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显的眼帘猛地一抬,徐离庆的话真是击中他的要害了。
在他心里,凤晓娆是无可替代的;他在凤晓娆心里,却未必如此。要不是他盯得紧,凤晓娆会爱上北堂展,可真说不定。
毕竟北堂展那么惊才风逸,又听话,简直挑不出毛病。凤晓娆一直都很欣赏有才华的臣子,谁能保证她的那种欣赏不会转化成男女之间的喜欢?
必须尽快见到凤晓娆,但是也不能太快,否则凤晓娆就没有足够的时间集结大军,得为凤晓娆多争取些时间,这样她的准备才会更充分。
这么一想后,白显道:“行,我配合你们去巫咸国,但是我只同意坐马车,哪怕你们不停地换马赶路,日夜赶路,我都配合。我是绝不同意钻进麻袋,被你们那么不体面地运到巫咸国的。”
众人面面相觑。
像白显这样的人说话都是说一不二的,卞机等人也不再多费唇舌做无用功,只得忍下心头的不快,最终将白显从架子上放下来,将他的两只手拷上铁铐,然后系上长近两丈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系上一个五十斤左右的铁球。
如此,将白显放出私牢,他也跑不了了。
然后卞机立即派人送白显去巫咸国。
半个多月后的一天,天色已黑,凤晓娆与随行的军队停下,生火做饭,安营扎寨。
北堂展没有在身边,他走别的路线亲自去几个藩国说服藩王出兵了。
在大随,新帝登基不久,若是有战争,需要藩王出重兵,光靠新帝的一纸调令是掉不动的,必须有王爵级的重要人物亲自去传令。
这些天,凤晓娆的身体状况一直很糟糕,没有一天不为心疾所累。不是急犯,倒不会死去。但那种像钝刀子割肉一般的疼痛折磨得她痛苦不堪,整个人也憔悴不已。
要不是她每日念心经,又听苏誉诵心经,她大概是躲不过这一劫,会死了。
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太担心白显了。
她经常做噩梦——白显已经死了。要不就是被弄残了,要不就是被虐待得不成样子。
因为她已经出兵了,卞机等人有什么理由留着白显活口呢?她的心思,以卞机的聪慧,不会看不清的,卞机等人没有留白显活口的必要了啊!
她知道,她的威胁对卞机等人而言,是很苍白的,他们不会怕她。就算她为白显报了仇,又如何呢?她最心爱的白显已经不在了。
她每天被巨大的悲痛裹挟,痛得难以呼吸。她也很懊悔,当白显在身边的时候,她一直忙于国事,对白显很疏忽。
那一别就成为了永别了吗?
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嗓子就哽咽酸涩得难忍,心痛得难受至极。
她没有办法不忧思。
此刻,凤晓娆虚弱地躺在帐篷里的床上歇息,单采秋走进来,向凤晓娆恭敬禀报道:“陛下,有一位公子不肯说出姓名,说自己有惊世之才,能帮陛下打胜仗,请陛下一定要看这份信,一定不会后悔。”
凤晓娆之前制定了一项政策,就是上至王爵,下至平民,只要认为自己有惊世才华,都可以毛遂自荐,直接向陛下写信推荐自己。
这些天,凤晓娆一直在日夜兼程赶路,这些信也并不少,但因为她的身体实在虚弱,得来的这些信基本也没怎么看,因为此前也见多了说自己有惊世之才,其实平平无奇的人。
但是敢说能帮陛下打胜仗的人还真不多,凤晓娆便接过那份信,信封口用泥封着,看来没有别的人拆过。
凤晓娆打开信一看,没有只言片语,一个字都没有,信上画着几个首饰的图样,凤晓娆顿时一愣,随即马上来了精神,立即回忆……终于想起来了,这些首饰,是皎然那次让她拿的玉器。
所以,这份信是皎然写的?
为防信落入别人的手中,身份暴露,所以只画了这几件玉器?
凤晓娆在登基之后,在知道卞机等人在各国都下了对皎然的通缉令后,也在派人秘密找皎然,但是一直都没有消息。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皎然确实有惊世之才,人才不嫌多,所以凤晓娆想将皎然收入麾下。
凤晓娆将信凑近烛火,点燃烧了,内心很激动,但面上不动神色,让单采秋通知这个人进来见她。
凤晓娆自认跟皎然交情并不算深,她对皎然这个人也并不算了解多深,但她通过皎然权倾朝野这么多年,能将大安变得那么强大,装死之后还能活到现在,可以判断出来皎然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人就够了。
知道皎然不是一个好人,却也不是一个坏人,是一个可以合作的人就够了。
皎然也是一个危险的人,所以凤晓娆并不打算跟他单独见面,为了不让他心里不痛快,她就只让苏誉陪在身边。
一会儿后,进来了一个身形颀长的公子,那张脸却并不是皎然,但身形跟皎然极其相似。他穿着褐色棉质衣袍。
“你是皎然吗?”凤晓娆问。
皎然没有说话,只是撕下了脸上的易容之物,露出了一张极白、刀削般好看的脸,神色寂静如雪,看来这么多天的东躲西藏,也没能磨灭他高贵的气质,他依然高贵得仿若从月宫里走出来的仙人,尽管穿的并不是华服,只是中等的棉质衣袍。
“真的是你?”凤晓娆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欣喜之意,“我派人找了你很久,你可知道?”
凤晓娆自称我,而不是朕,因为她是在民间时就与皎然认识了,而皎然又是个极为厉害的人才,她想跟他合作,就更要放下身段了,而且她也不在乎这些。
真正的尊敬,并不只是称呼上的。
但是皎然在听到她自称我时,寂静不动的眸子猛然动了动,以前清冷无温的声音里多了几丝温度:“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
皎然以前是大祭司联盟的人,他与凤晓娆、苏誉的关系都不是简单的关系,是敌是友,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皎然知道凤晓娆不会想杀他,他大概知道凤晓娆为什么会找他,但是他还是想听凤晓娆亲口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