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突如其来闹了的这么一招,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在一众夫人小姐面前抬不起有头来,让她像个端茶倒水的婢女一样,碾压她身上那股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傲骨。
哪知道弗陵突然间吼的那一嗓子,搅和了昭华公主一开始的计划。
她也没说酒盅内有毒还是被下了什么,反正就一股让人琢磨不定的神情。
在座的夫人小姐也都面色诡异,想看她到底要搞些什么。
哪知道这女人不知道使的什么奇技淫巧,竟然真让那红玉瓷瓶酒盅中倒出来的酒液冒泡泡。
酒中有毒。
酒中怎么有毒?
她刚才还喝过一杯,要有毒自己哪能还有命活着?
有毒她干嘛还让南姝给各位夫人小姐倒?
她又不是想害在座的夫人小姐,然后将责任尽数推诿到南姝这个让人讨厌的女人身上。
这酒除了刚才那侍女碰过就只剩下南姝了。
肯定是那个女人在捣鬼,一定是的。
可那女人呢,那女人搞这么一出就干什么?
她心底惊愕不定,那边“你这侍女,刚才是你碰过这酒盅吧。”
弗陵轻抚着心口,安慰在座惊愕不断的夫人小姐道。
“若非我早有防备,要不然就被他们得手了。”
觉察到昭华公主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自己,就差将她生吞活剥。
弗陵挽了一个笑望向他,那样子落在昭华公主眼底无疑就是挑衅。
“既公主的侍女,还需要公主亲自动手,查查到底是谁在最后意图使公主担上这诬名。”
昭华公主咬牙切齿,正想反驳一句。
难道碰过酒盅的就只有自己侍女?
她刚才拿过酒后,矫揉造作的一番动作,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在酒里下了东西,而后贼喊抓贼。
可在座的夫人小姐竟一个一个地在瞎说什么,都没脑子的是吗?
“幸好是王妃看出来了,要不然等下我们喝下这有毒的酒,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弗陵面色微红:“承蒙夸奖。”
那侍女忽然就扑腾到昭华公主面前,双膝伏地而跪,泪流满面道:“公主救我,奴婢没有。”
昭华公主看向那哭得肝肠寸断的侍女,全然没有怀疑自己身边的人,而是越发打定主意,就是南姝搞的下作之法。
“你什么意思?这酒怎么就可能有毒?要是有毒我还哪敢让你拿给夫人小姐喝?”
弗陵接机抢先说了一句:“总不至于是公主要借我的手害在座的那位夫任小姐吧?”
她话音方落,惊起一池波澜,在座的人或吃惊或错愕地看向昭华公主。
哪知道这惊起一池波澜的人下一瞬就改了口。
“那怎么可能呢,公主陛下又不蠢,若是想害我怎么会将自己也拉下水。”
众人点点头,也十分赞同昭华公主不至于害人还拿自己的东西,若是当时临江王妃没看出来这酒被人搀了毒了。
弗陵斩钉截铁地说道:“定然就是这侍女搞的鬼。”
“她想害我,更想害公主,更有可能,在座的那位夫人小姐也是这侍女的目标。”
“怎么可能?”那侍女不堪背负这么的诬命,急于否认。
弗陵便说:“怎么不可能,若真让你得手,最后的罪名是我担着了,你想害的人也都害了,这不是一箭双雕,这是一箭多雕啊。”
她侧身,言笑晏晏地朝昭华公主看去,收敛起嘴边的调笑,面色严肃。
“还请公主好好查查这侍女的来历,看到底是不是敌国的奸细内应。”
昭华公主面色变化不断,舌尖紧紧抵着腮帮。
这女人,真是不将这浑水搅得乱七八糟了还誓不罢休了。
胡说八道,竟然还扯到敌国内应上。
这侍女从六岁就跟着自己,是自己的最信任的心腹,怎么可能就是敌国内应?
动人都敢动到自己身边人上来了,那还有这样的道理?
“还请公主将这侍女抓起来狠狠打上一顿,我就不信她还不肯说出幕后主谋。”
有人附和。
“的确应该好好查查,若真是敌国内应,那就不是我们这些妇道人家能处理的事了。”
也就是说要上禀到皇帝跟前去了。
那岂不是让人知道,她今天为了故意给南姝好看,将她当成一个端茶倒水的侍女,让她去给夫人小姐倒酒。
太皇太后要是知道,还不知道得怎么惩罚她。
太皇太后可是最宠那早死的五皇兄的,就连南姝,也跟着沾光。
这不,才会将自己最最喜欢的红玉手镯给赏给这个让人讨厌的丫头。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就是连父皇,怕是都不会帮着自己说话。
眼见着在桌被蛊惑的夫人小姐言辞切切,都说要将侍女给抓起来审问出幕后主使。
侍女扑在自己脚下,哭得:“公主,还请公主救奴婢。”
南姝叹了一口气,看着这忠心耿耿的侍女道:“求也没用,这时候你就别祸祸公主陛下了。”
昭华公主怒而拍桌:“你够了。”
“公主难不成是想袒护她?”
昭华公主咬牙切齿:“这件事到此为止。”
侍女转动着水雾蒙蒙的眼珠子,哀求似地望着她。
“公主。”
她不能让侍女被带去盘查细问。
宫里的手段她清楚,狠辣非常。
就算是看在是自己身边人的份上,会下手轻些,但今后不死也得残。
眼瞅着昭华公主打定主意要将那侍女给护着,众人面色变化不断。
难不成还真如了临江王妃先前所说,这有毒的酒是公主想借着临江王妃的手动在座的某个谁。
公主陛下性情古怪,在座的那位夫人小姐没被她戏弄过。
可再怎样,也不至于堂而皇之光明正大就动手,这也太目无王法了。
弗陵目光冷然,道:“公主那你能给我一个解释,既然您想护着这侍女,那是否意味着,今日这毒酒,是您故意让我拿给在座的人喝的,诡异要陷我于不义。”
“这酒有毒没毒本宫最清楚。”
弗陵笑,手中握着那酒盅轻轻一晃:“若是没毒,公主可敢当众一饮?”
昭华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可能有毒,她方才分明还喝过一杯呢。
但要是她这途中做了手脚呢。
“就算真的有毒......”昭华公主眯了眯眼看向她去:“保不齐是你自己动的手。”
“既然公主这般说,那我就不能不做些什么来洗清我身上嫌疑了。”
昭华还没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忽然见她仰头,修长的脖颈迎着盈盈烛火,瓷白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粉色,玉色的瓶口对准殷红的唇瓣,壶中酒被尽数饮下。
“要是没毒,我为今日冤枉公主侍女的事道歉。”
“可若要是有毒,还劳烦公主,需得早日将解药给我。”
众人早已是一片惊呼出声,搓额不断地看着临江王妃面色的变化。
“她怎么敢,明知道是毒酒还喝?”
“她会不会有事?”
“若是出事死了,公主怕是难逃其咎。”
“折在公主手上多少人谁不清楚,可公主不还是公主。”
“疯了吧,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嫌疑,竟然还喝了酒,她难不成是真想年纪轻轻地就去陪临江王?”
不经事的小姐妹们早已是抱团成一起,窃窃私语,害怕得大哭。
有面色沉稳的夫人朝外大喊:“快先去叫太医。”
别提,这临江王当初也是在宫宴上丢了性命的,即便后来传出是猝死。
但人一武将,在战场上都能平安大胜而归,竟然死在一场宫宴上,死因就很让人怀疑这其中的真实性了。
如今临江王妃为了自证清白,又饮了毒。
不得不让有心人心底多了几分深疑,到底是谁,为了害临江王府,这般心狠手软。
因为宫宴的男宾和女宾是分开的,女宾席面上发生这些事,皇帝那头还并不知道。
自从太子病逝后,本就孱弱多病的周皇后又开始卧床不起,见不得风,只派人送来几句话和几道食物,便没亲身过来主持。
是后宫四妃之一的德妃坐镇。
可德妃也不凑巧,此刻并不在宴席中,便让昭华公主闹出这些事来。
太医还未到时,弗陵早已经被人搀着往床上躺去,面露担忧,嘘寒问暖,问东问西。
弗陵听得烦了,耳根子应接不暇的。
偏偏不凑巧的是,德妃也听说这事,火急火燎下过来了,不慎还将自己的脚给崴了。
即便是崴了脚,但德妃还是坚持着要来看人。
不能害她被人说事发的时候她怎么连阻止昭华公主一句都没有,任由她欺负自己的嫂子。
弗陵病恹恹地指着昭华公主身后那侍女,眯着眼看了过去。
“抓住她。”孱弱的声音唤了一句:“敌国奸细。”
德妃按下她的手,亲生安慰:“王妃还是先好好休息,等太医过来。”
弗陵哪能这般顺从。
她为了将这件事演绎得如此逼真,甚至不惜将毒酒都给喝下了,不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幕。
“我觉得我现在还好。”
昭华公主怒不可遏地看她:“我看你根本就是没中毒,别没事找事了,给我起来。”
话音方落,昭华公主便要去床上将那装病的人给拖下来,哪知不过刚刚一碰,那人竟然朝她脸门上喷了一口血。
这一吐,又是让人惊慌失措。
催大夫的催大夫。
抓侍女的抓侍女。
禀告圣上的禀告圣上。
德妃不知道听了谁的话,便劝说昭华公主无论为了什么,这个时候都必须将解药交出来。
昭华公主哪里有解药,她心底就被血给呕得不行,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了,只怔怔然地瞧着眼下这一幕,双眸失神。
待被那股猩红的血染红双眸后,大惊失色,又哭又叫。
弗陵看那一身极为艳丽的宫裙,自被喷了血后似是更为张扬了:“抱歉,公主陛下,弄脏你了。”
德妃怕她出点什么事,忙道:“先别说话,来人,太医来了没有?”
弗陵握了握她的手:“王爷当初是不是也这样死的?”
德妃莫名被她握着手,心底漾起一丝诡异之感。
这双手,透过她,又好似攥住了她的心脏。
可她与临江王妃分明只是第一次见,为何又有这种怪异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她用力将她的手按下,手背搭在她上边,声音带着她都难以意识到的恐惧,道:“别胡说。”
弗陵低声笑,道:“您又没见过。”
德妃摁着她的手,紧声道:“你怎么知道本宫没有。”
她见过,所以知道全然不是,不是那个样子,不是世人口中所传言的猝死那般简单。
······
太皇太后闻讯过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在给临江王妃诊治了。
她并未先去探望人,而是请来德妃,让她一字一句地将宫宴上的事情与她交待清楚。
可德妃也是个趋利避害的人,即便这件事已成定局,却也不敢真将昭华公主往那下毒之人身上揽去。
她转了个迂回,只是说起临江王妃的身体状况。
“好在太医救治得及时,又吃了解毒药,人现在是已经醒了,正在吃药呢。”
“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口药,还要吃一口甜枣,要不然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清榕嬷嬷也进宫了,被王妃气得,是又哭又笑,不知该拿她怎办是好。”
她待人亲和,语气温柔,说起话来也如拂面的春风,听得人心底熨熨帖帖的。
太皇太后心底的怒气的确也消了大半,但她人虽老,心智还未糊涂,仍然清楚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
“凶手呢?”
德妃低垂着眼帘,道:“公主已经将解药拿出来了,王妃也说息事宁人。”
太皇太后抬了抬眼,慈眉善目的面庞上,眼角堆着淡淡的笑:“是公主亲手拿出的解药还是.....”
德妃将头垂得更低了。
“我是老了,但耳朵还没聋,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用我问别人也会将风声传到我这里。”
德妃只好道:“解药是在昭华公主身边那侍女的身上搜出来的。”
原本还以为昭华公主就算再娇蛮,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人动手。
哪知道这人真是越发蠢得无可救药。
对谁动手不好,还故意去针对临江王妃。
不对,对手动手都不好,这在座的哪家夫人小姐要是出了点什么,她就算披着这身尊贵的公主皮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