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朕杀了你父皇,才后悔……这些年,朕一直很后悔……”西绝国皇帝悲伤道,“朕派了很多人去找你,然而,找不到你……无极,你父皇要朕善待你,朕没有做到,便把皇位还给你……”
“无极,你恨透了朕,朕知道……你杀了朕吧,只求你不要再怨怪你母后……”
“无极,朕要去跟你父皇和母后忏悔……”
西绝国皇帝缓缓闭眼,从容赴死。
凤无极仍然扼住他的脖子,仍然凌厉地盯着他,只是滚沸的杀气渐渐消散了。
这一刻,凤无极期盼了十几年,酝酿了十几年。此时终于实现,他应该毫不留情地动手。
然而,下不了手。
是的,他动摇了。
倘若他真的杀了皇叔,那么漫长的余生里,他会后悔吗?历史会重演吗?
皇叔的确杀了父皇,做错了事,可是他知道错了,不仅把皇位让出来,还从容赴死。
凤无极陷入了迷茫,处于两难的境地。
杀,还是不杀!
他想问问父皇,父皇,儿臣要不要杀这个残忍的刽子手?
他痛苦地闭上眼,全世界寂静下来。
如若不杀,他甘心吗?父皇会原谅他吗?
“无极,杀了朕!”西绝国皇帝握住他的手腕,沉声催促。
“住口!”凤无极厉声道。
“你还犹豫什么?你要为你父皇报仇!成大事者,不可妇人之仁!将来你统摄江山社稷,打理朝政,更不可妇人之仁!你这样犹豫不决,根本没有凤家男儿的气概!”
“住口!”
凤无极怒吼,盛怒之下大掌扫过,西绝国皇帝挨了一巴掌,倒在龙榻上。
西绝国皇帝缓缓坐起,疾言厉色,“无极!”
凤无极全身松软,跌坐在在榻下,把脸埋在手里,痛哭流涕。
西绝国皇帝拍拍他的肩,语声平静,“无极,你比朕冷静。朕知道你心里苦,不杀朕,就对不起你父皇……”
凤无极恼怒地推他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好似醉汉,步履不稳。
走到大殿,他看见,大殿外面站着一个人:轻儿!
苏轻亦静静地站在那儿,衣袂飘飞,好像一直站在那儿等他,等他回家。
他慢慢走过去,她走进来,挽着他的手臂,“王爷,我们回家吧。”
马车里,凤无极搂着她,头搁在她细瘦的肩上,闻着她身上的幽香,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他们之间,无需过多的言语,因为,早已心意相通。
……
太子凤无忌谋逆一事,并没有宣扬出去,不过不少朝臣得到风声,都知道太子犯了事,被关押在天牢。
两日后,西绝国皇帝下旨,废黜太子,封永王,即日起前往封地永州,无召不得回京。
即使不甘心,但又能怎样?
凤无忌知道,这个下场已经是父皇法外开恩。
兰皇后以泪洗面,亲自送儿子到城门,千叮咛万嘱咐,终是要分离。
回宫后,西绝国皇帝百般安慰她,她才稍稍宽心。
她心里明白,再过几日,他将会册封无极为太子,把抢来的皇位还给无极。
果不其然,半个苏后,西绝国皇帝以龙体欠安为由,禅位给秦王凤无极,三日后登基。
这日,秋风乍起,湛蓝长空万里无云,秋光明媚。
凤无极踏入朝议大殿,步履沉稳,满朝文武跪地迎接。
头戴冕旒,身穿玄色金线绣升龙冕袍,他站在丹墀上,身姿傲岸,气度威凌,王者霸气显露无疑。那张瑰美的雪颜,因为气氛的庄重而冷如冰雪,却丝毫不减俊色。
这样的凤无极,让苏轻亦更加着迷。
她站在大殿门口,在宫人的提示下缓缓踏入大殿。
凤无极俯视群臣,眸光随着她的行进而移动。
她身穿华美、繁复的皇后凤袍,三千墨丝梳成如云高髻,插着金光闪烁的华美凤钗,饰着珠光明亮的明珠。盛装打扮之下,清美的小脸多了三分端庄大气、三分娇艳迷人。
他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朝她微微一笑,扶着她坐在凤座。
尔后,他掀袍坐下,潇洒从容,傲岸不群。
凤座之上的凤无极,凤座之上的苏轻亦,西绝国继往开来的一对帝后。
满朝文武恭敬地下拜,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轻亦从未想过会有这一日,他会成为皇帝,自己会成为皇后。
今后,他们的一生要贡献给西绝国。
而凤无极,能不能做到永不纳妾?
……
紫薰还活着,是凤无极心里的一根刺。
轻儿不是紫薰的对手,他担心紫薰偷袭轻儿,那就糟糕了。
果不其然,不几日,苏轻亦从即将开张的美容馆回宫的途中,遇到刺客。
其时正是黄昏时刻,她斜倚着闭目养神,忽然睁眼,带着良辰急速飞出去。
下一瞬,马车四分五裂。
小巷的屋顶上站着一个黑衣人,袍角飞扬,正是紫薰。
苏轻亦飞掠而上,苏色光剑出手,气势凌然。
下一瞬,紫薰不由分说地伸掌,一道黑烟快速袭出,犹如黑龙呼啸而去。
苏轻亦挥舞苏色光剑迎击,一道道剑气咻咻地飞去,汇成潮水般的剑气光波,涌动不绝。
若是以往的苏轻亦,若是修炼罩门未破的紫薰,她必定顶不住漫天飞舞的黑烟。
“砰”的一声,天空爆起一颗信号弹。
是夜鹰放的,通知陛下。
忽然,残留晚霞的长空里出现一道白影,随之而来的是一**的金色光波,加入战局。
夜鹰也出招加入,三人从三个方位对紫薰发起攻击。一时之间,黄昏的长空好像狂风暴雨来临之前的阴霾天气,阴风阵阵,气象诡谲。
紫薰的脸颊抽了几下,戾气缭绕,使出全部修为,黑烟在他周身缭绕,将他整个人保护起来。
北影玄广袂飘飞,金色光波越来越强,杀气凛凛。
苏轻亦亦是如此,眉间杀气腾腾。
形势陷入胶着的境地,再这么下去,只会耗尽他们的内力。
紫薰阴鸷地盯着他们,本想着趁她落单的时候杀死她,为心爱的女人、儿子报仇,却没想到,北影玄暗中跟着她。
若是以往,他早已将他们都收拾了,可是现在,他的修为不足一半,根本抽身不得。
苏轻亦与北影玄对视一眼,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她正要施展幻影,从紫薰身后偷袭,这时,一道身影疾速飞掠而来。
凤无极!
她打消了念头,凤无极落在紫薰背后,手里的苏色光剑忽地变长,直击他的后腰下方。
紫薰知道后面有人,可是根本腾不出手。
完了!一定是凤无极!
紫薰暴怒,周身的黑烟爆开,张狂地四散。
忽然,修炼罩门再次剧烈地痛起来,紫薰惨烈地喊:“啊……”
凄厉的叫声直达九霄,黑烟一泻千里,修为散尽。
苏轻亦等人收掌,看着他踉跄着掉下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吱吱吱的声响,好像黑火燃尽,只剩下一具干枯的尸首,面目全黑。
北影玄靠近几步,蹲下来看了两眼,道:“他修为散尽,死了。”
凤无极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不然整日总是提心吊胆。
众人笑起来,苏轻亦开心道:“仇人已除,我请各位吃饭!”
……
郊外,秋光漫漫,凉风习习。
一辆马车停在小道边,车夫的位置坐着一个白衣公子,他身后是两个侍婢模样的女子。
绝情公子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哭笑不得:“你们还是去伺候皇后娘娘吧,不用伺候我。”
“皇后娘娘有陛下伺候就行了,不需要我们。”良辰搂着他左臂,防止他逃跑。
“陛下与皇后娘娘不喜欢我们在一旁打扰,若我们去了,陛下会把我们轰走的。”佳期笑道,挽着他的右臂。
“说不定现在皇后娘娘需要你们伺候,你们先过去问问嘛。”绝情公子哭丧着脸。
“方才我问过了,不需要!”良辰挑眉笑道。
“我们伺候你,你还不满意吗?莫非你还想要第三人来伺候你?”佳期眨巴着眼道。
“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觉着……”
绝情公子要哭了,这两个姑奶奶,还没娶进门呢,他就没有任何人身自由,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怪就怪他这张臭嘴,倘若前些日子不说一并娶了她们、不分大小这话,就什么事都没了,他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么的潇洒自由。可是,瞧瞧现在,他绝情公子变成了什么?
良辰拿了一颗葡萄,放进他嘴里,“乖,吃葡萄。”
佳期掰开一瓣橘子,也塞进她嘴里,“相公,吃橘子。”
绝情公子吃了葡萄又吃橘子,虽然很甜,可是怎么就觉得不是那个味呢?
“相公,今晚我们姐妹俩一起伺候你。”
良辰和佳期相视一笑,凑过去,吻在他的两颊。
他震惊地呆住,眼眸睁得大大的,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不过,想到今晚有温香软玉在怀,那滋味应该不错。
远处的草地上,一对男女坐在一株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铺了一地,松软松软的。
凤无极搂抱着苏轻亦,望着远处的群山峻岭,“不知母后与皇叔现在在哪里游玩。”
苏轻亦笑道:“他们肯定很开心。等他们玩够了,就会回来看我们的。”
“轻儿,群臣上谏,要我充裕后宫。”
“嗯,极好。”
“既然你说好,我就下旨,择选良家女进宫。”
“好呀。我也下旨,择选世家公子进宫。”
“做什么?”凤无极勾起她的下颌,凤眸微眯,流露出危险的光芒。
“你选妃嫔,我选男宠。”苏轻亦俏皮道,“这才公平嘛。”
“你敢!”
“陛下就看我敢不敢喽。”她有恃无恐地挑眉。
凤无极笑起来,轻咬她的唇瓣,“那你就赶紧为我生一个儿子,我封儿子为太子,那些大臣就不会整日唧唧歪歪了。”
苏轻亦认真地问:“若我有孕,你岂不是要忍一年?”
他窃笑,“我问过太医,也不是完全不行,只要慢慢的,轻轻的……”
她狡黠地笑,如今腹中已有宝宝,三日前北影玄才确诊的,只是她还在想怎么告诉准爹爹。
凤无极往后望了一眼,距离很远,他们应该看不清。他的大手摸向她的纤腰,“此处风景优美,不如在这儿来一次?”
苏轻亦拿开他的手,一本正经道:“头三苏宝宝还不稳,不行!”
“什么头三苏?”
刚说完,他就恍然大悟,“轻儿,你有孕了?”
她含笑点头,凤无极欣喜若狂,“太好了!太棒了!轻儿,我要当爹了!”
他激动地亲她,她咯咯娇笑。
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甜蜜与幸福,随风飘远……
北影国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大街,两支婚嫁队伍一前一后地走过。
一路吹吹打打,喜乐喧嚣,鲜红的色泽特别的喜庆。
今日是已故苏太傅的两个孙女一同出嫁的大喜日子,嫡长女苏冰舞嫁往工部侍郎李府,庶出的五小姐苏轻亦嫁入长公主府,嫁的夫君是英俊潇洒的荣安侯爷。
不过,苏家庶出的五小姐是京里名号响当当的丑颜闺秀,竟然能嫁给相貌不凡的荣安侯爷,太出人意料了。不少人私下里议论,这荣安侯爷当真把那丑颜小姐娶进门?
百姓纷纷涌向长公主府,气派的府门前,喜轿落地,喜娘连忙向府里的人禀报。
围观的人群里有一抹鲜艳的大红色,这女子身穿鲜红嫁衣,红盖头遮住了半张脸,格外的神秘。
她灰常期待即将上演的好戏,唇角噙着一丝清冷。
不会儿,一身大红喜服的新郎荣安侯爷出现在百姓的视线里。
果然传闻不虚,安荣侯爷仪表堂堂,人中龙凤。
喜娘吩咐轿夫压轿,然后笑眯眯道:“侯爷,可以踢轿门了。”
荣安侯爷走近喜轿,眉宇略略含笑,似乎对这桩婚事挺满意的。
百姓纷纷拥挤上前,想看看新娘是不是苏家的丑女,即使新娘盖着红盖头,根本看不见。
“且慢!”
就在新郎提起右腿正要踢轿门的时候,人群里出现一道清脆的声音。
不仅百姓们疑惑,就连新郎等人都疑惑,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一边掀开红盖头一边走过来,那动作特么的流畅帅气。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虽然她化了新娘的红妆,虽然她头上戴着金光闪闪的金冠,虽然她身姿绰约,但她左脸眼尾下方有一块粉红色的鲜明胎记,使得她清秀的小脸毁了,变成不折不扣的丑女。
这位姑娘是苏家丑女?那喜轿里的新娘是谁?难道是嫡长女?
喜娘看见她,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