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已经听出了陈靖远的画外音,云沐阳眼下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只略有深意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而后才伸手制止了陈渊将军想要教训了陈靖远的举动。
“陈将军,靖远也是不曾了解了娘子军的实力,如今叫他好生瞧了这些也是好的,总比他一直存了那起子偏见要强得多不是吗?”
一边说着,云沐阳一边向着已经气得脸涨得通红的陈渊使着眼色,似乎是在示意陈渊切莫做得太过于过分。只这些在陈渊来看,也不过是宸王殿下不愿意瞧见了自己这个不成器儿子的丑态,这才有意解围罢了。眼下他身为涵州城镇守的将军,倒是觉得越发挂不住脸上的情绪,只觉得自己的儿子太过于轻浮,少了曾经那起子稳重劲头儿才是正经。
被云沐阳如此一番劝说之后,陈渊这才渐渐止住了火气,可仍旧是狠狠地瞪着眼前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儿子,随即吩咐着外头守着的兵士,沉声道:“陈靖远触犯军规,依令执行军杖五十,即刻行刑!”
才被陈渊招呼进来的兵士哪里想得到如此光景,此时也只是呆愣地现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了自家将军的命令。而一旁看着沙盘的云瑄阳亦是觉得处罚略显严重,只开口想着替陈靖远说了句言语,也算是替其求了情也就是了。只不过,这头儿的云瑄阳不过才开口,便径直被陈渊给堵住了接下来的言辞,自然没有办法再去说了其他,谁让陈渊才是涵州城正经八百的守将呢!
“陈将军,想来少将军也是怕妄送性命,这才如此焦急,失了应有的分寸……不若……”
“齐王殿下,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这逆子如今所做之事已经不是他个人的行为,如此慌张失措,没得让城中百姓军士起了慌乱心思!如今只处罚他五十军杖已经算是从轻处罚,还请齐王殿下切莫再对此有何质疑!”
一边说着,陈渊一边将视线调转至一旁才进来的兵士处,说话的声音语气自然也变得威严不可侵犯。
“还不快将他压下去行刑!磨蹭些什么!”
一声怒吼之后,方才呆愣着的兵士才算是反应过来,也总算是看清楚了屋内的形势,便痛快应了一声。而后,这个兵士便迈着方正的步子来到了陈靖远的跟前,略显无奈地同其言语着,“少将军,多有得罪了!您还是多担待吧!”
言罢,兵士便也不理会旁人的眼神,直接伸手扣住了陈靖远的双手,将其反剪在了身后。而陈靖远似乎并不曾听到了这些一般,只微皱着眉头继续着自己的说法,如此一幕倒是让云沐阳有些意想不到。
“父亲,娘子军左不过成军数十日,让她们上战场无异于自寻死路,您又何必拉了这些无辜之人下水啊!”
听到自己的儿子直到现下还说着如此糊涂的言语,陈渊当真是已经被气得无法再言语了半分,只抬着手示意着方才的兵士,尽快将其带下去,也好让自己趁早清净了才是正理儿。
“还不带下去!”
直到陈靖远当真被兵士拉出了屋子,押送到校场行刑的时候,方才一直沉默看戏的云沐阳这才开口,只他一开口却是说起了陈渊并不曾得知了一些陈年旧事。而面对这些事情,以及方才陈靖远已经明显失控的态度,想来云家两兄弟是最为清楚其中的缘由道理才是正经。
再说了已经被兵士押到了校场之中的陈靖远,眼下又哪里有半分求饶的意思,其精神状态明显有些波动,与平常时候并不相同。而负责行刑的兵士本就与陈靖远相识,如今自家少将军都落得这个下场,他们几个心里头自然也不怎么好受了去。待几个兵士将陈靖远按在了行刑用的宽凳上的时候,一旁已经握紧了行杖的兵士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见那个兵士脸上表现的甚是无奈,言语支吾间也隐约透露出了些许的内容,左不过是现如今的陈靖远压根儿听不进这些言语也就是了。若是陈靖远当真能够好生听了这人的言辞,只怕这五十军杖也大可不必执行,他自己也能够越发安心了才是要紧。
“少将军,您这又是何必呢?将军治军向来说一不二……即便娘子军……可到底是妙城姑娘带领着她们,她们是不会有事儿的!”
说罢,兵士也只得扭头看了看远方将军府的方向,这才俯下身来在陈靖远耳边言语道:“少将军,属下多有得罪了!您……您多担待啊!”
还不等陈靖远对此有何等反应,这个兵士便已经快速站起身来,抓紧了一旁的军杖狠狠地落下了第一下。而紧接着的第二下、第三下,亦是不曾有了丝毫的放水举动,只一下重过一下,不敢有了丝毫的马虎懈怠。若真要说起这件事情的缘由,只怕还是要归功于陈渊将军素来治军严明的态度,眼下这五十军杖只怕也会让陈靖远记住这次的教训才是。
“陈将军,若是方才我们不以娘子军为先遣,直接派了西北精锐,难道还会怕了羌戎的游骑势力吗?”
与此同时,正看着沙盘的云瑄阳已经回归了这次的正题,向陈渊询问起了有关于这次战事的其他可能性。而如此专注模样的云瑄阳,身为兄长的云沐阳亦是有所期待,左不过现下他不好多说了什么,只希望他这个弟弟不要因此而浪费了如此好的学习机会才对。
听了云瑄阳的提问,陈渊倒是径直从方才的气恼中回过神来,他自然不可能对王族存了什么错想,现如今又遇到个肯吃苦向自己讨教的,又哪里不会好生解释了这些呢?
“七殿下,您也知道涵州城中的兵士素来都只有男人,若是当真派出西北大军的精锐与羌戎游骑硬碰硬,倒也不是不能够赢得胜利,可若是代价太大,那对钦傲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渊并不曾将话点得太过于透彻,毕竟想要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他还是希望由提出问题之人自行体会,如此倒是比自己详细解释来得更为深刻。而现如今他之所以会以这种方式去教导了云瑄阳,左不过是因为曾经自己也是如此去教育了云沐阳,如今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假使云瑄阳是个有了头脑天赋的,自然不必自己多提了许多,想来也是能够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在旁人眼中,行军打仗之事素来都只是只知道喊打喊杀的莽夫所为,可陈渊并不如此认为。在他看来,一个能够带领兵士们赢得胜利的将领,除了武艺了得、敢打敢拼之外,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颗精细的心,去观察了除自己之外的人事物。沙场之上,也许有人会觉得狭路相逢勇者胜,可真正能够使勇者胜…利的除了勇气之外头脑也是绝对不可能缺少的存在!
“这……陈将军的意思是……”
面对陈渊的如此回答,云瑄阳虽说也有些些许的疑惑,可对于其用心也多多少少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毕竟,若是一个天生对这些事情没了点子灵窍之人,想来元康帝也不会白白送了这么个儿子来了此处,亦不会因此而让自己最为看重的儿子带领二人一同前往不是吗?
“殿下可曾听过以柔克刚?”
“以柔……克刚?”
看着云瑄阳逐渐清明的眸子,陈渊倒是同一时间与一旁的云沐阳视线交汇于一处,而二人脸上的表情似乎都有些许的满意。至于已经隐约触碰到了这次安排内里的云瑄阳,现如今倒是细细想着未来战场的走势,继续研究着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正经。
将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陈渊这才有意向着云沐阳使着眼色,大抵上是想要带了云沐阳去往僻静之处,询问了方才那起子事情的关键内容。一见陈渊将军是如此态度,云沐阳自然也是乐见其成,只微微颔首,便快步离开了屋子,走到了一旁的隐蔽处等待着陈渊的到来。
“五殿下……您方才要说的……可作数?”
似乎听了云沐阳讲出的事情,陈渊多多少少还是存了些怀疑在其中,而其表现更多的则是对于这件事情的不可置信。毕竟,陈靖远身为自己的儿子,他多少清楚这个孩子的想法,可陈渊也确实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同柳妙城有着如此多的纠葛,甚至还因此而险些耽误了钦傲大事。
“自然……既然靖远不愿意柳姑娘身犯险境,只怕这心里头……将军可不要径直否定了这些,错了姻缘劫数!”
“可……”
一想到自己欣赏的女娃,居然是北方六省绿林盟盟主柳青河的女儿,陈渊倒是越发不敢相信了这些。且不说柳妙城这个小姑娘的性子直爽,单就是她那起子率真的性子,也当真是与自己的亲爹有些众多地不同。若不是现如今云沐阳将这些事情告知给自己,只怕他都还不知道,自己看重的女子竟还是个匪贼身份。
心里头明白陈渊现如今顾虑的是什么,云沐阳倒也不曾将这起子言语点破,只状似随意地提点着,“将军,如今父皇派了靖远回涵州城驻守,又让小七随我们一同前来,您还看不透父皇的用意吗?”
“五殿下,末将自然明白,圣上有意培养了七殿下,可……这与靖远又有什么关系?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年轻气盛的年轻人罢了!”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陈渊自然也不可能再隐瞒了什么,只痛快说出了这些,想要将元康帝的用意探知个清楚明白。若真要计较起来这些,陈渊倒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太过于牵扯到皇家之事,虽说之前儿子确实与五殿下交好,可这也都是明里暗里的事情。如今若是真的被圣上知晓,自家儿子与匪首之女有了牵扯,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才对。
为了避免一连串的事情发生,陈渊也只得这个时候拉下自己的一张老脸,好生询问了五殿下云沐阳的意思。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详细了解了圣上的用意,也才好小心谨慎布置,不至于破坏了元康帝的用心不是吗?
“陈将军言重了!靖远同我一起长大,父皇的意思只是想要让其明白,想要与匪女交好并不是什么大罪,只这匪女之心究竟是何等方向,这才是最重要的!”
将话提点到了如此地步,云沐阳倒也不会再多说了什么,难不成还要让他再言说了许多,将这些本就是自己意思的话,强行安排给了自己父皇不成?
现如今云沐阳之所以敢如此同陈渊如此言语,也不过是想着以这种方式去求得父皇的赦免。若是柳妙城当真能够以此身份,而给钦傲帮了如此大忙,想来元康帝也不会如此吝啬,做了那起子棒打鸳鸯的事情。而一切的一切,除了陈靖远与柳妙城的努力之外,云沐阳所要做的,便是让柳妙城周围的人牢记住这一点,也好在未来为柳妙城与陈靖远二人多说些言辞才是。
“个中事情想必不用太过于言明,陈将军也有个思量!”
说完这句话,云沐阳便故作神秘地看了看陈渊有些微妙的脸色,径直离开了此处,进屋去瞧了自家弟弟的状态也就是了。而被云沐阳留在了一旁的陈渊此时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只不过于心里头的感受而言,他当真是觉得如此情形的发展,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来不及反应也就是了。
反过来说,若是当真陈渊能够一眼识破了柳妙城的身份,他又怎么会特意安排了这之后的事情,甚至还听取了柳妙城的建议,设立了娘子军呢?不过,如今娘子军出城行事,想来也是五殿下有意为之,左不过是想要柳妙城就此得立战功,也好成全了自己那个拎不清的儿子才对。
只是陈渊此时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今日的如此表现,都是因为柳妙城那个小丫头的缘故,他这个做了父亲的到底是有些在意也就是了。
“臭小子,还敢嫌弃了妙城!老子倒是让你好好知道,妙城这孩子不知要比你强了多少倍!”
有了云沐阳的如此暗示,陈渊亦是不再有所顾忌,只想着能够让柳妙城这个女娃多立战功,也好生让自己那个儿子知晓,女子并非什么白白送了性命的存在才是。而且听着放吧五殿下同其言语的意思,想来这臭小子在京都,亦是给了妙城丫头不少苦头吃。若真是如此,他这个做父亲也算是替儿子赔罪,如今多惩罚了他去,倒也是能够让妙城丫头舒心也算是好的!
心里头打定了主意之后,陈渊倒是再则不纠结于这个问题,只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装之后,再次返回了议事堂中。现如今羌戎游骑进犯涵州城下,只要能够击退他们一次挫败了他们的士气,这之后的事情也便算是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