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全权掌控
言嵘在薛城书房的书架前来回踱步,准备给自己挑一本合适的本子看。她本来觉得待在自己屋子里看看书挺好的,还方便让长歌出去换两本最新的话本,可是薛城想和她待在一块,还想了很多理由比如节约蜡烛、方便保护等等,言嵘不想戳穿他的小心思,只好装作没发现的样子答应。
没想到的是,薛城看着一副不爱看书的样子,书房里却有很多书籍摆在书架上,还都有翻看记录的痕迹,不是摆着装装样子,有的甚至是一些珍贵孤本,被他很小心的保存着,内容涉猎之广泛连她自诩阅书无数也不得不感叹。
“你这书还挺多的,”言嵘手指小心翼翼地划过书脊,“居然还有这本《画堂应急方》。”《画堂应急方》是周老先生行医生涯编纂的一本医书,记录了一些急救良方,所需草药皆为寻常、易得,且图并茂,即便是不识字的乡村老妇无意看到了,也能对着山草药施以援救。
薛城坐在案几前在写字,见她有些兴奋地翻看便加以解释,“大梁有许多优秀著作,我们都是引过来学的。虽然我们两国医学理念不太一样,但这本应急方我们是高度认同的,就连南山堂里也有这份拓本留存。”
“说来也是惭愧,我只是听过应急方的大名,却不曾通读。”言嵘将腿抬起寻了个舒服位置坐下,开始看书。
薛城这里一向烛火很亮,所以他把烛灯移过去两盏,以免言嵘那边太暗看书伤了眼睛,“你还是大梁人呢,居然连这本《画堂应急方》都不曾读过。”
“哎,我这不开始看了么,怎么就你话多,”言嵘把书移开,给了他一个“多管闲事”的眼神,“处理你的公务去吧。”
她姿势随意,拿着书仰头看着,丝毫没有往日那般端庄自持,向他瞪过来的佯怒模样也格外娇憨,薛城丝毫不恼,乖乖地低头处理他的事,没写几笔又忍不住和她搭话,“听说昨天你把那些兔子都送到郊外山坡上啃草去了?”
不提这个还好,他一提此事言嵘顿觉羞恼,她本来看那些兔子都恹恹的精神不太好,就想着放它们到外头去透透气,结果刚一放出去就撒腿跑了个没影,她和府仆役找了一天才逮回来七八只,害怕丢脸她还特意交代了绝对不可以让薛城知道,好家伙转头就给她抖得干干净净。
“没有啊,”言嵘强装镇定,“哪个家伙说的?明天就把他撵走。”“那可不得了了,整个逸王府都在悄悄说这件事,要是都撵走了,我逸王府不就空了?”
整个逸王府都在说?敢情她白交代了,言嵘喃喃道,“早知道不养了。”“什么,你不想养了?”薛城,“那好办啊,明天就吃麻辣兔头吧?”他故意这么说逗她。
但和他料想的不同,言嵘只是挪了挪位置,语气平淡,“好啊,明天让厨房做。不过做菜还是专门的肉兔好,短毛灰兔就算了。”
薛城最喜欢的菜就是麻辣兔头,他记得以前言嵘是很忌惮这件事的,好像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变得很了解他了。
案几上的书是怎么胡乱堆放的,笔墨纸砚什么位置是他最习惯的,衣服放在哪,喜欢穿什么样式的衣服,早上几点起来练剑,几点需要去禁军报到,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什么时候需要她哄,他没刻意跟她提过,可是言嵘就很聪明地猜到了,每一次尝试无不成功。
“我怎么有种被你全权掌控的感觉,”薛城笑着望向她,言嵘挪开一点书本歪头笑,红唇娇艳可爱,像青白瓷瓶上一点红墨,“是嘛,能得我大梁公主的垂青,是你的福气。”
“那我希望这份福气福泽绵远,恩爱长久。”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李江的声音,“殿下,禁军急召。”薛城和言嵘对视一眼,“进来说。”
李江进来之后发现言嵘也在这,犹豫地看了一眼薛城不知道能不能继续,薛城回他,“不碍事,直说吧。”得了允许李江就全盘托出,“城防图被盗,陛下命令禁军全城搜捕。”
城防图被盗?言嵘觉得似乎情节有些熟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在大虞京城、天子脚下盗城防图,难道也是内奸里应外合?
“是个江湖大盗,已经得了图逃至长安大街了,现在城门已关,陛下命令禁军全军出动。”“知道了,我马上去。”
薛城得虞帝允许在禁军供职,自然不能推脱。言嵘取来披风给他围上,“夜里凉,自己千万小心。”既然是个江湖大盗,自然本事了得,否则怎么敢孤身闯皇城,还叫他得手了。不过他身后应该另有其人,一个江湖人士要东京的城防图有什么用,还是接了盗图任务图财赚钱的逻辑说得通,至于那个人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知道的,你别看太晚早点休息,不必等我。”薛城说罢就和李江迅速出了逸王府。言嵘送至府门口,逸王府位于东京城的西方、长安大街左侧,也算闹取静,是个不错的选址,既能看到长安大街的繁华热闹,又隔了一道街不至于太过吵闹。
而今夜的长安大街灯火通明,晕黄的灯笼排了一长街。上一次虞帝急召薛城是出了鲛毒害人的事情,这一次又会出什么事呢。言嵘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想提醒薛城两句,可是他已经骑马和李江消失在了长安大街,有禁军列队急匆匆地从她府门口经过,刀兵铠甲声响不绝,浸在了如水般静默温柔的月光里。
今夜又是个不眠夜了,言嵘想。
早晨的时候有人来了逸王府,但不是薛城,而是禁军统领程远志,并不进来而是让她出去。当仆役禀告言嵘的时候,她还愣了一秒,程远志过来做什么?
直到她走至门口才弄明白了一件事,她昨天的担心真的不是多余的。程远志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一队禁军以及大理寺卿沈辞沈大人。
一般只有重大案件或者地方无法裁决必须上报京城的案件才需要大理寺介入,现在他们一同出现,恐怕就是冲着她来的了。
长歌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拽住了言嵘袖子,“别过去,等殿下回来再说。”言嵘看了长歌一眼,长歌这个傻姑娘,自从她跟在自己身边时起,她就一直守着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全,她相信言嵘,相信她每一句话、支持她每一个决定,言嵘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她不在了,长歌该怎么办呢?她该将长歌托付给谁才能保她回到大梁?
“如果薛城能回来他早就回来了,”言嵘微笑着开口,减轻长歌的不安情绪,,“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被扣住了。”能扣住薛城的会有谁?不难猜。
“等会不要抵抗,不要出声,等他们全走了再去联络大理寺暗桩。”言嵘趁着提裙子下台阶走路的机会压低嗓音吩咐长歌,长歌抓紧了她胳膊,“那公主怎么办?”
言嵘回握了她的手,“如果我三天回不来,联系暗桩救我,我们启程回大梁。”
城防图是什么东西?那是大虞立足命脉,城防图丢了,大虞分分钟就会是下一个大梁,能不重视么。城防图昨晚被盗,如今一大早就来逸王府抓她,这盆脏水恐怕已经泼到了她和薛城头上。
大梁没有也不会派人盗走对方城防图,薛城身为大虞皇子更不会如此,那么会是谁。言嵘想不明白,大虞已经发生很多事情了,城防图之事又闹得满城皆知,难道有什么人通敌叛国?那人祸水东引到他们身上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下毒假疫还只是祸乱东京使其骚乱,那城防图被盗就是妥妥的通敌卖国,是谋逆,无论是谁沾上这一项罪名,基本上就已经是个死人一个了,修离就是最好的例子,再两袖清风又如何,再忠肝义胆又如何,虞帝心里起了疑心,哪怕是被诬陷的罪名也不是诬陷,而是事实,谁能不杀之后快以安皇城涣散民心?
既然来抓她了,说明虞帝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除掉她,之前那么多事情虞帝都可以不管不问,因为他还不想动她,还想勉强维持与大梁的关系。可是王兄先有了动作,虞帝心里怕了,所以他改变了主意。
虞帝想她死,人证物证恐怕都会陆续浮出水面,屈打成招什么的也可以来一遍,她认不认罪根本没有自己争取的余地,不过时间问题而已。所以她哪怕今天不去大理寺逃了,又能逃几日?她如今远在东京,大梁的势力虽渗透至此,但绝不能堂而皇之地保她全身而退,她必须早做打算。
除了这个她还担心薛城,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端倪,面对虞帝责问又该如何自处。虞帝心里但凡有那么一点怀疑他,薛城都将死无葬身之地,通敌之事不是闹着玩的。
“统领大人,这是何意?”言嵘镇定地走到他们面前,禁军保持了基本的敬意没有直接硬闯,那她也不会先撕破脸。
程远志象征性地拱手,“王妃殿下,昨夜城防图被盗,事关重大,陛下有令,还请王妃移步大理寺配合我们调查。”
“城防图被盗,为何来请我?逸王殿下呢?”
“逸王殿下此刻正在宫,如果王妃与此事无关,大理寺自会还王妃清白,还请王妃随末将走一趟吧。”
公事公办,程序化的回答没有给她周旋的余地,言嵘回头望了一眼长歌,示意她按捺住,然后微笑冲着程远志道,“既然如此,请大人带路吧。”她说得坦然澄澈,程远志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或许他也没料到言嵘居然这么配合,一点都没闹。
沈辞的视线跟着言嵘一直走到外面,旋即和程远志对视一眼,后者使了个眼色,沈辞立刻领会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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