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国皇帝颔首,神色颇为伤感,“衣儿,你们年轻人多聊聊,朕先回书房。”
苏轻亦行礼道:“恭送父皇。”
北影寒、北影玄等人也是拱手一礼,“恭送陛下。”
萧贵妃跟着出去,出了瑶光殿,她温柔道:“陛下,眼下午时将过,臣妾殿里备好了午膳,不如去臣妾那儿用膳吧。”
东海国皇帝点点头,“也好。朕回去也是传膳,不如去你那儿。”
她欣喜地应了。
瑶光殿内,圆案已经摆满各色佳肴与美酒。
苏轻亦笑道:“咱们几个就不要客气了,放开肚皮吃。”
北影潇笑得眼眸眯成一条缝儿,“我怎么会跟你客气。不过,轻亦,方才你还是端庄高贵的公主,现在这句‘放开肚皮’不太文雅。”
“我这是率性而为。”她为他斟酒,窃笑道,“今日我定要将你灌醉!”
“那可不行,入夜还有更多好吃的呢,我要等到夜宴再喝个痛快。”他挑眉一笑。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和谐而欢快。
苏轻亦心想,人生最开心的事莫过于与三五知己好友品茗、闲聊、吃饭、喝酒。
北影玄问道:“轻亦,你打算回北影国看看故人吗?”
“有这个打算,不过过阵子吧,这边的事了了,再回北影国看看祖母与嫂嫂,还有令萱。”她笑道,对了,还要去看看凤凌天和宇文凌雪,把自己近来的事告诉他们,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你在这边待了这么久,苏老夫人必定担心你。”
“前些儿我写了一封书函寄到北影国苏家,告知祖母我很好,让她无需担心。”
“二哥,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不如在金城多待一些时日,跟轻亦一起回去。”北影潇为自己想出这么一个拖延时日的好提议而得意。
“母皇会担心你。”北影玄道,其实心里何尝不希望在金城多留一些时日,留在轻亦身边,时不时地看见她。
“母皇才不会担心我,我又不是没出来玩过。”北影潇不以为然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你们想多留几日就多留几日,我无任欢迎。”苏轻亦笑道。
北影寒就郁闷了,北影潇倒没什么,北影玄在这儿,那不是虎视眈眈吗?
虽然他打败北影玄,赢得轻儿,但北影玄仍然是一个战斗力很强的威胁,他不能轻敌,更不能掉以轻心。
……
午后,那些进宫的诰命夫人、贵妇与闺秀们,大多数在泰和殿偏殿歇息,有的去后宫看望有交情的妃嫔,有的则在附近游玩。
很快,酉时将至,那些人来到泰和殿,等候入席。
宫人早已安排好宴案,布置好一切,只等着时辰到了,让那些人进来。
而关雎殿,南贵妃坐在妆台前,紫薰嬷嬷为她按着双肩,手势温柔,略带几分力道。
“你有几分把握?”她闭着双目问道,一张美艳的脸庞平静里带着几分幽深的戾气。
“这次一定要那小贱人尝尝被人厌弃的滋味!”紫薰嬷嬷眼眸微掀,杀气滚沸,“娘娘放心吧,没有十分把握,也有九分。”
“我再也不想等!我要那小贱人立即死!”南贵妃忽然睁眸,切齿的声音饱含浓烈狠毒的杀气。
“我会让她在生辰夜宴演一出好戏!明年今日,便是她的死忌!”
紫薰嬷嬷阴毒地笑,犹如一条毒蛇,钻进黑暗的沼泽。
泰和殿坐满了人,因为陛下等人还没到,这些人三五一群地聚在一起闲聊。
北影玄、北影潇同案,正与昌王墨非白聊着东海国的风土人情与各种特产,墨非白说要尽东道主之谊带他们游览金城。
南贵妃、萧贵妃到的时候,众人起身迎接。
而苏轻亦是与东海国皇帝一起到的,因为今日她是光环闪耀的女主角。
众人恭敬地迎驾,但见苏轻亦的装扮与午时一样,惊华潋滟,风华绝代。
一番寒暄之后,生辰夜宴正式开始。
东海国皇帝说了,不必拘束,尽情吃喝。因此,接下来的气氛相当的热烈。
北影寒还是与昌王墨非白同案,而南越国太子、西绝国太子,虽然没有受到邀请去瑶光殿观礼,不过在这生辰夜宴,他们的宴案是贵宾席,颇受重视。
“陛下,之前的比试,不知结果如何?”南越国太子元崇烈起身问道。
“陛下,本太子也想知道,是否有人打赢凤凰公主。”西绝国太子凤无忌也问道。
其实,他们都知道北影玄与北影寒决斗一事,还知道谁取胜,谁就是凤凰公主的未来驸马,更知道北影寒取胜了。不过,他们就是要问问,凤凰公主的未来驸马是不是真的是北影寒。
苏轻亦心里冷笑,他们问起这件事,有何目的?
墨非白将北影寒、北影玄决斗一事简略地说了,“至于未来驸马,这要看父皇与皇妹的意思。”
凤无忌拱手道:“原来是大都督取胜,恭喜恭喜。”
元崇烈也恭喜北影寒,不过暗自恼怒。此行的最大目的是迎娶凤凰公主,没想到还是一事无成。
北影寒抱拳一礼,并没有说话。
东海国皇帝扬声道:“公主的婚事,稍后再议,今日是公主的生辰,不谈婚事。”
于此,这件事揭过不表。
六个舞伎上场,跳起柔美的宫廷舞。
苏轻亦望向北影寒,他的雪颜似一枚千年寒玉,寒气森森。
他应该瞧得出来,东海国皇帝看他不顺眼,不想把女儿嫁给他。
她心里叹气,今夜他又要摆出一张臭脸了。
南贵妃优雅地饮酒,美艳的脸庞静若秋水,那双眸子幽深无底,似有诡异的水草蔓延开来。
紫薰嬷嬷并不在这儿,而是在黑暗的偏殿某个隐蔽的角落。
她盘膝而坐,两只手挥来移去,正在发功。
昏暗的光线里,她的面目冷厉诡谲,那么的狰狞骇人。
小贱人,这回我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大殿内,夜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气氛融洽。
苏轻亦举杯向北影玄、北影潇致意,他们端起玉杯,互相敬酒。
不过,她觉得北影寒怪怪的。
他饮了不少酒,自斟自饮,好像跟酒杠上了似的。他面无表情,凤眸冷鸷,好似黑夜里的野狼。
她微微蹙眉,他究竟怎么了?
这时,新上场的是三个舞伎令人眼前一亮。
她们的衣着惊爆了所有人的眼,不过在苏轻亦看来,并没什么,顶多算是清凉。
她们的身材前凸后翘,腰肢盈盈一握,上身裹着嫩黄色的紧身抹胸,只裹住呼之欲出的胸脯,露出纤细的藕臂、香肩和如蛇般的小蛮腰,下面是紧身裤子,脚踝处呈喇叭状。她们的手腕、脚腕戴着银铃铛,随着身躯的舞动,铃铛发出清脆的叮铃声,悦耳极了。
乐曲颇具异域风情,她们的舞也迥异于宫廷舞,身躯妖娆地舒展、魅惑地扭动,银铃铛随着她们的舞动而叮铃铃地响。
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三个舞伎身上,随着她们身躯的摆动而移动。
就连北影潇和北影玄也没有例外,北影潇颇有兴致,目不转睛,北影玄则是云淡风轻地看着。而北影寒,仍然自斟自饮,对那魅惑人心的舞蹈视若无睹。
苏轻亦心里冷笑,或许东海国很少见这样的舞,他们觉得新奇,就都被吸引了。
那三个舞伎所跳的舞有点像印度舞,又有点像新疆舞,以充满诱惑性的肢体语言为武器,引爆全场。
叮铃声不绝于耳,她听着渐渐觉得心烦。
不知怎么回事,她越发觉得心慌胸闷,眉心微蹙。
佳期见她似有不适,关心地问:“公主,是否身子不适?”
苏轻亦摇头,“可能殿内人太多,觉得有点闷。”
良辰低声道:“不如出去透透气?”
苏轻亦还是摇头,如今她是公主,与父皇的凤案平行而设,一举一动太过引人注目。一旦她出去,便会被人看见。还是算了。
过了片刻,那种不适感消失了,而那三个舞伎仍然在跳。
接着,南越国太子元崇烈和西绝国太子凤无忌分别来向她与东海国陛下敬酒,她持礼应付他们。
头有点晕,她摇了摇,神奇的是,马上又不晕了。不过,似有什么东西飞离了自己,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闭上双眸,短暂的一瞬间,她睁开眼,却好像过了一年那么久。
忽然,苏轻亦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娘死了……死得很惨……是你父皇害死你娘的……你娘死不瞑目,在阴曹地府备受煎熬、折磨……你身为女儿,要为你娘报仇……报仇……报仇……报仇……
这声音好似从她的内心深处发出来,好似是她内心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她满心疑惑,谁在跟她说话?
娘亲是父皇害死的?
那道声音继续说着极具蛊惑性的话,忽然,她身躯一颤,小脸冷静木然,墨玉般的水眸变得空洞,眸光无法聚焦似的。她慢慢转头,看向东海国皇帝。
对!就是这个男人害死了娘亲!
她要亲手杀了他,为娘亲报仇!
陡然,苏轻亦的眸光变得无比凌厉,杀气腾腾,好似恨不得立即杀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南贵妃悄然看向她,唇角微勾,眼梢的冷意那么阴毒:好戏即将上演,真得好好欣赏才是。
那三个舞伎徐徐退下,又进来新一波的舞伎。
众人饮酒的饮酒、闲聊的闲聊、吃菜的吃菜,东海国皇帝端起玉杯,正要饮酒,就在这时,苏轻亦蹦起来,出其不意地揪住东海国皇帝,精致如画的眉目蓄满了浓烈的仇恨,“我要杀了你!为娘亲报仇!”
因为她距离东海国皇帝是最近的,很容易得手。
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她已经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拽起来,往他胸口拍了一掌。
她已经练就幻影,以往的二十年内功更加深厚。这一掌,虽然没有出尽全力,但也有四成功力。东海国皇帝没有防备,也没有内功抵凤,自然是脏腑受损,内伤颇重。
他喷出一口鲜血,不敢相信地看着宝贝女儿,脏腑的痛不及伤心的万分之一,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衣儿,你说什么?”
“我要为我娘报仇!”
苏轻亦疾言厉色道,饱含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样的凤凰公主,令人觉得陌生、可怕。
她又拍出一掌,掌心注满了内力。如若被这一掌击中,必死无疑。
就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一道雪光流星般地飞过去,击中她。
顷刻间,她凝定不动,保持着正要出招的姿势。
只不过,她的小脸燃烧着愤恨的火焰,以及对东海国皇帝的极端痛恨。
是北影寒出招,制住苏轻亦。倘若东海国皇帝真的被她打死,那么,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海公公扶着东海国皇帝坐下来,他剧烈地喘着,仍然不敢相信方才的惊变。
北影寒飞速过去,再次点了苏轻亦的大穴,令她动弹不得。
所有人都震惊得不会思考了,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在生辰夜宴当众刺杀陛下?还有比这更荒唐、更可怕的事吗?可是,他们亲眼目睹,还有假吗?
原来,凤凰公主不是真心与陛下相认,而是包藏祸心,伺机杀害陛下。
“陛下,您撑住。”海公公不愧是见惯大场面的老人,吩咐内侍,“速速去传太医。”
“皇兄,公主胆敢当众出手杀你,想来是早有谋划。”江夏王动怒道,“此女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必定包藏祸心,有所图谋。皇兄,立即将此女关押天牢,相关人等也一并收押!”
那些宗室和文武大臣纷纷附议,谴责苏轻亦抱着复仇之心而来,并非真心与陛下相认,先收押天牢,再行斩首之刑,以儆效尤。
北影玄、北影潇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轻亦怎么可能做出杀害东海国皇帝的事?然而,他们亲眼所见,也不可能是假的。因此,他们还真不知如何为她说情。
北影寒站在苏轻亦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做出这样的事,必定事出有因。
南贵妃走到中间,眉间凛凛,“凤凰公主谋害陛下,大逆不道,其心可诛,罪无可恕!来人,将她收押天牢,明日再行处置!”
这般言行,颇为霸气。
“陛下,以小王对公主的了解,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当中一定有隐情。”北影玄冷沉道,“还请陛下查清真相。”
“是啊,轻亦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有内情。”北影潇担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