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一滞,冷曦缓步走到那处草丛旁站住。
阴姑姑蹲下身,仔细的辨认了那昏迷不醒的丫鬟两眼,面色一变,不禁轻咿了一声。
恰在此时,围观的李五小姐同样也“咿”了一声,不过,因为她的惊讶声及时被司七小姐制止,所以众人倒是没有发觉她的反常。
见阴姑姑的神色,董二小姐的目光不禁闪了两下,问道:“姑姑可是认得这丫鬟?”
阴姑姑点了点头,淡声道:“刚刚没有细看倒是没有认出来,如今一瞧,这丫头正是蔚四小姐身边的丫鬟……我记得,蔚四小姐好似唤她做双井,我去镇国候府的时候,她也是为我奉过几次茶的……”
随着昏迷丫鬟身份的确认,围观众人的神色各有不同起来。
李五小姐扯了扯司七小姐的衣袖,附耳轻声对司七小姐耳语道:“司姐姐,这丫鬟,刚刚不是跟着蔚曼……”
司七小姐立即紧握了一下李五小姐的手,眼神示意李五小姐噤声。
李五小姐虽面露疑惑,却也不在多说什么。
这边,阴姑姑不轻不重的拍打双井的脸颊,唤道:“丫头,双井丫头……”
唤了数声,双井却是一直没有声息。
“姑姑,这位姐姐的伤势颇重,”扶着双井的一位丫鬟有些愤恨的看了一眼正被侍卫押着的高大男子,又担忧的道:“也不知道这位姐姐能不能醒来……”
“你是……”阴姑姑和善的看着那丫鬟,微微迟疑的问道。
那丫鬟先是飞快的看了董二小姐一眼,然后将双井交于一旁的另一个丫鬟手上,起身恭敬一福,道:“奴婢铃铛,是董太傅府上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见过姑姑。”
“起身吧。”阴姑姑对铃铛微微颔首,然后又看向董二小姐,温声道:“蔚四小姐跟随我学了多年的绘画,我与她身边的这丫鬟也有数面之缘,如今既让我撞见了这丫头这幅样子,少不得要帮她一帮……不知董二小姐可将你身边这唤做铃铛的姑娘借我一借,让她送了这可怜的丫头去去医治一番……”
董二小姐心知这是阴姑姑想借一些太傅府的势力,不过,她想了几瞬,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遂点头应允。
阴姑姑示意跟随她的川谷和铃铛一起扶着双井离开。
“没想到,这真的是蔚四小姐身边的丫鬟啊……”董二小姐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忧虑的道:“姑姑,蔚四小姐怕是……”
众人之所以在这小岛上搜寻了这许久,就是怀疑昏迷丫鬟的主子也遭了贼人的毒手,如今,昏迷丫鬟的身份已经确定,那么丫鬟的主子蔚四小姐自然让人担忧。
然而阴姑姑的面上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忧虑的样子,反而似很高兴的笑了笑,道:“董二小姐不用担忧,蔚四小姐倒是无碍,我上竹桥前,还与蔚四小姐在岸边见了一面呢……那时我虽见她的身边没有丫鬟服侍却并未询问,想来,蔚四小姐大约是吩咐她身边的丫鬟一些事情了……哎,没想到这丫鬟竟是遇上了贼人……”
经阴姑姑如此一说,在场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那三十几岁的侍卫头头了,眼看一场祸事就这样化解,那侍卫头头又怕多停留会横生事端,忙不迭的押着那高大的男子静悄悄的退下。
董二小姐对阴姑姑点了点头离开,司七小姐拉着李五小姐跟着董二小姐的身后也离开了小岛,很快,空地上就只留下了阴姑姑和冷曦主仆。
“冷大小姐不随众小姐一同回去吗?”阴姑姑笑问道。
冷曦微微一笑,道:“我难得见姑姑一面,实是想和姑姑多待片刻,不知姑姑一会儿去何处,能否准我同行呢?”
阴姑姑修长的眉毛挑了挑,心里实不明白为何冷曦明显不喜她却又为何要跟着她,她无所谓的对冷曦笑了下,也向董二小姐一行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待阴姑姑拐入了曲折的小道,冷曦看了一眼身后茂密平凡的草丛,没说什么,疾步跟上阴姑姑的身影。
直到竹桥的咯吱声渐渐远去,那茂密的草丛里微微动了动,很快,一个人影极快的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却正是蔚曼。
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蔚曼选择了在双井的脚边草丛里藏身,只是,她藏身的时候,脚步声和喧哗声已经很近了,虽然有视觉盲点,但是,蔚曼也不能肯定那高大男子没有察觉她的藏身位置……
蔚曼之所以敢如此冒险,并不是因为她托大,而是因为她心里有种坚定的感觉,她总觉得那高大男子并不是真心要伤害她的……虽然蔚曼在前世学过些防身的招式,可是,她有自知之明,她学的那些招式对并不能对那高大的男人构成什么威胁,但是,她却轻易的就制住了那高大男子,且,听见有人寻来后,那高大男子就倚在石壁上不动不语……再联想到那男子口中的王爷,蔚曼的心里不禁有了些猜想……
不过,以上的各种思绪只是在蔚曼的脑海中极快的掠过,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思考这些,蔚曼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到蔚枫。
穿梭于小道上,蔚曼很快便来到了小岛的边缘,她目光沉沉的望着阴姑姑曾说的那个见过蔚枫的方向,随意的一挥衣袖上的尘土,蔚曼疾步踏上竹桥。
蔚曼没有提灯笼,在昏暗的的小道上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沿途遇见挡路的树枝花草,蔚曼更是恨恨的折断践踏……她的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那火燃烧的是那般剧烈,让蔚曼失去理智,只想找到蔚枫……
与湖的另一边热闹和灯火通明不同,这边很是偏僻,偏僻到蔚曼行了许久都未曾见到一个下人,寂静的夜里,蔚曼只听见自己的击鼓般的心跳声。
又寻到一处立有花灯的亭子,远远的,蔚曼就见一个鬓云欲度香腮雪的曼妙美人立在一株茂盛的花树旁。
瞬间,怒火充满了蔚曼的全身,她几乎是小跑着冲过去,在蔚枫闻声回头微显诧异的面色中,蔚曼一把攥住蔚枫的胳膊,紧接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蔚枫一边“啊”的痛叫,一边下意识的想躲开,但蔚曼却立即抬起攥着蔚枫胳膊的那支手,狠狠的,朝蔚枫的另一边脸颊又是一记重重的耳光呼下去。
这一记耳光得蔚曼下了狠力气,蔚枫随之脚下不稳的向一旁倒去,那袭湖水绿的绣纹百褶裙粘上的污迹,那精心装扮的重叠发髻也散开来……
如此狼狈的蔚枫,却并未让蔚曼眼里的怒火消去。
蔚曼蹲身,使力捏住蔚枫的下颚,目光冰冷的与蔚枫对视,正欲张口质问,余光却见一团玉色身影移动,心里陡然一慌,蔚曼忙讶然的看向那玉色身影的位置。
从阴影处缓步走出一个黑发银冠的男子,他身着一袭玉色锦衣,衣摆与襟边处的精致绣纹随着他的步伐在灯下闪着点点金光……他垂眼缓缓走近蔚曼和蔚枫,最终停在蔚曼的身前,慢慢的蹲身,姿态甚是随意的捡起蔚曼脚边的一个点翠簪子,然后优雅的起身,用不知从哪里掏出的一方纯白丝帕,仔细的擦拭着点翠簪子上的污迹。
那簪子正是蔚曼借与蔚枫,又因刚刚的一番“打斗”而从蔚枫的发髻间跌落的那支名贵的点翠簪子。
蔚曼愣愣的看了看她的脚边,又看了看那男子手上的点翠簪子,她刚刚好像差点就踩到了她的簪子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蔚曼现在满脑子都是,越三爷为何会出现这里……
一瞬间,上次在东湖岸边同醉酒的越三爷发生的种种都浮现在蔚曼的脑海中,那声声质问,还有那含情带怒的目光……
“姐姐,姐姐为何……呜呜……为何……”蔚枫压抑委屈的抽泣声在这诡异的安静中响起。
蔚曼扭头看向掩面哭泣的蔚枫,眉头皱了皱,松开钳制在蔚枫下颚处的手,缓缓的站起身。
蔚枫在蔚曼松手后,立即就缩到了一边的石壁旁,一边似很害怕的样子抖着身子,一边泣声断断续续的道:“姐姐,为何……为何这般,这般对妹妹……妹妹何处惹了姐姐……”
蔚曼根本不搭理惺惺作态的蔚枫,而是矮身对越三爷一礼,这些动作是蔚曼特意练习过的,自是力求优雅娴静,只是,如今她这般对越三爷行礼时,不免就想到她刚刚那过于彪悍的打人动作,心下不禁很是尴尬,寒暄的话就哑在口中,只得对越三爷僵笑了笑。
然而,至始至终越三爷都只是在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点翠簪子,他并未回应蔚曼的行礼,对蔚枫的哭诉也同样没有任何反应。
见越三爷一副生人勿进的凌然样子,蔚曼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未能开口提醒越三爷道他手中的簪子是她蔚曼的……
又静了片刻。
蔚曼自觉越三爷大约是想独处的,遂抬脚欲离开,只是,她刚一动,立刻就感到越三爷凌厉的目光投向了她,当下蔚曼心里一紧,不自觉的就顿住了脚步,有些怯怯的望向越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