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珊摇摇腰间一个铃铛。
一只呆头呆脑的羊慢慢晃进王宫,来到幻珊面前。
幻珊将半截白枫香树枝插在呆羊头上,拍拍它的头,对它耳语:“回去吧,回到你的主子身边去”。
那呆羊竟似乎听懂了幻珊的话,回过头又慢慢往宫外走。
耶玖王叹气:“那夏方竟将驱羊术教给了你,可你又不能嫁念德家了。”
“我不会把灾难带给念德夏方。但我若不嫁那澹台皓修又如何?”幻珊傲气地扬头冷笑。
耶玖国王心下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幻珊的话,却讲起一个故事:
“第一个红色纪年的822年,也就是十一年前,榆枫部的少君主即位,即将迎娶格枝部的二公主格枝奕绿,那是一桩人见人羡的美满姻缘。两部自打26族南渡戎洲以来便是姻亲家族。
可恰恰在此时,长垣宫的格枝长公主格枝奕晨突然病死,大徽王朝第十七世帝澹台皓景按例下旨着令二公主奕绿进宫为妃。
当身穿银白铠甲披着明艳金黄披风的天威军金枪手到来的时候,奕绿已经踏上了榆枫部铺满枫香花和金合欢花的迎亲路。
勇敢的榆枫部少君主护着他的情人,赶走了金枪手。
但是第三天天上太阳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不庭山枫香牙木上的时候,当榆枫广挽着他的妻子走出开满枫香花的新房的时候,他看见所有的合欢花上都洒满鲜血,所有的枫香花都浸泡在血水中。
从白雪覆盖的鏖鏊钜山到不庭山的每一条夔牛路上,从北和渊到南和渊的每一块盐田里,在艾氽达盐湖到雪蓝城的每一条盐马路上,都躺着榆枫部和格枝部男人的尸体。
大徽王朝第十七世帝澹台皓景以叛乱的罪名将两族所有的男丁屠杀,妇女儿童都圈禁在雪蓝城。如果榆枫广和格枝奕绿不签认罪书和服降书,这些妇女和儿童都会被丢进盐池里变成咸肉干。
榆枫广和他的新婚妻子跪在雪蓝城下,看着两族的人从自由民一夜变成铁烙贱民。
他们签署了叛乱书和服降书,他们自愿为自己烙上贱民的铁印。
两族自此再没有自由民。
榆枫部的盐场和所有食盐,格枝族的所有弓箭和草药,全部归属了大徽王朝。
没有人可以和大徽王朝天威军金枪手对抗。
所以,自戎洲第一个红色纪年的822年开始,戎洲便只有五个方国了。”
耶玖王讲完故事,又低头看脚下那两个儋耳无骨人。
那两个儋耳无骨人面无表情地回看着他。
幻珊掰过父亲的头,对视着父亲的眼:“如果我不去,我便是第二个格枝公主?夏方便是第二个榆枫广?”
耶玖老国王淡淡地说:
“天下最狠毒的父亲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往地狱之城!可是父王老了,如果我带兵与大徽王朝的天威军对抗,我死不足惜,只怕荆南国所有的男丁也会一夜之间身首分家,女人终身为奴。”
耶玖幻珊凄切地笑,声声渐高,渐至于狂笑:“原来我生无可生、死无可死,不嫁也得嫁,苍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澹台皓修何至逼我如此?”
耶玖老国王悲泪纵横:“若能够,父王愿意替你入宫!”
耶玖幻珊的笑声嘎然而止,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要强娶,我当然得嫁!只怕有朝一日他会后悔娶了,我尚没后悔嫁呢!”
随着话音落下,她再次扬起脸笑了,那笑容如同隗山上守护红色宝石的黑蛇在幽暗深洞里嗅到血腥的味道。
从这一刻起,那个憧憬着与爱人漫步天下、在父王和长姐的宠爱下生活的少女逝去,新的耶玖幻珊在死亡和恐惧的阴影里诞生。
耶玖老国王泪流满面。
侍卫便来报:“王爷,宫门外来了两个巫觋说愿献良方治王爷头痛之法换一箪食。”
耶玖老国王吸吸鼻子,抬起头疲倦地挥挥手,“给他们吃食,让他们走吧!”
侍卫诺声离去。
耶玖老国王突然想到什么,忙唤回侍卫:“他们还说什么了没有?”
侍卫摇头:“就这句话!”
耶玖老国王精神为之一振:“快请进来,本王正头痛得很,连这些无骨人都无法止痛,正需请大巫觋!“
侍卫转身离去,未几带进两个头戴巫帽、身穿玄黑大披风,看不清面容也分不清男女的巫觋来。
幻珊跳下台阶,围着转圈。
两个黑衣大巫觋兀立不动。
耶玖老国王盯着两人看,向侍卫挥手:“将宫门关好,本王要治头痛病,最不喜人打扰,未得宣召任何人不准进出!”
侍卫出门,从外面将宫门合上。
两名黑衣大巫觋解下巫帽,正是谷雪和半雪。
幻珊大叫:“谷雪!半雪!你们还活着?!是不是我姐没死,也逃回来了?!”
玄黑披风滑下,两人双手捧着襁褓举过头顶:“大徽王朝第十八世帝皇长子澹台睿明、皇次女澹台沛蝶在此,请王爷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