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出了客栈一路顺着掌柜的指点往城中的绸缎庄走,本是极好的心情,却在遇见了某人之后,彻底冷下了一张脸来。
跟她在街面上相遇的不是别人,正是韩依晴的哥哥韩时凤。
凤舞也不去想什么进了绸缎庄的事情,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要往回走,并不想与这人再有什么交集。但韩时凤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快步上前,一把就拉住了凤舞的胳膊,看到的就是转过头来一脸怒气的凤舞,和她不断挣扎的动作。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韩时凤的脸色极差,怒气冲冲地向凤舞吼着,全然没有顾忌集市上众人的打量神色。
“你做什么呀!放开手!”已经发觉他们二人的动作被周围的百姓关注,凤舞不动声色地掩下了愤怒的神色,一脸惊恐和茫然,似乎对于这个突然抓着她的人十分陌生与恐惧。
这话一出口,把韩时凤想要质问的情绪都破坏了,刚要警告她几句,周围看戏的百姓已经议论纷纷,还有人直言要“见义勇为”。
“这怎么回事啊?当街强抢民女吗?”围观百姓之中还有不明真相的人小声询问着身旁的人,有热闹不看那不是吃亏了?
“似乎是那个男的要逼着那姑娘做什么!你说,这长相又不差的小伙子,心咋就那么坏呢?”
“就是就是,刚刚听那姑娘的意思,这男的是要逼着她嫁人不嫁人的!”
“那这不就是强抢民女嘛!真不知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真是败坏了祖宗名声!”
围观人群之中议论不断,不时还有其他不一样的说法蹦出来,这让周围的百姓更是没办法了解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跟我走!”这些议论声一丝不落地都进了韩时凤的耳朵,此时的他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更何况,自己又何必向不相干的人解释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还是要先从凤舞口中知晓妹妹的下落更重要些。
想到这里,韩时凤就直接对着凤舞出声,抓着她胳膊的手一用力,险险让凤舞踉跄得稳不住身形。
连韩时凤都听到了周围人群的议论,凤舞又怎么会落了下风?她心下里知晓,周围人都误会了他们二人的关系,如此也好,可以借着这由头处理了韩时凤这个烦人精!
“我不!”她倔强地说着话,脸上的坚决更是让人看得分明。在旁人眼中,俨然就是个极有原则的女子,不畏强暴的典型。
“由不得你!”韩时凤的眸光暗了暗,冷冷抛出几个字,就扯着凤舞往自己来时的方向去。男子的力气到底是要大过女子,凤舞即使想要反抗,也根本挣脱不开韩时凤的大手,只能任由他拖着向前走。
“我说小伙子,人家小姑娘都已经说了不要和你走,你怎么这么霸道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个女娃子,你不脸红啊?”围观的人群之中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眼瞧着凤舞要被韩时凤拖走了,又看到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这才上前替众人开口,说了句公道话。
“就是,就是,你要是再不放过这姑娘,我们就带你到京兆府衙门说说理去!”一个年长一些的嫂子实在瞧不下去,也站出来说了句话,还想要把官府拿出来吓吓眼前的男人。
“我和她的事情,你们有什么资格管?”大概是被这些人呱噪的声音弄得心烦,韩时凤直接就反问了众人一句,话中还带有浓重的质疑味道。
这一句话不说还好,被周围百姓听了去,更是有种不得不管的心思作怪了。这人是谁啊,这么嚣张,真当奥良城没有王法了吗?
“姑娘你别怕,在下平生最恨这种欺男霸女的恶人!我们大家伙儿一定不会让他把你带走的!”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突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似乎还是个很得人心的存在,他才说出话来就得到了众多百姓的响应。一时间,本来祥和热闹的集市,直接就变成了个擂台一般,许多商贩和顾客都冲着这个人围着人的圈子靠近着,想去了解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你认识她吗?凭什么说要为她出头?”实在是被这些人烦得受不了,韩时凤不得不打消了直接离开的念头,一手控制住凤舞,一边瞥向刚刚说得大义凛然的书生,眼中的怒火也是让书生不禁打了个冷战。
“不……不认识!不过,你也不认识这位姑娘,你凭什么……”书生一开始被韩时凤眼中的愤怒吓到了,说话的时候明显底气有些不足。不过后来他突然想到,这个男的不就是个欺男霸女的恶棍嘛,他身后这么多人支持,还怕了他不成?索性,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有底气,大有英雄救世的做派。
然他的豪情壮志还未表达完,就被韩时凤阴戳戳地一句话给噎在了原地,弄得他里外不是人,就连脸色都变得分外难看。
“我与她有婚约在身,怎么就管不得她了?”韩时凤十分平淡地说出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阐述着一个既定事实,还一脸嘲讽地看了看楞在当场的书生,没再去理会他。
“啥?还婚约?俺瞧着……不像呢?”
“要说模样上,应该错不了……不过这态度……姑娘,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很快,人群中开始出现了不一样的言论,有人就出声直接询问凤舞,想要从当事人身上得到个确切的答案。
别说是围观群众了,就算是凤舞本人在听到韩时凤没好气得抛出一句“我与她有婚约”的时候,她自己都是呆愣的。不过,并没有人知道,她呆愣的同时,内心却不自觉地偷笑出声,似乎对于句话很是受用。突然被人询问,她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来不及收回自己不经意露出的一抹羞涩笑意。
“我们可以走了吗?”韩时凤的耐心已经快被耗光了,他强忍着怒火开口询问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百姓,另一只手仍旧没有放开凤舞的胳膊。
凤舞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围观的众人也是自讨了个没趣,还小声埋怨着“这小两口在街上闹成这样,实在难看”之类的话,想要暂时掩饰方才的“见义勇为”。不一会儿的功夫,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大街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模样,也再没人去理会街上这对儿“未婚夫妇”的恩怨纠葛。
凤舞被韩时凤一路扯着,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直到这时候她都还未会“我与她有婚约”的这句话中清醒过来。
“晴儿呢?你到底想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强忍怒火这么久,韩时凤瞧着明显神游太虚的凤舞,火气立刻直冲上来。也不管什么礼仪风度,直接就冲着凤舞怒吼着,大有借此发泄情绪的嫌隙。
“我?”被韩时凤的怒吼声打断了思绪,凤舞将方才的心思强压回心底,才有些茫然地看向了韩时凤。这神情与动作,大概是自己都还不知道怎么就随着他走进了小巷,又直接承受了他冲天的怒火。
“别再和我说什么其他的,晴儿在哪儿?我们今晚马上离开奥良,不!我们离开钦傲!”这时候的韩时凤已经没有心情再听凤舞说什么,只想尽快将韩依晴带离这片土地,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你刚刚说得是真的吗?”很明显,凤舞还没从方才的那句话中走出来,本是个直爽性子的人,问出的话却显得小心翼翼。一双眼睛都不敢抬头直视韩时凤,说话的声音也小得可怜,宛如她的疑问只是说给自己听,并不想被自己之外的人听了去似的。
“什么?”韩时凤被她的话问得突然一愣,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自己都急成这副模样了,她还问什么真的假的?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之间的交流突然就断了,一个是在静静地等着答案,而另一个明显是茫然地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甚至于都不知道对方在问着什么。
小巷中的风比街道上要硬了许多,尤其是这种僻静无人的巷子,更是让人不觉后背发凉。
许久以后,韩时凤似乎才理解对了凤舞提问的重点,当下就出口否认,不见一丝的犹豫不决。“开什么玩笑,音姨把你托付给我,我总不能辜负了音姨的嘱托。”
听着他的答案,凤舞垂着的眼眸光亮不禁减了一分,嘴角扯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意,以十分轻松的语气说到,“也是,只不过刚刚你那玩笑可是开大了!”
“好了,是你带走晴儿的吧,我现在没有心情说这些,我不能再由着你们两个胡闹了!走!马上和我走!”看着凤舞脸上的嬉笑神色,韩时凤的心突然就烦躁起来,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话,直切主题,想要强行把她们二人带走。
“这……恐怕是不行了……”凤舞收拾好情绪,无奈地回答着韩时凤,可面相上看不出一点为难。
“出了什么事?你……你又……”凤舞的表情与语气都让韩时凤太过熟悉了,他知道,恐怕他想要强行带走她们二人的计划又要无限期的推迟下去了。
“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借着旁人的尸身,替代了晴儿的事情吗?”说起这件事情凤舞马上就严肃了起来,收起了自己方才刻意制造出的玩笑气氛,就连那双眸子都变得比刚刚更深邃了些。
“你的意思是?”韩时凤摸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在心里默默猜测一番。凤舞口中得“替代”之事,也还是他们二人将依晴带来钦傲之前,为了骗过族中那些人,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当时有个与依晴身材年岁相仿的女子求医,因着她已经是病入骨髓的状态,即使凤舞想救她性命,也至多是个不能行动的活死人罢了。那女孩儿数日之后病逝,他们正要将其埋葬的时候,就听说族中之人已经寻到了此处。为了断了他们的心思,他与凤舞才决定以之前病逝的女子替代依晴,让寻来的族人以为依晴已经去世。在那之前,他们匆忙将依晴带到了奥良,赶回去布置了一切。所幸,族中寻来的人竟然真的相信他们做下的局,直接返回族中,没再做其他打算。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今日凤舞竟然突然说起这事儿,而且听她的话音,似乎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儿才成了“恐怕是不行了”的局面。
“我也是后来听晴儿告诉我的,那个女孩儿是韩家二房出身,如今她顶着这个身份进入钦傲,自然也只能……”凤舞的话半真半假,想要替依晴蒙混过去,一边说话一边无奈地叹气,更是免去了韩时凤不少疑心。
“她被韩家接走了?”韩时凤询问出声,在还没有得到凤舞的回答,就已经在心中给了自己一个答案,难怪自己这几天寻不得她们的踪迹,原来是被接进了丞相府。可她哪里知道,查寻不到踪迹也是自然,只不过不是入了丞相府,而是这几日都在云沐阳的宸王府罢了。
“嗯……所以,我们想要做局,让晴儿脱离了韩家……”凤舞此话说得倒是不假,做局是真的做局,想要脱离韩家也是她们要做的,可究竟通过什么方式,就不能说给韩时凤听了。
“需要我做什么?”韩时凤并没有怀疑凤舞口中的话语,还出声询问自己要做些什么,来配合她们的行动。只是,他自己都没想到,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只要他多问出几个为什么,比如,为什么会被丞相发现了依晴的身份,或是为什么在察觉到丞相府的举动后没有尽快离开,就能发现凤舞说话时得不自然与错漏,可韩时凤却是对凤舞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竟是给予了凤舞百分百的信任。
“你?暂时不用,要是被人发现你与我们来往,可能会让人顺藤摸瓜……你……你还是在竹屋等我们的消息吧!有什么情况,我随时通知你!”凤舞说出的话倒是一套接着一套,把韩时凤想要做什么的心思,以打草惊蛇的风险彻底给压了下来。
将韩时凤打发走之后,凤舞看了看已经明显歪斜的太阳,才想起来去绸缎庄买回依晴想要的衣料与绣线。当即就跨步向着街边那家绸缎庄走去,心里还不住地盘算着要给二人再置办些什么东西。毕竟,现在她们住在客栈中,许多事情上都不如在自家住的方便。
“诶?姑娘你咋又一个人回来了?刚刚……”显然,绸缎庄的老板娘刚刚也看到了大街上的那一幕,所以见着凤舞又一个进了绸缎庄有些惊讶。当然了,她是不会承认自己还想看看方才那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的。
“嗯……您这里有喜庆些的料子吗?”不知该怎么回答老板娘的提问,凤舞直接就含糊过去,还直言要喜庆些的衣料,言下之意就是想要做嫁衣用的红绸了。
“噢,有的有的,姑娘这边来选吧!”老板娘似乎也听懂了凤舞话中有话,还以为是眼前这姑娘在害羞,也就没再追问她什么,将她引到了一侧去挑选衣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