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抬手捏了捏眉心,思索着要不要就这样趁机跑路了,反正他伤得那样重,再追上自己也得个把月。
正思索间,一身气息清冽微甘,带着淡淡阳光气息的味道卷走自己所有嗅觉。
她微微抬眸,方才察觉自己已经走到医院大厅门口。
显而易见,在刚才令人苦恼的两难选择中,她选的是跑路。
在她回过来神后,方才醒觉自己现在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肇事逃逸的感觉。
可更让自己猛然提起精神的,却是眼前突兀出现的这么一位。
眼前忽然覆下一片阴影,高大颀长的身形,宽阔的肩膀,再往下是窄小的腰线,倒三角的身体架构,结实修长的双腿,结结实实地挡住自己身前。
她的身高只在对方下颌处的位置,是以眼睛正对着的地方便是对方线条分明的下颌,和胸前微微鼓的胸肌。
白衬衣下,难以掩饰的好身材,在炽热的白色灯光和浸透衬衣的汗水一并作用下便被明显地展现出来。
弗陵只了两眼,便觉察不对,立即抬起头,喉结微微滚动。
她因过度震惊往后退了两步,美目圆瞪,着实难以置信地瞧着眼前的这个人。
老天是什么时候才开始这有求必应的?
薛衡皱眉,不知道为何甫一见面就用这种恍若见鬼的眼神看向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这里?”
异口同声的,他们都问了这样一句。
弗陵嘴角一抿,“你先说。”
薛衡审视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身上道:“你没事了?”
弗陵摇摇头:“没有。”
却也纳闷,他怎么知道自己出事了?
对于他忽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弗陵一头雾水。
隐约有一种可怕的怀疑,他是因为自己而来。
“你先让我缓缓……”她皱着额头。
这事情也太巧了吧,她前不久可心心念念地说着若老天再给她第二次机会,她一定要将这个巨款牢牢给绑在裤腰带上,任由雨打风吹,海枯石烂,都死不松手。
可是,可是当巨款朝自己跑过来时,她却有些怀疑这其间不怀好意。
薛衡说:“我给你打了电话。”
弗陵错愕挑眉:“给我打的?”
她语气刚落,仔细琢磨了一下他说话的语气,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你爸找你?”
“嗯。”
薛衡看她眼底复杂的神色,遂解释。
“你父亲拜托我找你。”
弗陵只觉得越发乱糟糟了:“什么意思?刚才电话里也说不明白,我爸为什么要拜托你找我?”
何况她觉得,白渝州这个人可是被薛衡给送进去的,不视为死敌也就算了,竟然还背着自己去联系他?
白渝州在里面搞什么,做错事了就不能安静待一会吗?
“你一直没去看他,该不会把你爸在监狱里的事给忘了?”
“我看不看他这件事跟你有……”有半毛钱关系?
话音及时止住。
弗陵咽下那句伤人的话,生生改口道:“他通过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薛衡答:“他没说。”
弗陵几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他怎么会通过你来找我?”
薛衡眯了眯眼,心底明显地感知到她嘴角擒着的那抹笑意若有深意。。
“只是顺道。”
的确只是顺道。
因为自己工作的缘故,他去监狱看的是一个谋杀案件的被告。
意外就与白渝州在那里打了个照面。
而白渝州自然也拜托自己,他想要见女儿。
弗陵环手抱胸,微微笑着说:“他想我了?”
她记得,第一次见离着现在并没有隔多长时间,因为那次见面的不愉快,她遂决定那绝对是最后一次见。
“我打给过你几次电话,你挂了。”薛衡解释说:“最后一次,我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你当时不是说你出事了?”
弗陵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只是眼底充斥着令自己都难以言喻的意外。
“你就因为这个赶来的?”
“不是,我刚好在这里办事,收到你的求助事先联系了警方。”
薛衡看向她说:“但警方赶到事发地点,没找到你。”
弗陵遂也笑了,很无奈,带着轻嘲的笑意。
“哦,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送他到医院来了。”
薛衡语气渐轻:“他?”
弗陵:“就那个企图伤害我的人?”
她把事情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薛衡止不住皱起深眉,看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带着笑,显然不以为意。
“别人企图害你,你还好心给送医院,了,你脑子……”
被驴踢了。
弗陵自觉补充了后面一句。
弗陵淡淡一笑:“你那么大火气做什么?”
“你看看我现在,好手好脚的,活蹦乱跳的,你再去看看他现在,我都替他委屈。”
薛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你没事?那刚才杵在这里大半天做什么?”
弗陵漫不经心地笑笑,将两手都插着兜:“有吗?”
“那种感觉像是家里多出了一个重症患者无力医治,准备丢他自生自灭又心中愧疚自责万分的感觉。”
“……”
描述的真到位,察言观色,揣摩人心,难怪是做律师的苗子。
弗陵惨兮兮地露出一抹笑,煞白的小脸上全是无辜。
“我其实不是故意的,只是练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术,他想对我不利的时候被我给绊倒了,然后就……全怪地板太滑。”
薛衡:“……”
弗陵无奈一叹,指着大厅办理住院手续的窗口:“算了,我现在得去办理住院手续。”
借钱的念头一闪而逝,抿紧的唇角轻轻颤着,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说不出口。
不就是为了五斗米折下腰又如何了?
薛衡眸光渐深:“你这是正当防卫。”
弗陵拧眉摇摇头,垂下长睫,皱巴巴的眉仿佛都藏着千愁万绪。
“我界定不了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之间的差别,要是我当时跑了,他出了什么事,死了,警察最后找上我麻烦怎么办?而且他伤得确实挺重的,新闻里过失伤人的案子可多了,何况这还是个刺儿头。”
薛衡看她一副脸上浮现的愧疚,轻轻地呵了一口气,问:“他现在在哪?”
弗陵微愣。
薛衡说:“带我先去看看他的情况,等我确定,需要你负责的你再负责。”
“……好吧。”
要是能不负责就更好,但也只能在心底暗暗地想着。
······
石山已经苏醒,是疼醒的。
手臂上一阵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激得他额前冷汗如雨淋。
似是见着自己回来,那股疼意尽数转化为浓浓的恨,眸光几欲喷火,目放寒星地看过来。
“住院手续办好了?”
“……还没。”
弗陵偷眼瞟了一下身侧这人,也不知道他会怎么解决。
石山咬咬牙:“你什么意思?我这身伤势不打算管了是吧?”
薛衡健步走到他面前。
他身形高大,猿背蜂腰,遮挡住石山看过来恨意焦灼的目光。
“不是不管,了解情况后再界定双方责任,不管是不是我们的原因,医药费绝不会少你一分一厘。”
弗陵挑了挑眉头,手抵着唇角轻咳一声。
这一点,还需要和她仔细商量一下再说啊,薛律师!
石山错愕看着忽然出现的男人,显然是为了帮他身后那位解围的,一时间心中慌乱闪过,嘴角紧紧地抿成一道直线。
他现在这种情况连一个女人都撩不到,如今这个女人竟还找来一个男人当帮手,是嫌他还不够惨吗?
“话说得这么好听,不就是不想让我别去告你。”
薛衡语气很淡,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漠严肃,深邃阴黯的眸底全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凛意。
“你可以报警,到时警官面前,最好把如何将她困住不放的原因编得尽善尽美。”
石山嘴角颤了颤,心底分外明白,这就算是报了警,无非也是自己理亏在前,说不定还要把自己给弄进去。
为了这两千块他可真是受够罪的,关键钱都现在都没到位。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先恨赵渔才是,还是眼前这位。
石山知道自己不能吃这个哑巴亏,报警这种陷阱他绝对不能踩。
“你是她什么人?能负责她的一切行为?她把我手臂搞成这个样子,没个十来万怕是不好结束。”
薛衡忽然侧过头来看了眼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漆黑深邃的眼底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弗陵不明就里,好像从他眼神里看出这个问题得让自己来解释。
“这是我请来的律师,从业至今尚未有过任何败诉记录,如果你是想敲诈勒索的话,请继续你的危险发言。”
石山噤声,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薛衡扬唇一笑,侧身过来对她说:“带我去见他主治医生。”
弗陵看着那刀削般凌厉分明的侧脸,点点头,没问什么原因。
薛衡看着领路的背影,心底郁结。
过去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才半个月不见整个人还能被卖了还要担心对方卖不到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