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理寺,江熹微把在刺客身上夺下的木珠手串拿出来看了看,隐约能闻到珠子上淡淡的香气,是香珠手串,很快她又把东西收了起来,也许可以去问问这东西的由来。
今晚的刺客实在可疑,而且现在江熹微怀疑胡大人是自己家中遇害的,所以她今晚还是必须去一趟胡府。
在去胡府的路上,江熹微把那一角印有贤王印鉴的纸拿出来又看了看,这不是巧合,她又开始怀疑胡大人说的那件大事,难不成真的贤王和淑妃的事?
但一切到底如何,还需细细查探,或许她这一趟去了胡府能找到什么线索。
因为之前宋正仪的叮嘱,现在胡大人的院子一直被封着,也没有人住,所以夜里里面就跟大理寺似的安静,江熹微倒不怕被发现,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的一切还保持着几天前的原样,安安静静的像是尘封已久,想到之前被烧过的那一角纸页,她进去之后就直接到了香炉边,揭开盖子往里看。
里面香灰堆积,她点了蜡烛细看,又抽下发间一支银簪在里面拨了拨,竟果然找出底下埋着的一点与香灰不同的灰烬,是纸页烧出来的灰,而且下面还埋着不少,如此一看,起码烧了好几页纸。
烧掉的东西应该就是胡大人发现的大事,江熹微看着面前的一炉香灰沉思,这是一炉被焚烧过的真相,要如何复原?
这些东西肯定不是胡大人自己烧的。
一切罪证如今都只一炬成灰埋在香炉里,一切扑朔迷离她看不透,线索越多,迷雾越发浓重。
而后江熹微又在屋内找了一圈,在书案上看到了好几个空空的信封,被几本书压着。
凝神细思了一会,她缓缓转身,看着这个房间,想象着那日辰时胡大人整装完毕,在屋内检查一番之后出门离去,半路上或许接到什么信息,于是又在不久之后悄然回府。
江熹微走到门边,想象着胡大人站在门外,门推开的瞬间他警觉地顿了顿,但是还是很快进来,解下披风之后装作如常地坐了一会,之后才终于打开柜子找出装在普通信封里隐藏的纸。
但他刚要打开信封的时候,忽然动作一顿,接着整个人就这样倒在地上,这时暗处走出一个人。
看不清他的样子,他就这样缓步走到胡大人面前,捡起了地上的信封。
胡大人倒在书案边,不能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于是江熹微走到书案边,凝神垂首,似乎看到胡大人尽力挣扎想要起身,但是其实他什么都做不大,张着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信封被一只只打开,里面的信纸全部被拿出,那人揭开香炉将信纸一页页扔了进去。
扔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他转过身,外面有风吹来,吹出了一角没有烧烬的纸页,落到胡大人面前。
他艰难地把它藏在挽起的袖中,而后那人转过身看着他,地上的胡大人缓缓失去意识。
被烧掉的信,到底是什么内容,既然有贤王的公印,那是否是在公务方面的事有所错漏。
但就算是如此,想来也早已掩盖好,旁人如何能查到。
江熹微又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江熹微走得要慢些,带着凉意的夜风吹得人清醒,她一路想着今晚的事,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到了伯阳侯府门前。
回了府中,江熹微本是往自己院子去的,却在庭中远远瞧见远处一抹人影,曲着一条长腿坐在墙头,背后是云与月,身边是风和夜。
掠开被风吹乱的鬓发,江熹微驻足遥望,而后朝着那边走过去。
对面是宁王府,他侧身就坐在墙头,手上拎着一壶酒,深色的衣袍被夜风吹起,侧影犹如谪仙战神,有种缥缈的飒气。
他忽然侧眸望来,江熹微抱臂站着含笑望他,下一刻他掠足而下,墙头只剩一只酒壶映月,而他已经到了江熹微面前。
“本王在这一人苦守半夜,王妃这是去幽会了何人,怎么现在才回来?”
也不知他喝了多少酒,俊逸的眉眼显得有几分醺醺,甫一贴近江熹微就闻到了他身上酒香,与夜风同来。
与其说他现在是抱着江熹微,倒不如说是整个人都撑在江熹微身上,他像是真的醉了一样,从正面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侧首在她耳边问:“王妃不在香闺,去了何处风流。”
“应该是我问王爷你这大半夜不睡觉的,蹲我家墙上做什么?”江熹微推他。
徐延亭却不放手:“自然是想王妃紧了,你还没回答本王去见了谁,楚王还是季墨白?”
“这关他们什么事,王爷别在这里跟我装醉了,赶紧放手,要是被人看见的话你的脸面还要不要。”
“就许王妃你借酒轻薄本王,还不许本王一亲芳泽?”说着,他的双手放在她的腰间,提及之前的事江熹微自觉理亏,也不说话了,只伸手去掰他的手。
但是很快徐延亭主动松开了她,同时手中多了一样东西,就这样举到江熹微面前:“还不承认,夜出私会收了谁的定情信物?”
定睛一看,江熹微才看清他手中拿着的是从刺客身上夺下的香珠,一时无奈:“你真醉了?”
“醉了。”说着又要往江熹微身上靠。
江熹微顺势抢过香珠:“那明天再说。”
“风一吹本王酒就醒了,现在说就可以了。”他又立马站直,一双清明的眼看着她。
江熹微打量他一番,退了两步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所以果然是装醉?”
“醉是装的,想你是真的。”
若是从前听到这样话,那她定要不自在地转开视线,装作没听到,但是现在看着面前的他,她主动迎着他的目光看到他眼中,含着笑意。
“没有幽会谁。”把香珠勾在指尖晃了晃,“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去了趟大理寺,从一个黑衣人身上拿到的。”
听到“大理寺”徐延亭就严肃起来,江熹微把今夜的事都说了,也表明了自己的猜想,最后把那一角纸页给了徐延亭:“你看看。”
徐延亭看了之后肯定道:“没有作假,是贤王的印。”
“但这个证据目前还不适合摆在明面上来,疑罪从无只会打草惊蛇,若贤王真的有什么,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谨慎,我们查不到什么。”徐延亭说,“不过我会让人去贤王府查看,最近监视他的举动,若真有异常再禀明父皇。”
江熹微想的是,不知道在这监视过程中能不能发现贤王和淑妃的事,但她什么都没说,只道:“那这个香珠你能看出什么吗?”
“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串普通的香珠手串,也不名贵。”徐延亭又看了看,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又说,“既然胡大人的院子很有可能才是第一现场,那我们明日再去看看,若能再找出些什么来自然是最好的。”
或许还有更多细节藏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就像今夜她找到的这些一样。
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风花雪月,两人都全身心的把精力放在案子上,谈罢了事,徐延亭才放松似的又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江熹微的身上:“回去吧,明日一早我来找你。”
江熹微就披着他的衣裳转身回去了,刚走到自己院子门口,伯阳侯忽然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就站在门口:“我看宁王在那墙上坐半天了,还以为他要过来采花了。没想到你主动送过去,你们在那干什么?”
“谈情说爱。”
*
第二天江熹微和徐延亭如约来到了胡府,为了配合破案胡大人的遗体一直都在大理寺存着,但胡府上始终结着缟素,起风萧瑟下越加清冷。
听说胡夫人在胡大人死后就一直居在后院佛堂里,这两天又病了一场,不方便见客,所以让了管家来待客。
徐延亭提出想去胡大人的院子看看,自然得到的允许,打开关了好几日的院门,管家带着他们进去。
和昨晚上江熹微看到的相同,不过白日里一切更加清晰,同时也更加隐秘,很多东西都藏在旁人不知的角落。
书房十分清简,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块“鞠躬尽瘁”的旧匾端端正正地挂着,江熹微看着,不由心中一肃。
必须查清凶手,还他瞑目。
而后江熹微带着徐延亭去看了香炉,确实跟她所言一般,而后两人往里走,昨晚江熹微在书案上发现的那几个空信封她放回了原处用书压着,这次便想着带徐延亭看看。
两人一起走到了书案边,江熹微找信封的时候,徐延亭就注意着案上的其他东西,一一扫过之后目光忽然定住。
就见他伸出手,拨开一只碧竹笔筒,后面挡着一枚流苏,他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枚吊坠,流苏上还挂着一枚小巧的木雕琵琶。
江熹微看了一眼,跟那日她在响云寺得的年画娃娃挂坠差不多。
拿着信封的江熹微注意到徐延亭手中的东西,凑近了看了一会:“里面好像还有。”
于是很快徐延亭又从书案角落里找出两个一样的吊坠,不过有一个不是琵琶,而是雕刻成一张琴的样子,坠着流苏看着倒是挺好看的。
“这东西一般都是女子喜欢的吧。”拎了一个在手上,怎么看都觉得是女子所钟的漂亮小挂饰,“如果是胡夫人的东西,那就应该在妆台上,可是为什么都在胡大人的书案上。”
两人又去了隔壁胡大人卧房查看,妆台上有胡夫人的饰物,但他们再没有找到类似的吊坠,而且既然这这三个吊坠是放在书案上的,就说明这确实是胡大人的东西。
有时候很多线索往往藏在细微里,但凡有反常的点,都有可能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真相。
所以他们没有放过这个细节,拿着吊坠先是问了管家,但管家表示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于是他们亲自到了街上去。
“去那边看看吧。”
繁华的街上有不少江家的铺子,这点倒是方便,江熹微带着徐延亭进了一家卖女子首饰和小饰品的铺子,店铺里装潢陈设皆是上等,里面的东西更是种类齐全价格高低各不一。
徐延亭一进去就看中了一支玉簪,趁着江熹微到前面找掌柜的说话的时候付了银子买下,这才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