七,人称七娘,但七堂姐可不是白雯雯这个毫不显眼的旁支能喊的,刚才那么喊不过是为了引起白荼的注意。
白荼是整个家族最显耀那一支的白家嫡长女,自然得称呼大小姐。
白荼皱着眉,将远古的记忆理了理,还真找到了这个人。
白荼十一岁那年,随全家人回邑县祭祖,途经青石镇,听到了浮羽山刚刚又吞了三条人命的消息,当然现在白荼知道了,那三人其实就是宋先生一家。
那时候第一任继母早已有了自己的嫡子嫡女,和白荼长久以来积攒的矛盾也已经白热化,听到这个消息,继母就第一次动了杀她的念头,使了手段买通她那时候最信赖的丫鬟,给她的马车里放了点无色无味的料,后来将年幼的白荼扔进了浮羽山。
那时候白荼刚十一岁,身量娇小纤弱,等终于有人查到她被心怀怨怼的恶奴挑唆,一个人兴致勃勃跑去浮羽山“探险”时,所有人都以为她必死无疑。
可是几天后,这位据说爹不疼娘不爱,在继母手下窝窝囊囊讨生活,身娇体弱的嫡长女竟然回来了,反而是那位继母,在到了距离青石镇百十里的邑县当天忽然暴毙,而且死状凄惨。
白家人人都传这位继母,是做了什么愧对列祖列宗的事情遭了报应,才在到达祖籍的当天晚上,被已经死去的列祖列宗清理门户,带离了人间......
这个说法很荒谬,列祖列宗忙着享受子孙香火,谁闲的蛋疼管这种人间事,这个说法也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但到最后,好多人都信了,毕竟这是个相当封建迷信的时代,对鬼神之说推崇至极,只要没法解释的事情,都可以推到鬼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