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郭善嫦离开后还是头一次收到她的来信。
皇帝那天代为转交她从北地寄回来的信函。
笼统而言大概也就那么几句话。
一切安好。
归期不定。
“好啊,真好啊……”
弗陵咬牙切齿,微微笑着将信函一分为二,一分为三,到最后到底分成多少份自己都已经数不清楚了。
“这是她的选择。”
皇帝淡淡地清了清嗓子。
弗陵冷笑地看他一眼:“陛下那天要有女儿,而且还跟来历不明的男人跑了,相信陛下今天就不会在这里说这些耳旁风。”
“女儿……”
皇帝看了看她,“你怎么会把和你年纪相差无二的人当成女儿看?”
“我只是打了一个比方。”
弗陵抱着手走到烛台旁,将碎纸屑一股脑给扔烛火上。
燃烧殆尽后,她就是连看着那些纸屑灰都心烦意乱,气鼓鼓的腮帮,咬着牙关硬撑着,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没有在现在这种时候忽然冲过去和那位隔着千山万水的人讲讲道理。
“如果我有女儿,那定然会从小教育好她,不会让她跟着不三不四的男人离开。”
“你说得轻巧,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句话吗,儿大不由娘。”
弗陵白了一眼过去,自己这是在和他说些什么啊,迄今为止一个公主都没见着魂。
“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等你有了女儿就知道这被猪给拱了白菜地是什么感受。”
他大致也能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与猪拱了自家白菜地,其实也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皇帝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长长的哦了一声后,却招致她多次白眼。
他一时无奈,却也不明白病灶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只好悻悻然地收回视线。
独自一人喝酒总是没有两个人一起喝酒来得美妙,皇帝隔一会就看她一眼,寻思着如今就是连临江春都只喝了几口就不怎么碰了,把嘴养刁了不成?
弗陵去到书桌前,铺纸研墨,准备给郭善嫦写一封信函过去。
“你要给她寄信?”
那一强低沉的声调,如同清风徐徐,缓缓从身后包裹而至。
自从前些日子先生给气着后,弗陵便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他给自己飞鸽传书了。
就连今天收到这么一份信函,还是通过皇帝的手。
念在如今只能通过皇帝与外界有所交流,对于皇帝的问题,她也不好不回。
“嗯,交待她些事。”
皇帝挨着她肩膀,走近面前桌案前,接过她的手代为研墨。
弗陵侧头看了他一眼。
“我来研墨。”
“你今天很闲?”
自从下了朝就过来,连午膳都是在这里吃的。
弗陵真心觉得,这外头的宫妃们难道就没有质疑过,这一个不到十岁的和亲公主究竟是有什么样的魔力才将皇帝给迷得七荤八素?
皇帝神色淡然,道:“该忙的事都忙完了,就算是皇帝也需要有自己的私人时间。”
弗陵耸了耸肩,也顺着他去做,让开一侧位置与他,自己则是铺上宣纸,想要下笔时,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从何而起。
皇帝道:“看看,连你知道都知道无法干涉到任何一个人的选择。”
弗陵瞪了一眼看向他去,道:“是因为你挡在这里,我怕我写商业机密都被你窃听了去。”
“我窃听你这些有什么用?”皇帝被她指责得一脸莫名。
“到时候你赚多少钱总有五成是我的,我巴不得你赚更多的钱。”
真真是个话题终结者,偏偏总能在这种时候噎得她一句反驳的话都讲不出口。
弗陵咬牙道:“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皇帝将唇角抿成一道直线,到底也是看她眼色行事。
也不是不懂什么叫察言观色,只觉得这个女子好没有道理。
自己若非好脾气,有有求于她,怕是早就得将她关大理寺三省吾身去了。
弗陵最后也什么都没写,索性将空白的一页信纸塞进信封中,就这样了事。
“这是做什么?”
弗陵将信交给他手上,“秘密信号,只有我和她才懂。就麻烦你再次代为转交了。”
“哦。”
无比流畅地接过。
皇帝到底是有些许羡慕她对那个女子的无比信赖,心底更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隐晦的吃味。
连他都不明白,自己缘和要同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吃味。
“薛夫人的事,最近怎么样了?”弗陵忽然问起。
皇帝忽地抬眼,说:“我还以为你之前不问,是压根不关心。”
“怎么可能,你当初是没瞧见薛夫人被打成什么样子了,那鼻梁骨都折了,可谓是见者都要人神共愤。”
弗陵一副气势昂热的样子,因为心底一时间突如其来的正义感爆棚。
皇帝淡淡一笑。
弗陵不明所以,“你笑归笑,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皇帝道:“如你所愿。”
可真是言简意赅。
弗陵耸肩,说:“我能有什么期待的,不过是想看到,做错事的人承受自己应得的惩罚。不过,这件事会不会让你在皇后面前难做?”
皇帝却道:“为何要把朝廷的事和皇后到底为难与否牵扯在一起?”
弗陵一顿,微微垂下来眼帘。
“我失言了,望陛下恕罪。”
皇帝对她突如其来黯然下去的眼神有些困惑不解。
至于皇后能如何?
她最是聪慧机谨的人,这件事自从昨天闹开之后,她就懂得明哲保身,但求无过。
“皇后在斋戒,为自己母亲病情恢复祈福。”
弗陵漫不经心。
听他说起:“至于徐文君的把柄,薛夫人已经如实交待了。”
她抬了抬眼,并未说什么,只是那双眼睛里满露好奇。
皇帝道:“他与王盛年轻时算是至交好友,这次自从王盛举城投降后,在押解进京的时候逃跑了,是被他私藏了盛在自己的私宅,为其治疗。”
这不就是意图谋反吗?
弗陵不解道:“女儿都是皇后了,他还做这种事做什么?”
皇帝戏谑一笑,说:“本意也只是不忍看好友赴死,如今王盛还在逃,就只能发配充军了。”
弗陵无语地摇摇头:“真是掉了西瓜捡了芝麻,为兄弟两肋插刀还把自己一家几口都祸祸上了。”
薛夫人难怪会恨死他,当初那个剥其骨嗜其肉的眼神,现在想想依旧深刻。
如今怕是连皇后都在宫中难做。
“对了,徐三怎么样?”弗陵忽然问起。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对了,我记得你跟他有私人恩怨?想不想将他家产一起祸祸光了?”
弗陵白了他一眼刀过去,“怎么在你眼底,我反而成为一个恨不得落井下石的人?”
“有吗?没有吧。”
他早就下令没收其家产,就算不是因为她今日意外问起,也会如此按照律法来办。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瞧瞧,看这里是不是黑的?”弗陵抬起秀气的指尖,在他胸膛处点了点。
皇帝摸着鼻子转身就走,声音低低沉沉道:“年纪轻轻,这眼睛却瞎了,怪可怜的。”
“你有本事站我面前说一遍。”
皇帝抱着手扬唇笑了笑,抬着的右手反朝身后那人摆了摆。
“对了,明天带你秋猎去。”
“出宫吗?”
弗陵忙道:“你等下。”
皇帝脚步未停:“不出宫怎么就秋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