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英,起来罢,哀家明白你的苦心,你是想劝哀家想开些。”皇太后轻轻一叹,“想当初,你和撷秀,陪着哀家住过那十四个月冷宫的时光,也不及如今倦怠晦暗的心境啊!”
“月尚有阴晴圆缺,烦恼无时尽哪!”撷秀含着得体的微笑从屏风后转出来,往紫金瑞兽香炉里添了一勺桔梗甘草熏香,“难怪耳朵痒得厉害,原来小姐在背后说奴婢呐!”
撷秀先在金盆的薄荷叶水里净了手,再走到皇太后身后,轻轻地摩挲着皇太后的太阳穴,语气悠闲,“小姐也苦了一辈子,殚精竭虑的,是时候该歇歇,享享清福啦!”
“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携英连忙接上,“老祖宗自管闲话取趣,颐养天年最是正经!”
“呵,呵呵……”皇太后听得笑了起来,眸底洋溢出释然的柔软,“也是啊,我这把年纪的老太婆,哪管得了许多,顾得上自个身子,就算不错了!”
“那是!”两个嬷嬷异口同声,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对视着,看透世事的笑容里一片清明。
被宣进延年殿拜见皇家婆婆的小女孩子们,战战兢兢地跪拜之后,才发觉,传说中的帝都最最厉害的女人,原来只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太婆。
凝重的气氛不一会儿便在皇太后乐呵呵的闲谈里消失了,满殿的欢声笑语随风飘得很远。
泽坤宫里,高贵妃一身高贵的宫装华服,等着这些新人的三日朝拜。原来这朝拜礼仪是宫内位份最高的皇后娘娘的专属礼仪,可如今宫里位份最高的就是自己这个皇贵妃了,那个新来的当然要来拜见自己了。
等待的时间最为漫长,高贵妃不悦地问:“玲珑,看看去,怎么一个都没有来?”
“娘娘,那些个人尊照皇上的意思,先跑去拜见位份最尊的皇太后,之后才来拜见位份最高的娘娘您。”玲珑低低地回答,带着忐忑。
“哦,那就等等。”高贵妃微一蹙眉,露出一丝不耐,冷笑一声,悠悠地点头,“这下,新来的都认为这宫里最举足轻重的人是皇太后了,反倒没我这个皇贵妃什么事儿了!皇帝的心思,开始有趣起来了!”
“娘娘,莫要生气,皇太后到底是皇上的生母,”玲珑柔柔的声音里满是安抚,“皇上想要哄太后开心,也是正常的。”
“哄?!也对,”高贵妃浅浅的一笑,明眸荡漾起绝美的眼波,顿时艳光四射,“先是失去她最喜欢的小三公主,然后是最会拍她马屁的徐淑妃,最后是与她最亲近的五皇子轩辕焘,这接连的打击,皇太后她老人家,受不了啦!”
“所以啊,皇帝就多多的选人进来,不管日后能不能再诞下皇嗣,今儿就派上了用场,给皇太后解闷去了,”玲珑轻轻地笑着,递给高贵妃一瓣儿柑橘,“欢贵人的评书都唱起来了呢!欣贵人也忙着准备唱一折戏曲给皇太后听听,这些新人,都像是些不入流的低俗伶人而已!”
“哈哈!说得好!不入流的低俗伶人,”高贵妃满意的一笑,粉面顿时横生明媚,“皇上选人的眼界一年不如一年了,呵呵!”
“娘娘,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玲珑用锦帕接了高贵妃吐出的柑橘籽儿,“今儿那些人,就算被皇太后刘住了,明儿也是必得来拜见您,听您的教导的!”
“那是,我才懒得理会这些人哪!”高贵妃慵懒的一叹,声音轻渺,“趁皇上的新鲜劲儿得些儿宠罢!就让她们得意几日,必生出拜高踩低的心眼儿来!本宫,最喜欢看狗咬狗了!”
“娘娘英明!”玲珑笑嘻嘻的再递上一瓣柑橘。
皇城里的小年,过出了立春的暖意,不但各个宫室焕然一新,宫殿里的人也都是新的。
原该用雷霆手腕管教新人的皇贵妃,因为得了风寒,连新人的初次朝拜都免了。
新来的贵嫔贵人们每天除了陪着皇太后唠唠嗑,就是争奇斗艳的邀皇帝欢心,在一团和和气气的氛围里,姐姐妹妹们你说我笑的,满后宫里一片春意盎然。
今日,皇帝早朝下得早,便去了皇太后的延年殿。每日早晨必来拜见皇太后的贵嫔贵人们真热热闹闹的围坐着,一看见皇帝来了,个个娇羞无限地起身问安。
皇帝看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兴致高昂得满面春风。
“皇帝,你来得正好,快,帮哀家的九九消寒图填上一笔!”皇太后眉开眼笑,拿起一枝饱蘸朱红墨彩的毛笔,递给皇帝,“上涂阴来下涂晴,左风右雨雪当中!哀家亲笔画的素梅,九尽春便深哪!!”
皇帝开怀大笑,伸手接过,满满当当的填上一笔:“母后雅兴,这梅枝招展得好,花香入梦觉春来啊!”
“说得真好,画得也好!皇上的龙气熏开了哀家的花儿!哈哈哈!”皇太后高兴得合不拢嘴。
看皇太后的高兴脸色,悦贵人雅致的凑趣,娇滴滴地看着皇帝,柔媚至极:“臣妾宫里也有九九消寒图,求皇上得空了,帮臣妾也添上一笔!”
“好!”皇帝答应得爽快。
当晚,皇帝去了悦贵人的景新殿,看了悦贵人的消寒图,连连称赞:“雅致!字雅,图雅!涵义也雅!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
悦贵人细嫩的素手徐徐抚过一个个笔画繁复的古字,脆生生的低吟浅唱:“一九冬至一阳生,万物资始渐勾萌,莫道隆冬无好景,三川草木五装成。”
“二九七日是小寒,田间休息掩柴关,室家共享盈宁福,预计来年春不闲。”
“三九严寒春结冰,罢钓归来蓑笠翁,虽无双鲤换新酒,且喜床头樽不空。”
“四九雪铺满地平,朔风凛冽起新晴,朱褐公子休嫌冷,山有樵夫赤足行。”
“五九元旦一岁周,茗香佳酒答神庥,太平天子朝元日,万国衣冠拜冕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