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一间屋内忽然亮起晦暗烛火,一人躬身站着,压低了声音:“刀哥,那两个人真的可靠吗?”
刀哥正在烛火下擦拭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显出几分冷厉来。
“可不可靠,试一试不久知道了。”他把匕首反复翻看,也没有抬眼,就说,“今天拿针刺她手指的时候,我在那个针上面抹了‘好东西’,虽然不多,但是那是提纯过的,药效可比真的万金散还厉害,她碰了必然上瘾。”
笑了一下:“而我今天后面给她的药,正是万金散,若她今晚把东西服下,之前那药效自然是影响不了她的,就看她到底是真的吃药有瘾,还是假的。”
“那以后她若是发现了这个……”
“两天后验货,拿了货就走人,以后谁也不见谁,她就算是发现了能怎样,我也可以说我是拿错了。”他眼底慢慢露出一些露骨的神色,轻慢一笑,“再说就她那个样子,吃药还不就是为了讨男人欢心,为了床上舒坦,说不定她还得感谢我,万金散可比千金散好多了,她也不愁门路弄到,何必再牵扯我。”
“现在这两天我们就等,看她到底会不会发作,你给我找人好好盯紧了。”
手下赶紧点头,并对刀哥的计划表示叹服。
那边刀哥擦完了匕首,把它收起来才问:“今晚那边动静怎么样了?”
“如您之前所料的,熄灯之后动静闹得不小,桌子椅子都被掀了一样,估计是……是真的吃了药的。”也就吃了那药,估计才会这么大阵仗。
刀哥没有说话,让人退下了。
夜深,被山林环抱的整个村子都好像沉睡了一样,静静悄悄的浸染在漆黑的夜里,有种亘古千年的沉意。
四面十分安静,林中偶尔有一两声鸟鸣,在那叫声落下的同时,一道漆黑的身影掠过,从下往上最终到了一处断崖边。
“主上。”
身披黑袍的人临风站在断崖边,负着手,身形挺拔而纤瘦,天边的一抹残月衔着他的身影。
“怎么样,探听到了什么?”夜风里的声音带着凉意。
“白日里来了那一拨人还在试探他们,不过江大小姐似乎染了瘾,靠着刀哥的一包药才得以缓解,晚上的时候两个人在房间里弄出了很大的动静……也跟吃了那药一样。”手下很隐晦地说。
黑袍人沉默了,断崖下就是那个浸在浓黑夜色里的山村,他低着头去看:“什么样的动静?”
属下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合适的措辞,但黑袍人忽然又说:“行了,不用说了。”
属下松了一口气,但是黑袍人又是许久不言语,就这样独身站着,自然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还有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属下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很快收回视线,觉得虽然主上没说话,但是他似乎在不高兴?
他的喜怒,嫌少能有这样外露的时候。
接着就见他转过了身:“你说她在服药,当真?”
“她那模样看着没什么分别,但是属下不敢断言。”
黑袍人下露出的雪白的颚微微绷起,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其实他是在疑惑,她怎么又染上这药了,是之前的药性没有解干净?还是她装的?
他没有答案,两种似乎都有可能,但是他既然上次为她解了药性,这次不管真假,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若是她是万金散药性没除尽的话,把这个放到她的水中,便会没事,你去办。”
说着他拿出一个小药瓶来。
只见那件漆黑宽大的袍子里伸出一直秀气细白的手来,如玉璧莹润修长,有少年风骨,指尖都是料峭的灵气,似乎将夜色都点亮。
很难想象这样一双手,属于这样阴沉城府的人,他该是王孙公子的。
属下接过药瓶,很快不见了。
昨晚闹了一夜,因为那出戏,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床上都是乱七八糟的,江熹微一看就觉得有些不忍直视。
“这才像样子。”徐延亭却点头表示很满意,“你先在屋里坐着,我去多要点热水来。”
“大早上要那么多热水干什么?”江熹微过去在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山中无茶,这水也是凉的,但是她倒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
“给你洗澡。”他面不改色。
而江熹微险些被口中的水给呛到,咳了几声才不可思议的看着徐延亭:“不是,王爷你这……”
“演戏当然要演全套的,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加相信我们,不仅现在在房间里要演,待会出去了还得继续演。”像在教育学生一样,徐延亭循循善诱,末了拍了拍江熹微的肩,就这样真的出去要水了。
没多久他又回来了,江熹微还坐在桌边,没什么神色,见他进来就问:“你要的水呢?”
“还在烧,待会刀哥的人会帮忙抬进来的,这也算是物尽其用。”等那些人进来看到屋内现在的样子,再出去好好宣传一番,应该就不会有人再怀疑了。
他瞥了江熹微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莫名笑了一下:“待会记得好好演,要演出那种柔弱感。”
斜斜瞥他一眼,江熹微觉得他那眼神竟然有几分看好戏的意思,她有些郁闷,宁王果然还是那个宁王。
那边徐延亭笑罢了,随手就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忽然一顿,问:“今天这水怎么这么甜?”
江熹微夺下他的杯子:“这是我喝过的。”
两人没等多久,外面就有人送水进来了,江熹微就软着身子似的伏在桌边,徐延亭也当是没有看到他们试探是目光一样。
人离开之后,江熹微坐直了:“真洗?”
“真洗。”
甚至为了增加可信度,徐延亭也没有出去,就在那边坐着,背对着她。
江熹微也不是扭捏的人,真的就这样脱了衣服入水,衣裳逶地的窸窣声,水被晃动的细碎声,都十分的清晰。
徐延亭手中捏着一只水杯,低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清水,身后没了什么声音,他抬起头,余光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铜镜,目光便是一顿。
铜镜十分的光滑,能够清楚的照出在他身后沐浴的人,江熹微在木桶内,背对着他,长发散在身后遮住了背脊,双肩却圆润而雪白,白得像是天山堆出的冰雪。
一时间目光便移不开了,徐延亭盯着铜镜出了一回神,偏她还一无所知的问:“王爷觉得这帮人的来历如何?”
徐延亭神色不动,堂堂正正的样子没有丝毫局促,淡淡说:“除了齐爷,极乐楼里当然还有无数个什么‘爷’,而且齐爷往上也还是有人的,我们不好断定,等我们这次顺着这条线摸下去,或者就能找到线索了。”
江熹微“嗯”了一声,像是再思考一样,随手把水轻轻撩了撩,于是徐延亭看到铜镜里玉臂抬起,犹如生雪。
从前读的那些圣贤书君子礼,现在都是过眼云烟了,江熹微曾说他是君子,可见她却是看错了他,他也早就说过,在喜欢的人面前是做不成君子的。
所以看得心安理得,他看自己的王妃,犯了哪条律法?
等江熹微准备起身的时候他的视线终于离开,下意识举起手中的杯子喝水,却仍旧觉得有些渴。
“洗完了。”穿好衣服的江熹微就见桌边那人背脊停止,还当他不自在,她慢慢朝他走过去,走到他对面坐下,忽然诧异道,“你怎么了?”
正在倒水的徐延亭还不明所以,正要问怎么了,江熹微却很快的拿出一张帕子照他鼻子下面擦了擦:“流血了。”
“咳咳。”掩饰似的咳了两声,十分淡定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捂住,用十分平静的声音说,“没事,山里太干燥了,我出去洗洗。”
而后面不改色的出去,背影始终维持着挺拔姿态,江熹微就这样看着他背影,想了想,这山里明明很潮湿啊。
早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围坐在一张桌边,江熹微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好了,她一出来所有人都同时看向了她。
她往徐延亭那边看了一眼,想起他说的演戏,立马就放慢了自己的脚步,柔柔弱弱的走过去,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心照不宣的变了。
等落座了,刀哥就开口笑道:“兄弟昨夜定然眼福不浅,今日这般红光满面,肯定是美人太缠人了吧。”
话虽然是徐延亭说的,但是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江熹微身上,有些露骨而下流的扯着一个笑,江熹微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自坐在徐延亭身边不语。
当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出现在男人堆里,很少有男人不起些什么心思,何况昨夜的事情人尽皆知,都从她身上看出一股风流韵味来,便越加觉得她形容酥骨。
垂涎的人不少,偷偷看她的人也不少,徐延亭在桌下握着江熹微的手,无视其他人的视线。
刀哥喝着酒,眼神暧昧直白,笑道:“你们昨夜动静不小啊,小子艳福不浅,但还是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才是,我们都是来干正事的。”
徐延亭虚虚应了,刀哥没有再多说,但是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江熹微身上移动开。
而江熹微则看出刀哥有意要留徐延亭说话,所以用完了饭之后就自己先回去了,一直在屋内等着徐延亭。
“他跟你说了什么?”等到徐延亭回来,江熹微便奇问。
徐延亭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好说。”
“什么不好说的?”他这样越发让江熹微好奇了,于是又追问了一声。
他似乎本是没打算说的,然江熹微追着问了,最后只能无奈道:“他们那眼神你也看到了,男人能说什么,是他硬要跟我讨论房中之术,我倒没听出什么门道来,想必他也就是道听途说罢了。”
江熹微的眉头皱了皱:他就和你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