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瑾贵人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正堂中的其他宫妃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看戏是一回事儿,若是弄得不好引火烧身,那就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谁都不希望在丁敏芝这么个嚣张跋扈之人面前露了短处,更不愿与之一同受了责罚才是正经。
话音才落,正堂中的其他宫妃都十分默契地站起身来,想要率先送了瑾贵人离开此处。不管怎么说,瑾贵人都是这次出宫祈福的重中之重,谁又敢抢在了她的前头做了什么呢?假使不是因为丁敏芝这次的事情做的实在太过分,想来瑾贵人也不会如此惩治了她的下人,也算是间接敲打警告了她本人才是正经。只这一点子心思,于丁敏芝而言是否成立,这便不是旁人能够知晓的事情了。
“恭送瑾娘娘!”
众人起身之后,皆是一般模样屈身低头,口中十分恭敬地说着整齐划一的言语。而这般低头的动作下,倒也是让人看不出所有人的真实脸色了去,单是听了声音只怕是不可能万分确定了这些人的心思才对。
而其中最为明显表达了自身感受之人,除了本就心里头有着怨气地丁敏芝之外,竟也是挑不出第二个人出来了。可眼下瑾贵人也不愿再多去理会此人,说到底,瑾贵人也知道丁敏芝此人心术确实不正,这才不愿与之有了太多接触罢了!现下她的态度也正能够为旁人做了榜样,只怕今日之事之后,这些新晋宫妃之中,不会再有人起了什么想要亲近了丁敏芝的心思。况且,依着丁敏芝这人的心思,也是瞧不起别人对她的那般虚情假意的做派才是。左不过,现如今翠宝已经被处置了,所以丁敏芝不会将这些话宣之于口罢了!
“嗯,各位也回去早些休息吧!”
再次嘱咐了一句之后,瑾贵人便带着自己的侍女离开了正堂,向着之前安排好的客房走去。而一旁的静贤师太也是个懂得分寸之人,就在瑾贵人准备离开之际,她便暗示身边的姑子引路,也算是给足了瑾贵人颜面排场。
只不过在瑾贵人越过丁敏苒的时候,她还是不免多看了丁敏苒几眼,似乎对于这么个沉稳有余的小姑娘极为欣赏,又感到惋惜几分。说到底,圣上之前突然降旨,着丁家小姐前往寄芸庵中为国祈福,她本是没有放在过心上的。毕竟,这件事情同瑾贵人自己又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她不过是守着自己的儿子,安心在宫中度日也就是了!
只这一次见了这么个小姑娘,瑾贵人倒是不免多生出了一丝不舍,不仅是对于丁敏苒这个小姑娘的不舍。或许于瑾贵人而言,她不过是在丁敏苒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的隐忍模样,这才不觉多生出了一份心疼罢了!不光是对眼前这个一直温言细语的丁家二小姐,更是对于多年前的那个苏家入宫为妃的自己才是。
现如今想来,苏家虽说荣耀已经成为往事,可它的威严还在,它的传奇还在。身为苏家小姐的瑾贵人,她并不愿意看到家族突然之间分崩离析的一面,所以在入宫之后处处谨慎,生怕因为自己的何等疏漏,而让母家因此蒙羞受屈。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以隐忍的态度面对了宫中众人,即便入宫这许多光景,她也并不曾教会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钦傲的九皇子云肃阳去争抢了什么。同当初极为得宠的崔欣娘不同,她的儿子虽说与崔欣娘的儿子差不得几岁,却也更为懂礼知节,不似崔欣娘的儿子一般胡闹了去。
曾经的瑾贵人还以为,圣上会逐渐减少对于她这么个不曾起了什么风波之人的关注,可直到崔欣娘与程文瑞的歹毒心思曝光之后,她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什么圣上宠爱幼子,这其实不过是圣上走得一步险棋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谁都懂得,可能够以身犯险的勇气,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的!
出身显贵之家的瑾贵人也看得通透,豪门公子若是受过太多的照拂,想要日后成才实在太过于艰难。而圣上当初如此对待了崔欣娘的孩子,也不过是早就想好了对于那个孩子的处置罢了。相较于崔欣娘的儿子,瑾贵人的儿子云肃阳却并不如此,这些年来徐皇后并不曾苛待了她们母子,如今瑾贵人亦是有所感念。加之,在来到寄芸庵之前,徐皇后曾经嘱咐过自己云云,瑾贵人投桃报李,自然也不会做了那起子阳奉阴违的勾当。
待瑾贵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闭合了房门之后,她这才略显疲累地坐在了床榻一侧,抬眼看向了正给自己拿了皂巾的繁星。
“繁星,今时今日我才明白,皇后娘娘究竟为何要让我好好敲打了丁敏芝!”
虽说瑾贵人说话时的声音极为轻微,似乎实在已经疲累到了极点的模样,可她却并不敢彻底松懈下来。毕竟,在这次的祈福结束之前,她都不敢放松了分毫意识。这不仅是因为徐皇后的嘱托,更是因为徐皇后曾交代自己的一件重要秘辛事宜!
“主子又是说得哪里话,那丁敏芝太过于跋扈任意妄为,此时不敲打了她,只怕回了宫也是个祸害!”
听了瑾贵人的言语,繁星倒是越发认同了自家主子的观点,其先是递上了一条已经用温水浸过的皂巾,而后才顺着瑾贵人的意思说着话。虽说这一点也是繁星自己的想法,可最基本的礼数她还是懂得的,自己身为下人,又哪里能够越过了自己主子的举止吩咐了去呢?
接过繁星递上来的皂巾,瑾贵人也只是囫囵地擦洗了一把,便幽幽叹出一口气来,似乎是在为着什么而犯难。而一旁的繁星瞧见了如此名状,便有意开解着自己主子的心思,希望瑾贵人切莫不要因着旁人的事情,而坏了自己的身子骨儿。
“主子,若是丁二小姐是个有心的,她便会懂得您的苦心,您又何必如此担忧呢?”
“担忧?其实……其实我只是从丁家那位二小姐的身上,看到了我从前的影子罢了!”
总算是将这句话说出口来,瑾贵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就连神情都比方才越发放松了才对。而一旁的繁星听了如此言语,眉眼间也表现得越发温柔起来,似乎也是以此来印证着瑾贵人的说法。毕竟,同那些个宫中委派的宫人都人相比,繁星才是由瑾贵人自苏家带出来的丫鬟,这点子感情上,自然是存了不同之处的!
一提起从前的瑾贵人,繁星的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全不似方才那般淡然的模样。也许这就是在宫中生存了许多年的状态吧,只有拥有过相同经历之人,提起了能够唤起回忆的事情,她们脸上的伪装才会松懈了片刻。
“小姐,您若如此说,其实那丁二小姐当真有些像了您的地方!”
提到这些,繁星口中的称呼都发生了变化,而这么一声“小姐”,也让瑾贵人越发怀念起曾经的那段岁月来。毕竟,身处于苏家这么个钟鸣鼎食之家,瑾贵人合该是个无忧无虑的样子,也该是个懂得分寸进退的心思才是。而岁月匆匆之下,现如今能够瞧出从前模样的,除了那点子谨慎的心思之外,恐怕瑾贵人与繁星都再寻不得从前的模样了才是。
“呵呵,繁星你这人也是会讨了我心思说话,我只是觉得丁二小姐现如今的模样像极了从前的自己,你怎么还越说越没了谱儿去?”
鲜少能够见到瑾贵人如此放松的笑容,繁星瞧着自家主子的如此模样,心里头倒是越发安心了不少。这些年来,她家主子为着自己,为着苏家,为着九殿下的未来着想,实在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如今能够看到她如此会心的微笑,繁星心里头竟有些感激了丁家那位二小姐。也许就如同她家主子口中所说的那般,那位丁家二小姐许就是曾经的苏家小姐,而繁星与瑾贵人也都希望,丁敏苒千万不要变成了现如今瑾贵人的这般模样。也正是因为如此缘由,方才在正堂之中,瑾贵人才会想着能够多多帮助了丁二小姐,不愿让这般如花年纪的女子,承受了这许多本不该由她承受之事。
现如今想来,只怕丁敏苒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些,只丁家并不是苏家,不会如同维护了瑾贵人那般,去维护了丁敏苒罢了。单就从这次的事情中,瑾贵人便已经清楚了丁家之事。对于丁儒昌夫妇对这两个女儿的态度,也有了彻底的了解才是。
假使丁儒昌夫妇能够多了解了些许,或者说是多听了自己小女儿的解释,倒也不至于让丁敏芝养成了这般嚣张妄为的性子,也不至于将如此性子的女儿,送入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来才对。其实,瑾贵人一直都认为只有同丁敏苒这般心思沉静之人,才更适合了宫中的生活。不论是与宫中之人的相处,还是同皇族之间的互动,急躁与嚣张都是最为忌讳之所在了!
“小姐,您若是想要成全了丁二小姐,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早就知晓这其中事情的繁星,突然这般没头没脑地说出了一句,而此话一出口,更是引起了瑾贵人的心思。
只见得瑾贵人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一旁正笑着看向自己的繁星,脸上则是表现出了一丝疑惑的态度。毕竟,这件事情她想要尽快解决,却不想丁二小姐是个性子执拗的,不肯顺着她的安排行事。如此,瑾贵人才会觉得丁敏苒越发像了从前的自己才是。
“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希望尽快了结了丁家之事,至于成全了丁二小姐的事情,其实,咱们大可以暗中推动,不必做得太过于明显……”
说到此处,繁星便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个布包,而其中包裹之物究竟是何等物什,这还要待瑾贵人打开才能够知悉。
与此同时的正堂之中,其他新晋宫妃都已经离开,如今除了心烦意乱的丁敏芝之外,也便只有一直跪在正堂之中的丁敏苒了才是。
就在刚刚,静贤师太本想着唤了丁敏苒起身,随同自己一起离开了此处,而丁敏芝此刻却突然跳了出来,几句话便将静贤师太给打发离开了。同丁敏芝现下的宫妃身份相比,静贤师太这么个寄芸庵主事者的身份,也实在是不够看的!
“姐姐,如今这正堂之中只剩下你我,你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言!”
即便丁敏苒已经绝对割断了自己同丁家的联系,可唤了多年的的姐姐,她还是不可能如此快速地划归陌生人的行列。纵使丁敏芝不曾对她尽过姐姐的责任,可她却不能乱了自己心目中的规矩。
听着丁敏苒不卑不亢地说出此等言语,丁敏芝的心里头别提多有难受。她将丁敏苒留下,不过是希望能够再次羞辱了她,让这次的事情成为丁敏苒永远的噩梦。可现如今倒好,丁敏苒似乎并不曾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反而是自己因此而损失了个溜须拍马的丫头。如此对比之下,丁敏芝的心里头又怎么可能痛快,她眉眼间的怨恨又怎么会有所消减呢?
颇有气势地走到了丁敏苒的跟前,丁敏芝这才缓缓俯下身来,看向了一直低垂着头的丁敏苒,心里头想要撕破她那起子平淡面具的心思也越发高涨起来。
“丁敏苒,你如此假惺惺的有什么意思?大不了明说了!这次的事情就是我安排下的,谁让你今天白日里敢如此冲撞了我呢?要怪也只能怪你活该!”
说这话的时候,丁敏芝似乎已经将那醉汉得逞变成了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可她却已然忽略了去,这次的事情若是进行的如此顺利,瑾贵人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饶过了那醉汉呢?
胆敢在皇家庵堂之中行如此龌龊之事,即便不曾抓个正着,也合该押回京都听候发落才是。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将其关押,只交给了京兆尹前来处理此事呢?
只此事丁家两姐妹并不曾想了这一点去,于丁敏芝而言,她心中不过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毁了眼前这个令她厌恶的存在;而于丁敏苒而言,她不过是已经看清楚了这个所谓“姐姐”的心思,打破了自己心中的最后念想罢了!
“我已经说过了,我会自请到后山修行,从此以后,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同我丁敏苒再没有半分关系……这样,还不够吗?”
即便知道自己不过是希望借着这么个由头离开了此处,可丁敏苒还是想要明白,为何自己都已经退让到了如此地步,身为嫡亲姐妹的丁敏芝,还要如此打压了自己,如此侮辱了自己。不说旁的什么身份地位,她们都是丁家的女儿,她们是嫡亲的姐妹,为何这么多年来,身为姐姐的丁敏芝会如此容不下自己呢?从前年幼倒也还好,不过是些抢了脂粉、夺了布料的小事儿罢了。只如今来瞧,丁敏芝又是心里头存了何等仇怨,竟是不惜要以这等子龌龊之事,来毁了自己的名声清白与未来呢?难道就如同她说的,就只是因为今日早些时候,自己为着阿诺说了几句话,她便生出了这般歹毒的心思吗?若是如此,丁敏芝的心思也未免太过于可怕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