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金丝软猬甲
随意捡起地上一把散落的剑,言嵘强装淡定,“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知道我是谁吗,我不管你们大虞内部有什么矛盾纠纷,但我是大梁公主,你们可清楚伤我的下场!大梁重兵压境的时候,你们的幕后主使可不会为你们开脱,或者,过了今天你们就会被灭口!这样也要为你家主子卖命吗?”
刺客们对视一眼,没有犹豫立刻挥刀上前,死亡的气息一瞬间笼罩在林子里,言嵘眼皮都没眨,直接拿剑硬挡了一下,即便是死也不能放弃抵抗。技不如人,命你可以拿去,但要我投降就是做梦。
刺客也是没想到言嵘看着文文弱弱很好吓唬的样子,居然还敢直接送死,但这也是一刹那,言嵘用力很大,因为是最后一击所以用了全身力气,所以当面前那个刺客骤然跪倒的时候,她差点刹不住车往前倾倒。
薛城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弓,咬着牙用力射出了一箭之后便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就在这时传来了长歌的声音,“公主!”
终于来了!言嵘看见长歌和关百初都先后到了,这才放心跑去薛城那里,还好,还在喘气。他活着还能做个人证,要是死了,按照大虞的秉性万一诬陷她谋害皇子怎么办。
“不是让你跑了么。”薛城有气无力道,按照计划是不应该有其他刺客的,而且从武功路数来看,这肯定是两拨人。后者狠辣拒绝,铁了心的要杀了他,很像是传闻中的死士。
豢养死士是大虞明令禁止的,即便是皇子,建了府邸之后也只能拥有二十人以下的府兵,还需年年去宗正寺核实人数,他也不是很明白到底会是谁。而且,这些死士连言嵘也不放过,挑起两国纷争会对谁有利?
薛城失血太多,想了一会便头晕眼花的,也听不清言嵘哭兮兮的说了什么,只觉得她吵闹,让她跑了就好,居然傻乎乎的拿着剑准备硬杠,又蠢又笨的,简直不知道让他从哪个地方开始吐槽,算了,算他倒霉。
许是伤势过重的缘故,他都感觉自己的动作变得迟缓,明明看见了林子深处有人拈弓对准了他,而且就在不远处,身体笨重挪不动窝,言嵘还一脸眼泪的扶着他,疑惑地问他是不是很难受想吐。大姐你能不能撒开手,他是不想死好吧?
好在言嵘终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但箭已离弦,薛城心想自己怕是要被这个猪队友拖累死了,但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如期传来,难道他已经虚到察觉不到痛了?
言嵘的脸突然在视野里放大,苍白虚弱的、毫无血色的脸,一只羽箭扎到她前胸,鲜红很快从她衣服里晕染出来。
她替他挡了一箭,这是薛城晕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她会不会死?
言嵘当然不会死,她穿了金丝软猬甲,那只箭只穿透了一点点皮肉。会死的事情她当然不会做,薛城挣扎的时候她就看到有人拿弓了,但以她的力气拖着薛城躲开这只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也就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忽然有了一个念头,相比其他人,薛城的确是和亲联姻的绝佳人选。
一来,他有青梅竹马,不会喜欢她。感情是权谋之中最为拖泥带水的东西,没有是最好的。
二来,他和太子殿下是一个阵营,相比那个生母早逝、朝中没有大人物支持的宣王更加可靠。
而且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她差不多能摸清薛城的脾气秉性,虽说不能百分百确定她能看透这个人,但起码比接触甚少的其他皇子更有优势,知道怎么和他周旋让自己好过。了解是应对的最佳策略。
确定了人选,自然不能让薛城白白死了,替他挡箭既能保住他的命,换来一个人情,也能缓解两人的关系,为以后的合作打好基础。
打定了主意,言嵘便抬手扶住薛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中箭的确不是很好的体验,软猬甲的位置只够护住心脉等重要部位,她的确是在冒险,但幸好那支箭并非扎在要害,而且不深。血很快冒了出来,晕倒之前看到薛城脸上不可思议的模样,她想,成功了。
言嵘过了许久才醒来,因为她醒来的时候感觉肚子很饿,长歌就趴在床边守着,见她醒了赶紧问道,“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啊?”
“还好,就是有点饿了。”言嵘话音刚落,长歌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漫出来,“总算是醒了,你吓死我了!”当时她看到言嵘居然不躲开那支箭而是替那个讨厌鬼薛城挡了,真气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没法立刻跑过去把她拉开。
那么近的距离,言嵘怎么敢冒险!要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办,她没办法跟梁帝陛下交代的啊,身为公主近侍,居然眼睁睁看着公主受伤遇刺。
“哎呀,我心里有数的,”言嵘拍拍她的手臂安慰道,“我还穿了软猬甲,没流多少血。”“你有什么数啊,你知不知道那些刺客们有多狠毒,是铁了心要杀你们的,我就在不远处,为什么不喊我呀,我来得及赶过来的,长歌跟在公主身边就是为了有一天替公主去死,公主要是死了,长歌万死难辞其咎!”
“说什么死不死的,”言嵘,“你我二人在大虞相依为命,你是我的姐妹亲人!而且,我这也不是为了以后做打算么。”
“什么打算?”长歌果然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既然和亲的事情无法避免,至少我要选一个容易合作的。”
“你是说那个七皇子?他好合作吗,”长歌有些困惑,薛城给她的印象可是个脾气古怪的家伙。
“相比之下容易些,而且之前我也帮过他,看在那个青梅竹马的份儿上,多少能够顾忌一些。”
“所以你替他挡了一箭。”长歌看着她,“他好像伤得很重,武威军来得迟,刺史大人连夜赶过来谢罪,好像太子在东京禀告了虞帝陛下,虞帝还发了好大一通火呢。”
“这事有点古怪,太子前脚走了,后脚就来了刺客,他怎么就这么巧躲过去了呢,我觉得,”言嵘拍了拍长歌的手,看她很想听下去的意思,忽然狡黠的笑了,“我觉得啊……我有点饿了。”
长歌正有兴致听到底为什么太子会和此事有关系,见此只好道,“那我给你煮点粥去,等会接着讲啊。”
这件事的确古怪,连薛城也搞不太懂,武威军没能按期接应他们,晚了半个时辰,曹刺史的意思是天黑不好赶路,走错了道,因而耽搁了些时间。
这个驿站在沧州城外,武威军的管辖范围不到这里,不熟悉也是说得通的,说法似乎挑不出毛病,只是他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直觉,太子来沧州赈灾一定要带上他,哪怕他当时挨了鞭刑不方便走动,迟了些日子也要他前去,言嵘也是太子交代一起带去的,临去的时候又幸运的躲过了刺杀,这不能不让他多想。只是他从来都没把自己和太子区分开来看待,如今跳出这个范围来看,的确有些疑点。
他生母虽然深得父皇宠爱,但毕竟家世一般又早逝,不能保护他。他是从小在皇后娘娘手底下长大的,在皇宫里一直都是太子殿下在庇护他,太子入了东宫,甚至特意请旨许他一起住在东宫,处处帮衬,他没有理由要害他。
父皇正值壮年,几个儿子就已经斗得不可开交,稍有不慎犯了错的都被踢出了京都,好一点的安置在郡州,运气差点的就直接圈禁削爵除名,比如前几年二哥与太子争夺东宫之位落败,如今圈禁在别苑,早已疯癫不识人了。皇宫里的争斗无休无止,他之前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不主动参与这些就不会卷进来,如今看来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不管是哪个兄弟想杀他,或者借刀杀人,他都不会如他所愿。
言嵘伤得比薛城轻一些,她能下地走动走动的时候,薛城还只能回太子殿下一封书信,说自己还需静养几天。
见他在写书信,言嵘自嘲道,“我来得不巧了。”“没有,”薛城没有掩饰信的内容,“只是告诉太子殿下我暂时还不能启程,需要再待几天。”
“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言嵘示意长歌将东西放在桌上,“这还是当时春猎的时候陛下赏的伤药,不知道你还用不用得着。”
“多谢公主,”两人似乎多了一份客气,薛城似乎不那么针对言嵘了,语气也柔和许多,“那天你替我……”话没说完就被言嵘打断了,“我不记得了,应该只是我不小心吧,你放心,下次再有这种机会,我一定躲得远远的。”一副生怕他误会的样子,笑意不自觉的爬上他的嘴角,他不服气道,“那就好,我还担心在外惹了桃花,跟阿羽不好交代呢。”
“这个你放心,即便是将来一定要成亲,修羽姑娘入府的文书我一定盖章盖得痛痛快快,平时你们爱干嘛干嘛,不用理会我的。”特意提到了和亲的事情,言嵘是想告诉薛城,她愿意合作。
薛城盯着她,“你不是心悦我五哥吗。”
“我是用来和亲的公主,在梁虞二国的和平之中就是一个政治工具,哪能谈什么感情,别说我不喜欢你们大虞的任何一位男子,就是真喜欢,也不会忘记秉持我的职责的。所以,如果成亲的对象能相互合作,不要那么凶我,我就很满足了。”
“以前,是我唐突了。”言嵘虽然有些时候挺笨的,但好歹为人清醒通透,就这一点就让薛城觉得合作也并非不可,如果将来有一天真的脱离了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大梁也会是他手中一张王牌。
“如果你真觉得对我不起,你可以教我骑马射箭。”言嵘,“太仆寺的人尽是恭敬之辈,只知道夸赞,我也不知道我这尴尬的骑术到底合不合格,届时又来一场围猎岂不丢脸?”
“这有何难,交给我了。”薛城正愁没办法弥补自己的糟糕形象,见她开口自然是要满口答应的,可是话说出口,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这公主好像脑子挺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