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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只他一个人疯魔(1 / 1)

<>第九十九章——只他一个人疯魔

他觉得大事不妙,所以立刻改口,“人你可以带走。”渡衣搀着他,有些担忧地开口,“可是殿下……”

“给她!”薛城退后一步拿开匕首,兀自坐到了椅子上,刚才便没有被允许离开的太医此刻又有用到他的时刻。

言嵘得到了她想要的转身便走,哐当一声丢下了刀,选了最近的一条路离开,挡路的禁军见着她纷纷自觉让开一条道。

薛城给了渡衣一个眼神示意他先去,后者立刻向着假山方向去了。太医给薛城查看伤势,忍不住感叹,“公主若是再下手重些恐怕殿下性命难保。”

薛城捂住胸口,那里有软猬甲保护着他的心肺要害不曾有事,可他怎么觉得这里的痛楚更甚伤处。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自嘲地笑了笑,幸好她拿着刀伤害的是他而不是自己,看着太医迅速换下来的通红纱布他才惊醒,拿自己性命赌她的心软这是何等疯狂之事,他真是疯魔了,视线到言嵘离开的方向,那里早没什么人了,薛城略带苦笑,往后也只他一个人疯魔了。

言嵘回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一片寂静,往日早有长歌迎上来,如今她连长歌也没有了,她只有已经死在她箭下的关百初的尸体,但就算如此她也要将他带回大梁去,她一回去就从池塘里捞起了那把梁刀。

她骗了长歌,她没有让王兄把计划提前,她本来是想直接自尽逃避选择的,可居然没死成,那她就不能白白地活在这里。今日之事算是她和薛城彻底撕破了脸皮,往后她也不必顾忌许多。

她来大虞和亲一直本着绝不搞事、安安分分苟到大结局的心态,可即便如此那些麻烦事却从未如她所愿地绕开走,她都已经这般委曲求全了,他们还是要苦苦相逼,那她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就算是离开,也得给大虞留下一份大礼才是。

日西山,今日便算要结束了,禁军带走了令人满意的结局,但薛城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他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彩霞还挂在天边,天色不算太暗,他的书房里已经点亮了许多蜡烛,看着无比温馨暖人心,可这周遭的温暖光亮包围着一个孤独寞的灵魂,怎么也无法将这份温暖传递到他心里。薛城不自觉地打开了书架之后的机关,走进了密室之。

这间密室是逸王府刚刚成的时候就有的,他住进来才发现有这么一个地方,藏得很隐蔽,若非他日夜接触又心思细腻,恐怕在这住上三五年也发现不了,言嵘更是没机会发现。

她一向很懒,不屑于了解他们大虞什么东西,没嫁给他之前就一直窝在驿馆,嫁入逸王府之后,除了在账目上清点过他那些许许多多的地产厢房,根本就没有去实地看过。连他的卧室也去得不多,更不要提重之重的书房了,她也很有自知之明,若非他亲自去请也从未踏足此地。

之前相处甚欢时都不曾发现这个秘密,如今他们的关系已经快沦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了,又怎么可能发现呢,她只怕只想直接杀了他,连那些阴谋诡计都不见得乐意陪他玩。

密室里放的都是他最为珍惜的东西,比如言嵘还给他的母妃遗物,比如言嵘给他做的衣服,说实话应该是她请裁缝先生给他做的衣服,他只穿出去?N瑟了一次就再也不舍得穿了,一直洗得干干净净叠在这里。

他当时还悄悄从言嵘那里盗了一点香料,他说不上来她身上衣服熏的到底是什么香料,还是她本身自带异香,总之他摸到衣服的柔软布料,鼻尖萦绕着淡得几乎要散尽的味道就觉得非常安心,无论他遇到什么事情,站在这里片刻他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衣服不算贵重,他身为皇子自然是不缺衣服穿的,只是特意为他、只为他去做衣服的人,除了母妃只有言嵘,尚衣局那些女官从来都是按每年每月的份额做的衣服,款式巧思都是一样一样的。

只有母妃会亲自为他裁布料做衣服,她画了好多绣花样子,配合着裁剪新式的布料给他做上许多衣服,他一直长到三岁的衣服都是母妃亲自做的。只可惜母妃在他三岁的时候去世了,去世前她还努力为他挑选布料以期来日还能好起来,继续给他做衣服。

他的母妃生怕自己离开了,儿子就会没有称心合身的衣服穿、会被被人欺负了,虽然她弥留之际耗尽心力做的那些衣服都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无法上身再穿了,可是他全部都留着一件都没有丢。

母妃离开他很久了,那些衣服虽然因为时有晾晒早已没了当初的味道,可他依然觉得摸着那些衣服就好像母妃仍在身边。

他其实得到了很多爱,父皇、母妃、太子、言嵘,皇后娘娘,甚至因为调皮捣蛋对他颇有微词总是对着干的朝大臣,也从未真的让他伤筋动骨,他何其幸运。

那些爱给了他一个误区,让他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可以这般真心换真心的,即便与太子生了嫌隙,只要大哥一句话他还是心软了,大哥来不及做的事情他来做,如果大哥不死,他依然可以同他冰释前嫌。可是今日言嵘的眼神让他好害怕,就好像她再也不会原谅他,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不自信,怀疑是不是自己哪一步做错了。

可是他没错啊,他答应言铮送言嵘回去,可是如今刺杀一事既出,薛继沣如何能轻易放过言嵘呢,而言铮明知薛继沣为人的情况下还同他合作的理由是什么?杀了自己么?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言铮同意合作,还因此将言嵘陷入了绝境。不杀关百初就无法打消薛继沣的怀疑,至少澄清明面的清白让薛继沣无法名正言顺的对付她。

此事无解,目前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更何况只要搭救及时关百初也不会死,只是做出了这个表面上的事情而已,言嵘何至于此?大梁的百姓,就那么重要么。

不就是一点误解和谩骂,他从小被骂到大了,什么皇室败类、纨绔子弟、东京一霸等等,他早就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影响啊,怎么言嵘就不行呢,甚至还想自尽逃避现实。

他决定不能就这么让言嵘一个人待着,打定主意之后他就立刻跑去了言嵘的院子。出乎意料的是,言嵘没有伤心欲绝地闭门不出,她甚至脸上都没有眼泪,只是搬了张摇椅坐在院子里。从白天一直坐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姿态,看样子似乎视线在了院子里的桃花树上。

身边的仆役早已被他打发走了,要有眼线也不在此处,所以他可以安心地走向她了。明月初升,皎洁的月光像一盏明灯照亮了院,言嵘没有吩咐点灯,所以院显得有些黯淡,可是薛城不觉得恐惧心慌,他只觉得走向她的时候特别安心。

自从他回来之后,站在青涯殿屋脊上射箭救她的那一刻之前,他其实就已经在那望了她许久。

他是有些担忧的,害怕自己无法顺利救下她,无法真诚地回应她。言嵘写给他的信大部分都收到了,她写那些信都是按时间顺序写的,间隔大致相同,因此缺了哪几封也很容易推断出来。

她告诉他京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时局也来越紧张,告诉他她在京城过得依然很小心,可唯一没告诉他的是她为了躲开再次联姻成婚,真的让自己染疾患病,以此无限推迟了婚期。她有时候很聪明隐藏得很好,有时候又显得真的很笨。

“这株桃花我有让人好好浇水养护,”薛城蹲下来和她一起看桃花,“你看,已经成活了,长得也很好,再过一年肯定能开花了。”

言嵘不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的话,薛城只好继续道,“你饿不饿,想吃点东西吗?我听下人们说你今天什么都没吃。”

“还我。”言嵘忽然不着边际地开口,薛城愣了一下,“什么?”

“软猬甲,还我。”言嵘终于和他对视一眼,“我知道你听见了,少装傻。”就是她给的软猬甲护住了薛城的性命,她后悔得不行。

“给了别人的东西哪有往回要的。”

“答应了我的事情哪有办不到的,”薛城知道她指的是关百初的事情,可他还不能告诉她实情,这件事实在太过冒险,知道的人必须越少越好,他拉住言嵘的手,她的手冰凉,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凉,“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言嵘面无表情地抽开手去,说话平静又讥讽,“你不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很不要脸吗,大梁比我的命更重要,你让我当众为了自己的小命舍弃了大梁百姓,那我现在就已经死了。对着一个死人说请求原谅,你不觉得太晚了么,不如烧点纸钱给我显得诚心。”

“阿嵘……”薛城说话愈发低三下四,企图扭转她的想法,话说出口却显得那样苍白,“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没办法,再等等就好了。”

“我不了解逸王殿下您,还有,别这么叫我,我嫌恶心。”言嵘站起身欲走,薛城赶紧跟着起身从背后抱住她,“阿嵘别走,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洗脱你的嫌疑,你那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啊。”

洗脱嫌疑?用言氏在大梁的声誉换她在东京的一条小命?她的命可真金贵,言嵘挣脱了一下发现无法挣开只好作罢不再浪费力气,“言嵘愚笨,不值得相救。往日种种殿下既已忘却,又何必如此,言嵘就算再怎么寄人篱下,脸面还是要的。”

“我承认,之前我都是在说屁话,我昏了头了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你可以打我骂我出气,但不要憋在心里当心身体啊。”

“你现在每一个字,我都觉得恶心。言嵘已经死了,没有大梁的我不过是个躯壳,早死晚死还有什么分别。”

她话里的凉薄刺痛了薛城,,“那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言嵘哪怕背对着他,他也感受到了她在冷笑,“我死过一次,你也死一次试试。”

逾越了了大梁的底线让她心死,所以她的意思是让他同样用大虞来换一次原谅。而大虞亦是他的底线,他不能接受,他不自觉地松开了她。

言嵘早知如此,冰冷地丢下那句话,“桃花在大虞是不会开的。”这次,薛城没有再去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言嵘走回了屋子关上了门。

薛城的视线在那株尚显幼小的桃花上,他就不信这花除了大梁的水土还就养不活了,他不仅要它开花,还要它开得茁壮茂盛,他总会做到的。

想到这他便转身离开了院子,他要是走得慢些或许能想到一件事,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话、打开心扉的机会了。但他走得很快,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离开了那里,一点都没想到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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