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凤鸟从茂密的树林中某处探出头来,嘎嘎几声,表示她的存在和重要。</p>
小狗锦绣趴在格枝奕绿的脚下,静静地看着,当有人看向它时,它就摇摇尾巴示好。</p>
榆枫广抬起头看着榆枫蓝道,面色郑重:“蓝儿,从今日始,你便是格枝族少君主,也是榆枫族少君主。你的哥哥会保护你至死,以吾血之血,以吾身之身,至死方休!”</p>
榆枫宏嘴张了张。纵算国破,作为榆枫广和格枝族两族废君主的长子,按祖制,他才是两族少君主。但今天,爹在白石庙里突然宣布妹妹才是两族少君主,而他是妹妹的血盟卫。</p>
榆枫宏有些不理解。但不管如何,不管他是否是两族的君主,爹最后一句话是对的,他会以全身的血和肉起誓,保护妹妹,至死不渝,如同坚硬的白石,只有粉身碎骨才是唯一的完结。</p>
榆枫宏拿起两块白石,坚决而铿锵地碰撞在一起,白石发出清脆的回声。一二三,榆枫族最神圣的三击,他以三击为誓。</p>
“我,榆枫宏,榆枫族榆枫广的儿子,格枝族奕绿的儿子,我以吾血之血,以吾身之身,誓言保护榆枫族和格枝族少君主榆枫蓝,至死方休!”</p>
玛兰彰秀目瞪口呆。</p>
阿宏这是在对阿蓝宣誓忠诚!而她是他的妹妹!</p>
枫香木林飒飒风声,涕竹篱轻轻摇曳,九凤鸟不知何时站到了阿蓝身边,锦绣爬起来,迟疑着走向阿蓝。</p>
榆枫宏再次起身,再次将白石三击为誓言。清脆而悠长的白石撞击声震荡着人的耳膜,叩响人的心灵,在白石庙上空嗡嗡回响。</p>
这是一种古老的誓言,在回旋于耳的神圣的白石撞击声中,阿山和阿里蓦地趴在地上,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听从神明的召唤,他们的眼前晃动着白石,大脑里充斥着不绝于耳的神明召唤。</p>
“以吾血之血,以吾身之身——”彰秀的耳膜里嗡嗡响着榆枫宏的誓言,眼前出现无数幻觉。</p>
玛兰彰秀不明所以,他和榆枫宏一样不明所以。www榆枫广将阿蓝立为两族少君主,明知两族已被破国灭族,还要令他哥哥终身守护她,这意味着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p>
他想不明白。但是,是他,玛兰彰秀愿意一生保护阿蓝的啊,他是南蜀的玛兰王后裔,是南蜀王族,银星家族,他才更有能力保护阿蓝啊!</p>
难道榆枫广这个废君主看不出他的心思吗?难道他是要以此剥夺他对阿蓝的感情吗?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今天,一直在等阿蓝长大,只要等到阿蓝十二岁,他就可以上门提亲。</p>
不!他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哪怕是要他放弃他尊贵的名声,显赫的徽章,以及未来的富贵。</p>
玛兰彰秀突然转身,双膝扑通跪下膝行,趁榆枫广和榆枫宏来不及阻止,从白石庙里拿出两块白石,铿锵碰响,一二三,以三击为誓言,将白石举于额前:</p>
“我,来自南蜀的玛兰彰秀,我愿以吾血之血,以吾身之身,保护榆枫族和格枝族少君主榆枫蓝,至死方休!”</p>
榆枫宏大叫:“你干什么?你怎么可以?!你是南蜀人,不是我榆枫族人,也不是我格枝族人!”</p>
榆枫广双眼瞪视着玛兰彰秀,恨恨地说:</p>
“来自南蜀的玛兰氏,我见你年小无辜,向来不曾与你为仇。对你玛兰氏当年率军屠我两族战士和平民,不曾报复于你,甚至容你与我子女为友,你冒然闯入我两族成人祭祀也不怪罪。但是,我永远不会再让你接近阿蓝!”</p>
原来,榆枫广记得所有仇恨只是隐忍不发而已。</p>
玛兰彰秀错愕地抬起头,喃喃地说:“我父辈,我南蜀玛兰氏参与榆枫族和格枝族破国灭族,可是与我无关呀,我只是想——”</p>
榆枫广打断他的话:“是与你无关。所以,我不怪罪于你。但是,这是阿蓝的成人祭祀,你竟要扰乱于我吗?”</p>
玛兰彰秀茫然摇头:“我不是要扰乱阿蓝的成人祭祀,我,我只是——”</p>
榆枫宏抓着玛兰彰秀的蜀绣大衫乱扯:“你站起来,走开!这是我先祖的白石庙,榆枫族和格枝族诸神在上,你无权在这里下跪!”</p>
彰秀的黑底蓝色云水纹蜀绣新衣哗啦一声被撕烂。</p>
阿里和阿山吓呆了,急忙爬起来跑来扶彰秀。</p>
榆枫宏松开手。</p>
彰秀甩开阿里和阿山,瞪着榆枫宏大吼大叫:</p>
“我为什么不可以尊你们的神灵?我已经三击为誓,也已经跪了你们的白石大神。你的先祖,你的众神接纳了我的虔诚。你看看这白石庙可曾倒塌?你看看屋顶上的白石天神可有异动?”</p>
按照榆枫族和格枝族的规距,只要陌生人跪过他们的白石庙,并三击白石为誓言,白石庙无言,白石天神应允,那他便是两族永远的朋友,终生两不相欺。</p>
榆枫广冷哼:“你虔诚尊我两族的众神,便跪也罢。自此我许你与阿宏作朋友,但不许你再接触阿蓝!她从今天起已是成人,她不能拥有你这样的朋友。”</p>
“听到了吗?”榆枫宏纠着彰秀的衣衫不放,“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但是你不许再说对阿蓝不尊敬的话。”</p>
彰秀挣扎开榆枫宏的手,大喊:“凭什么呀?阿山和阿里是榆枫族的,我一直都知道,我待他们好,也待你好,为什么我不可以待阿蓝好?”</p>
“你是南蜀王族,是银星贵族,阿蓝乃铁烙贱民,是两族废少主,你觉得还合适作朋友吗?”榆枫宏盯着彰秀的眼睛。</p>
彰秀生气地朝他吼:“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虽然我一直当你是朋友。不管你和你爹如何反对,我诚心喜欢她,我愿意一生保护她!我——我要娶她!”</p>
阿里和阿山跌坐在地。</p>
阿里捂了嘴咕哝道:“我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p>
阿山闭上眼睛:“我什么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我眼睛看不见了,耳朵听不见了。”</p>
“你怎么可以!”榆枫宏大吼:“你是要回南蜀娶王太孙的,你怎么可以在这里说要喜欢我妹妹?你又怎么可以保护她?!”</p>
彰秀也大吼:“我为什么不可以娶阿蓝?王太孙是安皇帝和我爹指给我的,又不是我要娶的!我以后退了王太孙就娶阿蓝,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p>
榆枫宏对彰秀拳打脚踢:“你疯了,简直不可理喻!你这是要害死我妹妹,是要害死我爹还有我娘!你滚开,你滚,我再也不当你是朋友了!”</p>
彰秀躲闪着榆枫宏的拳头。</p>
阿山和阿里见彰秀挨打,急忙跑来挡在两人之间:“公子你起来呀!”</p>
“阿宏,你个贱奴,不准打我们公子!”</p>
榆枫广将榆枫宏拉开,阿山和阿里也保护着彰秀。</p>
彰秀吐出一口血水在地上,瞪视着榆枫宏。</p>
榆枫宏恨恨地说:“你要敢再说那些混帐话,我就永远不准你再进入不庭山,和你绝交!”</p>
彰秀用衣袖擦拭脸上血迹,眯起眼睛说:“你打不过我,我比你高,比你有力,你只是比我跑得快。”</p>
榆枫宏冷冷地看着他,吐一口唾沫在他脚下:“那是因为你是贵族,我让着你。真要打,谁怕了你?”</p>
彰秀气恼地站起来,他的个头足足比榆枫宏高出半个头。他横眉冷对地看着榆枫宏,脱掉自己的蜀绣大衫,露出内穿的黑色牛皮马甲。</p>
榆枫广平静地说:“你们要打架到河滩上去打,反正你们也经常在那打。这里有白石庙,别冲撞了祖先和各位神灵。”</p>
阿蓝从屋里走出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呀?”</p>
彰秀和榆枫宏不约而同地吼:“你少管!”</p>
阿蓝迟疑地说:“可是我不会嫁给彰秀大人的啊,我是要嫁给宏哥哥的。”</p>
玛兰彰秀惊骇地看着阿蓝:“啥?”</p>
正在拿木剑的榆枫宏回过头得意地朝他笑。</p>
阿蓝看看榆枫宏,又歪着头看看玛兰彰秀:“我娘都嫁给了我爹,我当然也要嫁给我哥哥。”</p>
玛兰彰秀气恼地说:“那也要打!反正现在给你说你也不懂。”</p>
榆枫宏也生气地说:“打就打,你们三个一起上都行。”</p>
玛兰彰秀恼羞成怒:“你一个贱奴,屡次三番羞辱我,不教训你还不知天高地厚。走,河滩去!”他弯腰捡起自己的黑底蓝色蜀绣外衣,气呼呼地朝森林里走。</p>
榆枫宏伸脚踢踢阿里,回头对榆枫广说:“爹,今天不要给他们做午饭,以后都不要做了!”</p>
阿里闪到一边去,摸摸屁股还在,嘀咕道:“你们打架,怎么就不给我们做午饭了呢?”</p>
阿山在榆枫广的一堆木剑里挑了一把合适的拿在手上试试,回头见榆枫广正盯着他,讪讪地说:“这不是说一个打三个吗?我总要找一把合手的剑才好。”</p>
阿里冲过来,抢了阿山手里的木剑跑:“这把是我的。”</p>
阿山呆呆地看着空手,想想,还是看着榆枫广的脸,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另一把涕竹刀。</p>
榆枫广冷着脸眯起眼睛看他。</p>
阿山讨好地说:“我会轻一点的,我不会打痛他的——”</p>
榆枫广冷哼一声:“你敢!”</p>
阿山逃也似地跑开,嘴里嘀咕道:“我谁都不敢打吖?!”</p>
榆枫蓝抓起一个小背兜挎在肩膀上,说:“爹,我去山下采圆头茹。”</p>
榆枫广爱怜地抚摸着阿蓝的头:“今天起你就是两族少君主了,你应当做什么?”</p>
阿蓝斩钉截铁地回答:“保护我娘亲,不要任何人欺侮我哥哥和我爹!”</p>
榆枫宏笑:“首先保护你自己。”</p>
阿蓝转身娇喝:“锦绣开路,九凤前头查看!”</p>
锦绣窜进浓密的森林里,九凤从树梢上振翅,扑棱棱飞起,榆枫族和格枝族的废少主榆枫蓝轻盈地一展双手,如凤鸟一样飞上树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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