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片能够观荷的回廊,需先路过一处月门小花园,夏时里面不少的花也开得正是好的时候,两人还未到近前,就已经嗅到了清淡的香味。
“母亲,这花开得不错,待会折些回去放在屋子里也是好的。”江如曼的声音从花园传来。
高朔雪看了江熹微一眼,她是知道江如曼跟她不和,正想着要不要避开,也免得到时候互相尴尬,但那边的一句话却让两人都同时停住了脚步。
“这些花寻常都是江熹微喜欢的,谁都折不得,现在她走了,我想怎么折就怎么折,就是把这里给的花全都给铲了,她也管不着。”
说着,她动作毫不怜惜的把花扯了好几朵扔在地上,狠狠践踏,神情嫌恶:“算了,这样的东西就是放在我的屋子里,看了也是糟心,污了我的眼,还是改日让人除了好。”
“碍眼的又岂非只有这花,要除去的也非只有这东西。”吴氏看着地上的花,眼里也是不屑,另有一种深意,“前几天传来消息,说她回去的路上遭了山贼,偏偏没出什么事,若是那瓷器和她哪怕一个人出事,也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回去。”
“那些山贼也是可恨无用,都拦了车队,什么都没抢到就跑了,白白便宜了她。”江如曼亦十分不高兴江熹微这么轻易就脱险了,她最愿意看到的就是江熹微落难,“她怎么没死在那,就算是没死,若是被他们抓到多留几日,那她再出来名声也是毁了。”
若是她真的被那贼人抓了去,即便是什么事情也没出,回来之后怕也被会人诟病,只怕众口铄金——想来就算是没人说什么,那江如曼也会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在里面已经发生了某些肮脏的事。
这般恶毒的心思,也就只有她能说得出,语气仍旧是那样的刻薄,让人听单单听了这一句,就能想像她那般嘴脸。
江熹微倒是不急,就站在原地听,高朔雪看她没有出声的意思,也就是跟着站着,静静等等,也听着吴氏和江如曼继续编排。
说的话也无非就是那几句,恨她没有出事,恨她命大还能回来,恨她没有一身狼狈满身罪责回来,这两人真的如豺狼一样,贪心不足,蛇蝎心肠。
从前见这两人,只是觉得厌烦,现在听着她们说这些,江熹微觉得就好像有一条毒舌在自己身边吐着芯子一样,或许她们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给她咬上一口,虽然不是怕,但是却让她觉得恶心。
她没死在外面,倒是让两人失望了,若是现在她就这样出现在她们面前,让她们看着自己活得好好的,岂不是狠狠打了她们的脸,让她们神色狼狈?
江熹微笑了一下,想到那个画面觉得有些有趣,但她性子不是心急的人,就站在那边赏了一会花,也不急着现身。
她这样气定神闲,倒是让一边的高朔雪有些不解了,但是同时对于她这样的淡然有几分佩服。
一直等到那边的两人说完了,一边继续谈论着什么时候要除去眼中钉,一边往这边走,江熹微依旧是在认真的赏花,好像丝毫不为她们的言辞所动,也根本听不出她们话里所言的人其实是自己一样。
一种置身事外的泰然自若,清风得怡。
高朔雪悄悄观察着江熹微,发现她并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的很淡然,很平静,开始有些好奇若是那两人看到这样的江熹微,会是如何神色。
她忽然觉得现在自己面前的江大小姐,和自己从前所听闻的不大一样,她觉得很有趣,比起虚伪善嫉的江如曼,她现在越加喜欢面前这个江大小姐,她似乎跟那些大宅院里的女子都不太一样。
她这样想着,也向着那边声源处看过去,颇有些期待那两人过来,看到这边情景时的神色,应该会很好看。
声音终于进了,那边吴氏还在教江如曼如何对付江熹微,如何才能把她比下去,但话还没说话,声音忽然猛然顿住,瞪大了眼看着前面的人:“你——”
江如曼亦是如此,不可置信一样看着江熹微,活像是看到了鬼一样:“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回京城了吗?”
两人如出一辙滑稽的神色让人觉得可笑,江如曼不是见了鬼,而是觉得心中有鬼,寻常她虽然和江熹微不和,但是还没有这样撕破过脸,让她听到自己在背后算计她的话,就好像自己的那点心思全都被她窥破看穿。
虽然她不怕这些让江熹微知道,但是这种被动的感觉,总让人觉得身处劣势,有些憋屈。
江熹微确实听到了所有,但是面对那两人的质问,她一点都不为所动,垂首看着面前的一枝花,像是在认真的欣赏,如同没有看到一样直接无视了那两人,没有丝毫被惊动一样,甚至没有一点看一眼的意思。
江如曼就觉得受到了轻视,不由变了语气,质问一样:“江熹微,我问你,你怎么又回来?”
那语气好像江宅是她的一样,谁要回来都要先过问通知她一样,她不过是住在这里而已,却太过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我记得,这江宅也不是你的地方吧,你现在住的院子还是我让给你的,我的来去也由不得你来过问。”
然而事实也却是如此,江如曼被堵得无话可说,只是一仗脸又青又白,活像是被人生生抽了几巴掌一样。
为什么偏偏江熹微的身份比她高贵,为什么偏偏这江宅大院里,她没有更高的地位,以至于现在连说她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她偏偏不如她!江如曼瞪着她,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去狠狠掌她的嘴,可是她攥紧了手心,却没那个胆子。
见自己女儿被人贬低,吴氏当然不高兴了,但是她毕竟年长,气性要稍微稳定些,也更容易做戏。
她先是安抚似的拍了拍江如曼的手,而后开始颠倒黑白:“你姐姐只是关心你何时回来的而已,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便是针对她,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坏她一番好心。”
这话说得好像江如曼真的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江熹微还是第一次见:“我倒是不需她来关心的,毕竟她只是关心我什么时间出事,我可受不得。”
“你小人之心,她是你姐姐,你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这样污蔑她吧。”吴氏继续帮着江如曼,说得头头在理,好像跟真的一样,她甚至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不少,引得正巧路过的下人纷纷侧目,看来是铁了心要在这件事上倒打一耙了。
这些倒是她们惯用的伎俩。
“江三夫人,如曼小姐方才说的那些话,我也是听到的。”这个时候高朔雪终于出声了,她也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这些招数她当然早就见过,倒是不以为奇,但是对于江如曼和吴氏这样的人,她从来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你们方才对江大小姐之言万分无理,分明心思歹毒,我们听得清清楚楚的,可不是三夫人你说的那样,不分青红皂白说这些违心的话,三夫人这样连我都看不过了。”
高朔雪这样一说,事情到底如何所有人自然都明了了,吴氏一时间面色微扭,好像不知道该挂出什么神色来,先前江二夫人没有回来的时候,府上帮着江云舒选亲事,她还提过这个高大小姐不错,没想到现在这么快竟然就跟江熹微搅和到了一起,早是知道,她当初就不该多提她的好话。
“高小姐不过是外人罢了,按道理我们家里的事怕也是不由你来多说的吧,这也不合规矩。”
高朔雪在外素有佳名,知道她的人都要夸一句知书达理温婉性和,现在吴氏一来就自视甚高的开始说她的不是,倒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但高朔雪也不是被吓大的:“白白看人受冤,这样的事我却是做不出来的,三夫人自以为是长辈,便觉得可以点到是非了吗?我却不能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说我无理,我也问心无愧。”
一席话说得吴氏哑口无言,她喊江熹微“江大小姐”的话更是让江如曼不悦,她素来以江家大小姐自居,觉得这该是她的头衔才是,用在了江熹微身上,就是对她的侮辱。
但是现在理屈词穷的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熹微觉得好笑,这两人哪次作妖得到了分毫好处,每回都是把自己弄得这样难看,但是却从来没有吸取丝毫教训,真觉得自己那点令人发笑的小心思,能翻出什么花来。
她不是自傲,也从不自负看轻别人,只是这两人实在让她觉得有些时候要是给她们留了脸的话,她们只会变本加厉,越加得寸进尺。
“方才我听你们提到这些花,大概还不知道这些花其实是太后赏的,你说要除了去,难不成是要对太后不敬?若是被人知道的话,这可是要定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