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以为他是要与姜不渝一起吃早饭,道:“姜小姐已经吃过,一早就出去了。”
霍衍微微皱眉,出去了?
接下来两天,都是如此。
若只是早饭,尚且可以解释,但连着两天不见人影,早中午餐一顿不少,却顿顿送到他面前,这就是她刻意了。
傍晚时,霍衍瞧着面前摆放的晚餐,又问:“她人呢?”
“大少爷,姜小姐还没回来。”
这两天,早餐与午餐都是秦公馆的人送过来的。
佣人惴惴不安的瞧着大少爷的表情,想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说这两人吵架互相不搭理,那姜不渝一顿一顿的饭做上来,每个菜式都不一样,拼命讨好大少爷的架势。
要说这大少爷不领情,筷子都没拿起一次,可又每次都问一句姜小姐去哪儿了。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又是秦公馆。
霍衍沉下眉眼,当他看到那几碟饭菜的时候,心里就更火了。
她做这些,无非就是怕他不肯在找解语一事上尽心尽力。
她去秦公馆,是要找秦老爷子帮忙。
霍衍冷着脸,一如既往的只吃李师傅做上来的饭菜,好像姜不渝做的不合他口味似的。
……
南城某地乡下。
此时,天色归晚,烧窑洞口露出鲜亮的红色火光,就在几分钟前,一炉新陶瓷制品刚送进去。
这口烧窑,原本是个废弃古窑,因为常年缺乏修缮,都已经长满了草。秦盛文喜欢上做瓷器之后,便把这古窑弄到了手,重新让这口窑发光发热。
火光映红了两人的脸。
秦盛文搓着手,满脸喜色。他非常期待这一炉东西做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只不过,与秦盛文老顽童似的高兴相比,比他年轻几十岁的隋玉却是一脸深沉。
秦盛文看了眼身侧安静站着的小丫头,问道:“你做的那什么古怪东西,能成功?”
这次开炉,是姜不渝来找他,说要为她自己烧制一批东西。
秦盛文给她面子,只是想知道她做了什么东西。姜不渝躲在他那工作室里呆了两天,也没见她有多认真,捏陶的时候,还能跑出去做顿饭。
她让老爷子大大好奇了一番。
她做的东西,像是套娃,里面一个女人,外面又套一层,但两个人的面容是完全不一样的。并且,这两个人之间是中空的。套娃尚且可以揭开盖子,一层一层的看里面的东西,但她做的,是完全密封起来的。
也就是,除非外面的那一层娃娃打碎了,不然没人知道这里面还有一个人。
这有点像是藏宝。
但这种做法,对烧制技艺要求非常高,陶土的内外温度不一样,温度低了,里面一层的烧制不成型,温度高了,外面那层会炸开,成功的几率非常低。
老爷子密谋着若是烧制成功,他也能从小丫头那里学一手,把自己的私章什么的烧进去,等他过世了,他的宝贝等有缘人才能发现。
这有点像武侠里的高人,老爷子琢磨着,他现在可不就是个世外高人。
隋玉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一旁,拎起水壶倒了一杯水:“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做。”
老爷子的唇角抖了抖,没把握啊?
隋玉又道:“但是多试几次,一定能成功。”
老爷子瞧着她:“丫头,你知道烧这一炉子,要多少燃料?”
隋玉端着水杯斜睨他:“老爷子,您缺这点儿吗?再说了,您这不是在偷师?”
“啧啧。”秦盛文撇撇嘴,小丫头太精明了。只是,这丫头看着很不对劲。
他道:“你天天往我这里跑,又用我的人给你那未婚夫送饭,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烧的那东西,也是要送给他的吧?”
隋玉没回答他,却道:“老爷子,拜托您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秦盛文在南城的说话分量,比霍衍还要重,隋玉不能把鸡蛋全部放到一只篮子,她托了老爷子帮她找人。
秦盛文摸了摸下巴,斜眼瞅她,道:“丫头,你要淌这浑水?那齐家,在北城的势力很大,人家小夫妻的事情,你搅和进去,可是要得罪人的。”
隋玉:“那是我的好朋友。”
“那么我呢?”
隋玉:“当然也是我的好朋友。”
老爷子对这答案还算满意,只是一个女人被掳走,藏得深不见人,可不是简单就能找到的。
或者说,即使有了消息,因为有些原因,人家也不敢说得太明白。
这里面,牵扯到了南城与北城的大势力,没有人想因为一个女人,把两大城的势力都得罪。
老爷子指点道:“福临楼那位老板的失踪,可以左右喜乐城的成败。你要找到人,就必须破了那‘风水局’。”
隋玉微微一怔,点头道:“谢谢老爷子。”
秦盛文摆了摆手:“诶,你别先忙着道谢。要谢啊,就谢谢你那未婚夫吧。”
“?”隋玉一脸问号,霍衍?
秦盛文一脸古怪的瞧着她:“那小子递话到我这儿来了。”
隋玉什么话都没说,只垂头耷肩的回去了。
秦盛文瞧着小丫头那绷着的背影,却是郁闷的挠了挠额头。
他只是想撮合小丫头与他那宝贝外孙,霍衍那臭小子就暗戳戳的给他下警告了。
要说秦盛文想弄点消息有什么难的,他拿到消息了,霍衍又给他送来消息。传到耳朵里的东西,又不能当做风吹了。
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但霍衍把话传到,就等于他也有份儿。
如果他隐瞒不提,万一那霍衍说一句“秦老爷子有没有对你说……”,在姜不渝面前说些有的没的,不就在说他这老头子是个小人?
要说那霍衍弄到消息,直接告诉姜不渝不就行了,偏要借着他的嘴告诉那丫头,不就是在他面前显摆吗?
他一个老头子,又能怎么办呢?
秦盛文望着那一炉子的火,郁闷得抓抓脸上褶子,更觉得那霍衍特别阴险。
不过,人家小情侣不管是吵架还是秀恩爱,都耍到他面前来了,起码还有点看头,就他那宝贝外孙,只会守着个植物人,白让他操心了。
他又不能去北城……
老爷子想到这里,便不愿再想北城地界之内的事。
……
隋玉回老宅的路上,一路沉眉思索。
她联系了前前后后的事,仔细琢磨了一遍,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帮了齐臻进入南城,悄无声息把人带走,并且藏得找都找不到,还能让知情人闭嘴的大人物,是黄爷无疑了。
只有他不怕得罪福临楼,更不怕得罪了与福临楼有牵扯的霍氏。
他们在旭塘镇一直争执不下。
郑芮与黄爷联手,郑芮献计“风水策”,那风水师搅得几个村不合,是他定下的第一步。
郑芮报,警把人抓了,看似把争端解决,可村民迷,信,抓人治标不治本,已经埋下的祸患却会催发更大的效应。那郑芮看似利用黄爷,但以黄爷的狡诈,也应是看穿郑芮在利用他争权,反过来再利用了她一把。
黄太太假意对郑芮友好,是在放松她的警惕。他们不在意郑芮的背叛是否会被人发现。
黄爷联手齐臻,才是他要下的另一手重要棋局。他利用齐臻与解语的矛盾,解语失踪,福临楼就失去了主心骨,只要福临楼的经营出现问题,那么,那股“风水风”就会刮起来。
他们会说,因为旭塘镇的风水已经坏了,所以与旭塘镇上做生意的福临楼也受到了牵连。这不,合作才刚开始,就把老板都搞失踪了,要是再继续下去,别的村也将遭难。
只要解语一天不见人,那么村子里就传得越邪乎。
人们对于神神叨叨的东西,远比真相更好奇、更痴迷。
这样一来,哪怕府政下发文件,公告旭塘镇不拆迁,那些村民也无心留在村子里了。
到那时,旭塘镇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所以,霍衍才会说,要找到解语,必须破了“风水局”。
车子在霍家老宅门前停下,隋玉下了车,仰头望着高高的老宅围墙。
那,霍衍既然已经知道消息,为什么要转手秦老爷子,而不是直接告诉她呢?
当隋玉当着霍衍的面,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霍衍正在看文件。
他应是刚洗过澡,头发松软的贴在额头,身上只穿了身睡袍,脸上戴了一副防蓝光眼镜。
很多成熟男人戴着眼镜时,会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挺招女人喜欢,但霍衍的这造型,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似的,长了一张帅气的聪明相,深夜还在苦读。
大约是他事业型唐僧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没法把他往坏的那方面想。
不过当他抬眸,冷淡的视线穿过镜片,那眼神的冷仿佛能穿透人心,让隋玉不敢直视。
他道:“你人不在,我怎么说?”
隋玉无言以对。
但她总觉得,是他不愿与她对话。要不然,他给她发一条微信,或者随便写一张纸条,不就行了?
“哦。”她讪讪的应了一声,就转身,默默的走开了。
他不想看到她,但肯告诉她怎么做,已经够了。
霍衍瞧着她讪讪离去的背影,眉心皱紧了。
她就这么与他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