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大梁有恩必报、言行一致
言嵘当机立断拎起裙子跳了出去向他跑去,暗侍卫迅速跟着移动。言嵘手边没有任何暗器刀剑,只能随意在地上捡了块石子扔过去扰乱视线,“不许杀他!”至少得让“刀见愁”慢一点下刀。
哪来的疯丫头,“刀见愁”很烦,好不容易要完成任务了又跳出来个人捣乱。言嵘抱住薛城,拿自己身体完完全全挡住他,“不是让你跑了么,快放开我。”薛城说话喘得厉害,他是真的打不动了,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刀见愁”明明排名不高,完成率却百分百。
“我不放,我一放他就会杀你的,”言嵘不肯松手,“我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你把最后救命的底牌都给我了,你傻呀你又打不过他干嘛不跑,我不管要死一起死,我是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你不懂。”杀手是会选阵营的,一旦收了钱就一定会杀掉目标人物,所以必须要杀了他才能永绝后患,彻底打消对方的念头,否则他永远都会受到追杀永无安宁,不全是为了她逃跑。
“聊完了没,罗里吧嗦的,赶快让开,别耽误我完事了吃饭。”“刀见愁”丝毫不惧被暗侍卫围在中间,就这么几个人还不够他平时练手的呢。
“我不让!”言嵘怒目而视,用力又大,薛城此刻精疲力尽推不开她。
“刀见愁”的耐心被耗尽,重新举起了长刀,薛城赶紧推她,“让开!”“你想死?门都没有。”言嵘握住刀锋,指腹瞬间被割破,“刀见愁”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疑惑。她有穿金丝软猬甲,所以应该不会有事,言嵘借力让刀尖对准了自己心口刺了下去,薛城和暗侍卫应该有机会反击,她只需要“刀见愁”一瞬间的迟疑。
薛城秒懂,迅速从地上弹起来夺了“刀见愁”的刀,暗侍卫一拥而上,不过刹那,他的身体就被好几把剑同时刺穿,“刀见愁”有些不解地用手沾了些血迹,他当杀手这么些年只有他的刀刺穿别人身体,哪有他被刺穿的时候?难道他还不够快?
薛城捡起刀,在“刀见愁”失血过多而迟钝的目光里直接割破了他的喉咙,后者的身体终于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言嵘!”薛城把她拉起来,他刚刚没有细看,不知道她刺中了哪里,可是居然没有一点血迹,“没事吗?”
言嵘摇头,抱住他的脖子只是哭,幸好她回来了,不然薛城肯定会死了。“疼,”薛城僵硬着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压着我伤口了,好疼。”言嵘松开他,“你伤到哪里了?”
薛城捂住腹部,看她内疚又着急地望着他伤口,奇怪,刚刚明明觉得是可以忍受的程度,她来了却想告诉她伤口很疼,疼得要哭出来的那种。或许是他笑得有些明显,言嵘拍了下他胳膊,“你还笑,笑什么啊,你都快死了,怎么都不当回事,还有你那个暗侍卫队。”言嵘把玉佩丢给他,“还给你,一点都不好用。”
“还给我做什么,那是留给你保护你给你保命的,怎么不好用了?他们不听你的?”
“我不用他们保护,我有你呢。”言嵘随意搪塞他,拿手背抹去眼泪,她也太没出息了居然吓哭了。她不能让薛城什么都不剩,在这东京城里有太多人想杀他了,她有自己的无影卫队,下次只要记得带令牌就好了。
“殿下。”暗侍卫向薛城跪倒,薛城挥了挥手,“去备马,准备回去。”说完拿出手帕给言嵘的手指裹起来,“先止血,回去以后再处理吧。”
“这是我的吧?”言嵘看到手帕忍不住问,这好像还是她上次给薛城包扎用的手帕,薛城迟疑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我这不是正想还给你嘛。”指腹流血流得快,很快她整个手都染上了红色,但幸好刀口不深,包扎之后渐渐止住了血。得亏她这块手帕是竹纹棉的,言嵘想,不然血迹沾上了都洗不掉了。
薛城受的伤不多,只是和“刀见愁”打架太费力气,休息了一会儿就好多了,腹部的伤也止住了,后背的伤掩在黑色之下也几乎看不出来,血迹有些亮闪像浸了水一样。
“给你下药绑架的事情我已经在查,我安排李江去抓那些山匪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抓到了,回去之后再审吧,我估计结果也不会太意外。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出了逸王府不要在外面吃东西,任何东西都不要。”薛城自顾自撕了一段衣服长条给自己腹部的伤口简单包扎,一边把事情情况简短地告诉言嵘,他的动作非常熟练,就像言嵘在医坊看到的那些外科大夫们,可是他毕竟不是大夫啊。
“你在京畿山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呢?”言嵘忽然问,她真的很想知道薛城到底是怎么在那九个月里脱胎换骨撑过来的,知道太子想杀他、离开东京城的时候,他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进入营区的呢,那可是陆望的地盘,陆望对他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薛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言嵘立刻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那肯定是他此生都不愿意回想的黑暗时期,何必再揭他伤疤呢,“你可以不回答的,我就随便问问。”
“每一天都生不如死,但又想挣扎着活下来,所以就这么挺过来了。”一步一步,踏着自己的血。现在所经历的根本比不上京畿山的狠厉,如果东京城内的争斗是摆在暗处的,那京畿山就是明着要他死,合情合理的死,他既然能活着走出京畿山,东京城也要不了他的命。
这么艰难地活下来,很难再相信别人了吧,可是他把自己最后一支暗侍卫队给了她让她逃走了,那是一份重比千金的信任,大梁自古以来有恩必报、言行一致,她又怎么能辜负这份信任。薛城能为她赴险,她也不会留他一个人在险境,对于薛城那样的人,她会给予他十成十的安全感,告诉他大梁是值得深交的盟友,她是值得性命相托的生死之交。
“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言嵘坚定地看向他,“也不要再让我一个人先走,我宁愿一起死也不会丢下你的,无论什么时候我都跟你站在一起。”
“为什么?”薛城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反问。
“因为信任是相互的啊,你不是也很相信我么,”言嵘,“我虽然没你聪明,但我也会尽力去保护你的。”她说完就去解自己的衣服,薛城慌得赶紧环顾四周,幸好暗侍卫都离开去找马了,四下无人,他拿胳膊挡住视线,说话磕磕巴巴,“你,你干嘛?”
“你干嘛?”言嵘拿下他胳膊,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这是我大梁的特制软猬甲,能够抵挡刀枪剑伤,希望它接下来能够保护你。”王兄曾经穿着它熬过了在金夏的十几年光阴,在她入虞时送给了她,希望这件珍贵的软猬甲能够表达她的心意。
难怪她刺中自己却没有受伤,原来是这件软猬甲在保护她,可是就这么给他?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是她大梁希望用来保护她的,他怎么能要,除非他断手断脚,否则怎么看都是言嵘更需要吧。
“我不能收。”薛城果断拒绝,“你不要?”言嵘拧眉,“我是大梁嫡长公主,我送出去的东西,你胆敢不要?”薛城对突如其来的公主脾气不知作何反应,“你听我解释,事实是你更需要,没有必要……”“闭嘴!”
言嵘去解他的衣服,薛城紧张地后退一步,“允许你动了吗?给我站直了。”
不动就不动,那么凶做什么。薛城心里默默地想,他要不是大虞皇子只是大梁驸马的话,岂不是天天挨欺负了?平时看着温柔娴静、柔弱可欺的,生气起来也这么可怕。
薛城僵着手臂乖乖抬手让她解了衣服,低头看她系上了软猬甲再把衣服穿好,然后她毫无征兆地抬头撞进了他心里。他的公主,想努力的保护他了。
虽然她从门楼上掉下来那瞬间哭得很怂很丑,可是她去而复返抱住他以身挡刀的时候特别勇敢;虽然伤势不算严重,可是她着急掉眼泪的时候让他觉得伤势变得特别严重特别疼,一定要说给她听才行;他好像真的遇到一个可以放心信任的人了,可以不对她设防,可以在她面前开心地笑、烂怂地哭,完全表现出焦急和紧张以及其他所有弱点和软肋。
浴佛节后的第二天,他确信自己喜欢言嵘,他想保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认真经营这份感情,不是以合作者、而是以她夫君的身份。薛城就势揽住言嵘,将她抱进怀里,言嵘没有拒绝这个拥抱,相反,她觉得此刻拥抱住他了才有那么一点真实,哪怕只有片刻,至少此刻她的心是安宁的,只要他在她就不怕了。
“殿下,马已备好……”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言嵘一跳,立刻挣脱开来,假装捋了一下头发,“啊,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薛城手里空留余香,他盯着眼前空荡荡的林子发愣,刚刚拥抱了一下,是他和言嵘对吧?旋即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准备离去的时候脚底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他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下,好像是个耳环,但是只有一个啊,是言嵘的吗?不管了,先收着吧。
薛城走至马车边,刚好看到言嵘准备下车,他赶紧搀了一把,“下来做什么?”“我耳环丢了,我得去找找。”“不就一个耳环,别找了再买新的。”
“那可是昨天浴佛节借出来戴的古董!上哪买呀,都怪我,其他的都摘了,怎么单把耳环忘记了。”言嵘耳朵上的确只有一枚了,许是刚才疲于奔命丢在哪了,颜色样式和他刚刚捡到的一模一样。
“别找了,我赔不就行了。”薛城暗自发笑。
“你赔?你知道这要多少钱么,逸王府很富有吗?你的田产房屋又不能变卖,你不当家不知碗碟贵,还有说好的记账你记了吗,还不是靠我。”“好好好,”薛城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回去就记,回去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