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栀远远地站在,看着蔚擎静静地望着她。
他没有动,先动的是她。
最后的穆栀,选择心里憋着气,不去打扰他的合作交易。
走了一段路,穆栀也再也没有兴致去找穆邵礼了。
此时的她,觉得有些累,也不知道究竟累在哪里,反正就是觉得今日的天气燥热得很。
回到穆宅的她,还是问了一句,穆邵礼有没有回来。
虽然她知道,一般情况,是没有回来的。
果不其然。
她先去的是穆邵礼的屋子,在他屋子里坐了许久。
本想就待在这儿,跟穆邵礼换换住的,不想回院子去,她不想蔚擎来的时候见他,就像躲在这里。
可是喝了半杯茶后,还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倘若她跟她二哥换了房间住,蔚擎过去找她,正巧找上穆邵礼就不好了。
是以,穆栀又压着心底的不舒服,回了自己的小院。
中午,穆栀去膳厅吃饭,还是只有她和穆文钦。
她其实没什么心情吃饭,不过是出来对付一两口。
却被穆文钦察觉了出来,“怎了?是今天的菜不合你胃口吗?”
问了之后,又有些懊恼地解释,“因为在上海那边呆惯了,口味也有些变了,所以今天叫厨子做了些上海菜,你要是吃不惯,以后叫厨子不做了。”
穆栀摇了摇头,“不是的大伯。我只是天气太热,所以没有什么胃口。”
说完,她放下碗筷,“大伯你慢用。我回屋躺会儿。”
见他欲言又止,“大伯不用担心我,待会儿要是饿了,我会让青鸽去厨房做点开胃的小菜送到小院的。”
“哦。”穆文钦沉吟片刻,“那好……”
随后又关心地叮嘱到,“你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叫人过来找我便是。”
“好。”穆栀应下,然后起身回了房。
穆栀在房里恹恹地躺了一下午。
就什么事也没有干,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书也看不进去,东西也没有胃口,就这样躺在贵妃榻上,翻过来,又翻过去。
晚膳的时候。
穆邵礼也没有回来吃饭。
好似这个饭桌上,永远就只有恒定的四个人用餐一般。
“小栀。”穆文钦给穆栀夹了一筷子腌制的笋炒肉丝,“来尝尝这个菜,中午你说没什么胃口,我叫厨子特地做的开胃菜。”
见穆文钦这么关心穆栀,俞子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神是很欣慰的。
“谢谢大伯。”穆栀尝了一口,酸酸的,确实挺开胃。
穆栀就着这笋,吃了有半碗饭,然后喝了一碗汤。
回到房间,青鸽又端着一份酸梅汤进来。
说是穆文钦吩咐下人做的,用凉水冰过了。
青鸽把酸梅汤给她倒在杯里,递给她,笑着说道,“这大老爷,还是对小姐挺上心的,什么细致的都想得到。”
听后,穆栀怔了怔,似乎是的。
她的情绪,和她随口敷衍的话,穆文钦都能察觉得到,记在心里。
确实对她是很好了。
她点了点头,接过酸梅汤,喝了半杯。
倒是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许多。
入夜。
穆栀沐浴了一番,早早地让青鸽熄了灯,歇下。
等青鸽退下后,穆栀还起来,把门窗全部都落了栓。
以至于,蔚擎来的时候,几乎是绕着她的闺房走了一圈,没有一扇门,一个窗户能推的开的。
他立在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打在窗户纸上,勾勒着身影,久久地站立。
窗外蛙叫蝉鸣,倒是一片静谧。
屋内悄然无声,漆黑而寂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他叹息了一声,折身离去。
屋内的穆栀,其实从未入睡,从蔚擎来的那一刻就坐了起来。
她坐靠在床头,望着那窗户纸上的身影,曲着腿,抱着双膝,静静地发呆。
他在窗前站了多久,她便在床头坐了多久。
只是一窗之隔,两人都沉默着无言。
穆栀也不知道打开窗之后,跟他说什么,质问他什么。
她总不能说,她介意他跟施君良合作和交易,让他不要跟施君良来往吧。
就算她喜欢他,他欢喜她,她也不能够这么强硬,管得这么宽去呀!
等蔚擎走后,穆栀依旧保持着方才那个动作,呆呆地望着已经没有蔚擎身影的那扇窗户,目光和思绪在那窗户纸上悄悄地无痕地勾勒着。
程家。
“我不允!”程云正坐在客厅的独个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上,一手握着手拿的小紫砂壶,面色严肃地否决。
“为何不允?”程冬青噘着嘴,气呼呼反问到。
程念慈看程冬青直接顶撞程云正,见程云正的脸色沉得更厉害了,她上前轻轻地拉扯程冬青的衣摆,示意她注意收敛一下。
谁知程冬青没好气地挥开程念慈的手,“别假惺惺的!上次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还说替我瞒着!一边哄骗着我,一边就告诉爹和爷爷了!”
“冬青!”程东森呵斥了她一声。
“还需要谁告诉我们吗?!”程云正黑脸,“你的事儿,外头都快传遍了。这陵城的学校里头,没有谁不知道我程家的女儿,竟然跟男人出双入对!去吃个饭,看个电影,正常的交往场所也就罢了!饭店!夜场!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越说越气,程云正立马“啪”地一声,把小紫砂壶拍在旁边的小圆桌上,惊得程念慈都一哆嗦。
“我程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是!反正程家的脸都是我丢的!要是什么好的事,都是她程念慈挣的光!”程冬青也是吓得抖了一下,立马眼泪就冒了出来,一边哭腔着,一边说,“爷爷您就是偏心!从小到大,明明同一件事,我做就是错,程念慈做你就觉得她做得特好!”
“凭什么,先前施君良追求程念慈的时候,您就不反对!现在是我跟施君良在一起了,为什么你就非不允许!凭什么她程念慈她就可以,我就不行。”
“这世上,哪有两姐妹跟同一个人有纠缠的道理!”程云正虽然年纪大了,但依旧中气十足,指了指窗外,“那杜家两姐妹的事,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哪有什么纠缠!程念慈又没同施君良交往,至始至终,同施君良在一起的就只有我一个!”程冬青正是青春一个叛逆期,平日里被压着,也就忍着。这突然一个导火索,一下子就爆发了来,“爷爷您凭什么这样说我和他!凭什么要我和他分手!”
“就凭他叫施君良,是施家的人!我程家的女儿家们,绝不准嫁进施家!”程云正一巴掌拍在玻璃圆桌上,震得紫砂壶跟桌面碰撞作响。
这话一出,别说程念慈震惊了,就是程东森也一样。
无奈陷入一片寂静。
程东森看着望着程云正直流泪的程冬青,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宠在手心的。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程东森也是心疼。
他犹豫了几秒,看向程云正,“父亲,妹妹的事,是我们这一辈的事了,总不能把我们这一辈的纠葛,强加在冬青她们这一辈身上吧?冬青她……也没有做错什么。”
对于穆栀母亲的事,还有穆家跟施家的纠葛,程东森不是不知道,他心里也一直记着。
但是他跟程云正不一样的是,相对而言,他看得更开了些。
他觉得,他理应铭记,并规行自己的言行,但不能强加在孩子们身上。
“你也知道那是你妹妹?!”程云正转脸看向程东森,“你要心里还记得你有这么一个妹妹,就不应该把你女儿嫁给害你妹妹的仇家!”
程东森知道他父亲心口最深的刺就是他妹妹,这根刺没有人能碰得。毕竟那是他捧在手上养大,也是他最得意的女儿。
这些年,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可自己宠爱大的女儿,就直接地在自己父亲心上扎刀子。
两边都是自己最爱的人,程东森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公平!”程冬青嚷道,“爷爷你心里记着姑姑,因为姑姑记恨施家。那为什么不能为了我不记恨施家?我们是真心的,想要在一起,我跟他在一起也很快乐,为什么你要把你的仇恨,强加在我身上?”
“我只是一个学生,我不知道你们之前的爱恨情仇,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爱施君良,我要跟他在一起,我要嫁给他!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我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也不是寻求你们的意见,我是在告诉你们!”程冬青一股脑把话全都吐了出来。
“你……”程云正气得直接“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上前两步,抬手就朝程冬青扬起了手。
“外公!”
“父亲!”
程念慈和程东森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一瞬间冲上前。
程东森横在两人中间,将程冬青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程念慈上前拉住程云正的手。
程云正身形晃了晃,稳了两秒,瞪着程冬青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手。
在程念慈的搀扶下,他坐回了沙发,指着程冬青严厉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也不管你觉得公不公平,你只要记住了,你只要一天姓程,我就绝对不会让你跟那个姓施的人在一起,除非你有一天不姓程,不做我程家的人!“
“父亲!”
“外公!”
程东森和程念慈闻言,两人连忙劝说,“您别说气话!使不得!”
程念慈连忙上前替程云正顺了顺胸。
这程云正这气刚顺下来,便听见程冬青吼道,“不做就不做!反正你也不稀罕有我这个孙女,你不要我做程家的人,我现在走就是!你们不喜欢我,自然有人愿意照顾我!”
说完,程冬青就愤愤地上了楼。
气得程云正指着她的背影,手指直哆嗦。
“冬青!”程念慈这连忙追了上楼。
程东森连忙转身去给程云正倒水,让他顺顺气。
一上楼,就见程冬青搬出了小提箱子,把衣服从衣柜里取出来,直接就往里面塞,程念慈上前按住,“冬青,你这是做什么?”
“你走开!”程冬青一把推开程念慈,“当时是你不跟施君良在一起的,现在他跟我在一起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妹妹,就离他远一些!”
“冬青!你醒醒好不好!他亲口跟我说,跟你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程念慈有些崩溃地吼了出来。
话落,程冬青动作一僵。
意识到说了什么,程念慈抬手摸了摸额头,手心的冰凉让自己清醒了不少。她柔下声音,“冬青,这件事,是姐姐的错,不应该因为自己,连累你进来。你相信姐姐,施君良他对你不是真心的,他也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听话,跟姐姐下去,和外公认错好不好?”
程冬青红了一圈眼眶,死死地攥着手中还没有塞进箱子里的衣服。
“冬青……”
“你别说了!”程冬青突然把衣服直接砸在床上,朝程念慈大吼到,“别以为你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比我多念几本书,就觉得全世界就围着你转了!我告诉你,施君良他跟我在一起,跟你没有关系!没关系!一丝一毫都没有!”
吼完,她直接把箱子扣在一起,也不管是不是有一个衣角露了出来,拎着就往外而去。
程念慈被情绪过激的程冬青吓了一跳。
看着她离开,有些颓废地坐在床上,双手覆面,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奈。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程冬青,她希望程冬青可以快快乐乐的,然后找到自己的幸福,就这样美满地过一生。
可是天不遂人愿,最后却有了施君良横入。
此时的程念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偏过头望像窗外,落地窗没有关,此时没有风,窗帘静静地垂落,窗外漆黑一片,安静得可怕。
她深呼吸一口气,调整自己的情绪。
还没等她站起来,便听到楼下先是传来“嘭”地一下甩上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程东森惊呼“父亲”。
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程念慈连忙跑出房间,奔下一楼,看着程云正闭着眼靠在沙发上,程东森满脸焦急地上前,握住他的肩轻轻地摇了摇,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外公?!”程念慈上前,见程云正没有丝毫的反应,立马掐了掐他的人中,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她强迫自己努力冷静,睫毛颤抖着,“医院!舅舅,快送外公去医院!”
……
穆栀这边刚好不容易浑浑噩噩才迷蒙地睡一会儿。
房间的门便被“哐啷”一声撞开,她睡眼迷蒙地睁眼。
撞入眼帘的是穆邵礼两人慌张而凝重的神情。
“二哥?”穆栀疑惑地叫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倏地瞪大双眼,一下子坐了起来,“我总算是抓到你了!”
“抓到什么?”穆邵礼管不得那么多,直接伸手将穆栀从被窝里拽了起来,另一只手扯过旁边搭着的衣服,也不管是不是穿过的就往她身上套,“赶紧穿上,跟我去医院!”
穆栀一边配合地穿着衣服,一边问道,“医院?去医院做什么?”
“外公晕倒了,刚被送去医院,现在在手术室!”说话间,穆邵礼已经蹲下身给穆栀把鞋套上了。
穆栀闻言,动作一顿。
下一刻,便慌乱地随便伸手进袖子,也不管鞋的带子有没有系上,就手忙脚乱地往外冲。
“鞋!鞋!”穆邵礼追在身后,提醒着。
穆栀低头看了一眼,又急得不行,但只能蹲下三下五除二地系好,一边往外跑,一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事?”
医院。
手术室门口。
一行人都等在门,各自站在一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手术的灯一直亮着。
穆栀背靠着墙,望着亮着的手术灯,第一次觉得时间每过一分都好煎熬。
这是她第一次,被推上前,要面对她亲近敬爱的人也许即将就要离开。
以前她父母发生意外离世的时候,她是属于被告知的人,等她知道消息的时候,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了。
可是这一次不同,一扇门之隔,门里面的人,和外面的她,都在等待,都在祈祷,祈祷一切安然。
这种等待的日子,像是心被紧紧地勒在一起,不敢,不能呼吸,像是只要稍微大幅度地呼吸一下,就会失去生命中珍贵的东西一样。
穆栀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等到,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手术室的门被拉开。
大家都涌上前,就只有穆栀一个人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只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屏住呼吸听着他们每一个人的问话,和医生的每一个字回答。
她不敢上前,她惶恐,害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话,只敢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
可是内心的焦急和担心不少分毫。
医生说,手术还算成功,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病人醒过来。
但是风险期还有二十四个小时,如果二十四个小时以内醒过来就很好,但是如果二十四个小时内没有醒过来,那么程云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了,又或者说,能不能醒过来也不一定了。
如果醒不过来,那么就意味着她外公,会就在那张病床上昏迷中度过这余下的岁月日子,直到不能再呼吸。
程云正被转移到了病房。
因为不能一起进去,大家都在走廊。
“对不起小栀,都是因为我……”程念慈望着穆栀有些承受不住的模样,上前自责道。
“这事不能怪你。是冬青做错了事,你没必要说是自己的错。”程东森宽慰程念慈,望向穆栀,也是自责,“是舅舅不好,没有教导好冬青,才让冬青气着你外公的。”
穆栀摆摆手,深呼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现在最重要的是外公能够没事,其他的事,我们等外公醒来之后再说吧。”
穆栀觉得,只要外公能够醒来,是谁的错,一点都不重要,她在乎的只有她外公的身体而已。
可是如果……
如果她外公醒不过来……
就算是有人认错,不管是谁的错,并没有丝毫意义。
程东森点点头,转过身看向俞子美,“老夫人,您看,这么晚了,还劳您过来,这里有我们,您先回去休息吧。”
俞子美没有拒绝,她也是个老婆子了,这身体确实大不如从前。
最开始穆邵卿也劝她在家休息,别跟过来了,有什么消息,往家里打电话就行。
但是她在家哪里睡得着!得要亲自确认了才放心的。
既然现在手术成功了,她也确实该回去了,不然她这一坚持,就是添麻烦了。
“好。”俞子美点点头,走向穆栀,“小栀……”
“奶奶。”穆栀还是没有控制住,哽咽了声音,稳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声线平稳地开口,“大哥先送您回去,我能不能……留在这儿陪着外公?”
“可以。”俞子美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得不行,紧紧地握了握,“放心,你外公他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穆栀刚张开嘴,便觉得鼻尖一酸,喉咙有些干疼,便闭上了嘴,点了点头。
穆邵卿开车送俞子美和穆文钦回去。
“小栀,你……”
“舅舅,我留在这儿照顾外公,你去找冬青吧。”穆栀一开口,没有忍住,一滴泪就这样垂直地落在了地上。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深深地抿了抿嘴,然后才说,“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也不安全,您先去找她吧!这里有我在。”
程东森看着跟前长到自己下巴的女娃娃,真是感叹时光过得太快。
“好。”程东森的声音也是哽咽不已,没有说太多的话,抬手拍了拍穆栀的肩,“舅舅会尽快回来的。”
穆栀扯了扯唇角,点了点头。
程东森离开后,穆栀推开房门,程念慈见她,便立马站起来,走到门口处来。
“你来吧。”程念慈跟穆栀说,然后侧过身出了病房,让她来照顾。
穆栀手放在门把手上,回过头看着程念慈的背影,见她走着走着,抬手就捂住了嘴。
她收回目光,抬头看向穆邵礼,“二哥,我想单独跟外公待会儿,可以么?”
听见她说话,穆邵礼也才收回目光,看向她,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可以。”
“嗯。”穆栀点点头,走进了病房,在关门的时候,想了想开口,“二哥,你去看看念慈姐姐吧,她肯定很内疚。”
穆邵礼应了一声,“嗯。”
关上门,房间内充斥着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这味道,让手脚冰凉的穆栀,更觉得阵阵寒意,顺着背脊梁四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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