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请君赴宴
薛城没有让她住以前的屋子,而是随便找了一间客房打扫之后给她住下。住哪其实言嵘并不太在意,她只是气愤薛城的态度,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他如果站在薛继沣那边,言嵘没有办法接受。
可她曾经对薛城说过那样伤人的话,伤害并不会因为道歉和弥补得到消除,如果是因为这件事导致他突然之间换了想法,那也是她的过错。所以即便因为薛城屡次的嘲讽有些委屈受挫,薛城依然牵动着她的思绪。
“过了这个月就要慢慢暖和起来了,不知道这茶咱们还能喝几回,”长歌给她烫了一壶热茶,发现她一直在发呆,“公主,这一页你都看了一上午还没看完呀?”言嵘回过神来合上了书本,“看不进去。”
“是在想逸王殿下吧。”“才没有,”言嵘无力地否认,“他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我想他做什么。”“我猜,你一定是在想,如今逸王殿下变成这样你也有责任,毕竟咱们之前说了重话伤害他了。”
“那他肯定很生气,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平时看着那么聪明,现在怎么变成小呆瓜了,”长歌不以为意,站起身去收拾屋子了,“生气了就哄呗。”
“可是,他竟同那薛继沣一道我觉得没法接受。”“可逸王不是因为救你才这么做的吗,”长歌停止铺床,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公主你不知道吗?”
“什么意思?”薛城是为了救她才主动上交了兵权退居京城的吗。
也对,不然还能如何救她呢?她一心担忧他万一没接到消息误入棋局该如何脱身,却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薛城是谁啊,虞帝莫名驾崩,北魏残局未完便三道急诏命他回去,甚至还有她被抓的消息,桩桩件件莫不透露着危险的信号,他怎么会不知道此次回京犹入虎穴,可是她在这里他怎么会不来。
“原本陛下让我们孤注一掷,趁昨晚的机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你回去,可是听到逸王殿下启程回京的消息之后,陛下就让我们改为接应了。”
“我糊涂了,我竟然真的以为他和薛继沣是一伙的了,”言嵘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以免被人察觉,她真是气糊涂了,一听到薛城说那样的话,气得一心只想同他理论,却忘记细想他这么做的动机。
“那他装作不理我也只是在生我的气罢了,他没有变,薛城还是薛城。”
“我还以为你这么难过是因为逸王殿下不肯原谅你,结果公主心里想的永远都是国家利益,我若是逸王啊,我也要生气的。”
“生气就哄嘛,我也知道我说的话的确是过分了,那我去他面前诚恳认错不就好了,他要是不肯接受,那我就再诚恳些。”想通之后的言嵘终于变得高兴起来,“长歌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怕是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要是没有你该怎么办呀。”“放心吧,长歌会永远陪着公主身边的,不会离开的。”
言嵘首先打算请他吃饭赔罪,可是薛城不在府,也不见李江和渡衣,府杂役更是不知主子去向,她只好自己去了一趟鹤颐楼准备订一桌筵席。
鹤颐楼是东京城内大虞菜式做得最好的酒楼,以前薛城就时常来这吃饭。为了表达出她最真诚的歉意,她可是一道菜一道菜挑的。
正在挑选的时候,楼上走下来几个略有点年纪的人,各个身着便服,看不出是否在京述职,他们便走边随意讨论,本来言嵘也无意偷听他人谈话,可是他们无意之提到了薛城的名字。
“春试还未开始,京城里那些年轻人就迫不及待开始庆祝自己高了,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你还不明白啊,如今新君即位百废待兴,不支持他的老臣都被扫地出门了,朝廷缺人啊,所谓的春试也不过走个过场,吏部选、验封、稽勋、考功清吏司有几个不是如陛下的心腹?”
“如此胡来简直大失体统,我还以为逸王殿下转了性子,以前顽劣闯祸姑且算他年轻不懂事,打过仗了应该能成长起来,还期望他归来能继承先太子遗志,没想到他回来之后日日流连教坊司,沉溺声色,也是个见风使舵的。”
“何止如此啊,他向来就是目无法纪之人只顾自己享乐,哪里管得百姓疾苦,他回来当日便面见陛下,亲手呈上了武威军令放弃兵权,我看啊说不定连所谓的军功都是假的。”
“?G,话不可乱说啊,我们人微言轻的谈论朝局也无济于事,若是有心之人断章取义,咱们就倒大霉咯。”
“也罢也罢。”
薛城是去了教坊司?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是他每日都去?也许是为了打消薛继沣对他的猜疑,言嵘没太在意,那她等会就让人去教坊司给他递话好了。
不知道是传话的人没说清楚,还是薛城并不愿意来,言嵘等了半宿他都没有出现。眼看今天就要过去了,饭菜没人动过随意丢弃也是浪费,言嵘让长歌问问看城庙宇是否愿意愿意替她布施。
薛城不出现不要紧,他总归会回逸王府的,在他第二天离开之前找到他不就行了。言嵘信心还是挺足的,薛城看着高冷,其实还是很好哄的。
第二天一大早言嵘梳洗完毕便去寻他,以前薛城习惯早起练剑,现在他假意说自己不再过问任何朝政,又有人盯着他,自然不会延续以前的习惯了,那他应该在自己房或者书房里?
言嵘先去了他房,渡衣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看她过来有些紧张,“王……公主,您有什么事找我们殿下么?”
“对啊,他在哪?”看样子早就起来了,连床铺都已经重新铺叠整齐。“这个,小人也没瞧见,我来的时候殿下便已经出去了。”
“出去了,出府去了吗?”
“小人不知道啊。”
“那李江呢,也不知道?”
“呃,”渡衣不知如何回答,讪讪地盯着她笑。
“知道了,”言嵘可算看出来了,薛城是在躲着她吧,这可不太符合他的性子,如果他真的因为她说的话记恨,那就应该直截了当来找她吵架理论,薛城可不是什么因为怕给对方造成困扰,就以德报怨的体贴人士,他想做什么就会直接去做,后果什么的一向不是他考虑的范畴。
可如果他不记恨,又怎么会躲着她不见面呢,他们可有四个多月没见了。以前不喜欢他的时候,哪怕薛城去了京畿山九个月、哪怕九死一生遍体鳞伤的回来,她也不会觉得时间难熬。
可现在不过是四个月,她早已是度日如年思念成疾了,薛城怎么会忍住不想见她呢。如果他变心喜欢别人,那他就不会回来救她而搭上自己的前程了。
事情似乎有些古怪,难道薛城有什么事在瞒着她?能有什么事是薛城觉得她一定不能知道的?
言嵘决定去一趟书房,但很不巧正好看到薛城从书房出来,李江砰地一声带上了门,阻断了她试图往里看的视线。
“公主怎么有空来找本王。”薛城背着手不看她,“公主最好长话短说,本王还有要事在身。”言嵘没有在意他的故作疏离,“今晚你有空吗,请你吃饭。”
“为何?”
“我们虽然已经和离,可如今也算旧友重逢,难道不值得庆贺吗?”言嵘怕重提旧事让薛城恼怒直接拒绝,所以换了说辞。
“本王觉得没这个必要。”薛城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转身就走,言嵘在他背后赶紧补充,“就在凉亭设宴,你一定要来呀,订筵席很贵的,昨晚的已经浪费了。”
薛城这天特意在教坊司待到很晚才回来,夜色已浓,万籁俱寂。这么晚了,等不到他的话言嵘应该已经放弃了吧。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长歌坐在言嵘对面百无聊赖地挥扇,这才三月初,竟有好些蚊虫出没了,“公主,咱们撤吧,逸王殿下肯定不会来了。”
“或许,他有什么事耽搁了呢。”言嵘不想放弃,薛城肯定会来的。
“他现在除了喝酒玩乐还能有什么事啊,他就是不想来,公主何必这么委屈自己,他要是不肯原谅我们的话,那我们就准备回大梁去吧,陛下说他最近已经在安排了,会确保公主万无一失回到大梁的,反正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言嵘望了望月色,的确已经很晚了,“好吧,那你把菜都撤了吧。”长歌笑笑,“倒是给城乞丐改善了伙食,明日公主还订筵席么?”“不订了,怪贵的,”言嵘,“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长歌看她那副毫无精神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收拾了菜肴下去了。
三月初的大虞天气变化不定,白日里逐渐升温,甚至叫人想寻夏日的薄纱来穿,晚上却着实有些冻人,他看见言嵘的背影在石凳上坐立不安,时而起身在凉亭内转悠,时而又坐下来捶腿,她来这以后经常受伤,遇上阴冷天气腿脚便酸疼无比,之前为了拖延婚期甚至故意染上肺病,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咳了好几次。
李江,“殿下,你已经在这看了许久了,想去看公主你就去,不想的话就直接走掉吧,侯在这公主也不知道啊,我都替你着急。”打断了他的思绪,薛城有些恼怒地瞪了李江一眼,“你哪这么多话,下个月月俸不想要了?”李江立刻做了个闭嘴的动作,“属下失言。”
薛城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言嵘忽然不再起身,伏在桌面上似乎已经睡着了,晚上温度低,睡着了岂不受凉?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习惯性地想解下披风给她盖,手指触到披风的绑带时又停住了。
他这是做什么呢,如果他表现出任何一点关心她的样子,言嵘那么聪明肯定就猜出不对劲了,又怎么肯走呢,那他一番苦心不就白费了。他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石桌冰凉的触感传递到他手掌时他忍不住用力敲了两下,这么凉也敢放任自己睡着,她怎么这般不知道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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