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大圣的话,引起了下面一阵议论。.
醉鹤楼上,师子玄,谛听,二怪,都听到了这番话。
几人反应,暂且不说,就在师子玄邻桌,忽然有一人一拍桌子,赞道:“这人说的不错啊!拜神拜佛有何用?求人不如求己,不如拜天拜地,拜往圣诸师才是正理。”
师子玄寻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白衣书生,正在一人独酌。
此处是六楼,那平天大圣说话的声音虽然浑厚,但寻常人在这个距离,是听不到的。但这书生竟然听的清清楚楚,不是有修行在身,就是天生耳聪之人。
话说回来,读书人修身养姓,能不能修出神通?
也是有的。
有的读书人,世情达练,处处通达。一应有祸事,喜事,往往都会心血来潮,生出感应。而且少生杂病,天年终了之时,都会提前预知。
但不会是有修行人那般脱胎换骨,飞天遁地之能。
师子玄对这书生,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趣,开口说道:“这位小兄弟,若不嫌弃,同桌喝上一杯如何?”
那白衣书生转过身,见师子玄对他拱了拱手,笑的很和善,便起身道:“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落落大方走了过来坐下,拱手道:“学生张孙,字怀远,山阴人士。”
师子玄今曰也没穿道袍,却也没报道号,也拱手笑道:“我姓师,叫师子玄,张兄你好。刚才听张兄击桌而赞,便想听你说说,如何方为正理。”
“咦?下面那人讲的话,你也听见了吗?”这张孙倒是十分吃惊,见师子玄有些莫名的看着他,自觉失言,连忙说道:“师兄不要误会。这里这么高,下面说话你竟然能听清楚,我感觉有些奇怪。”
师子玄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张兄你不也听到了吗?”
张孙干笑一声,说道:“这不一样。我这人天生就是耳朵灵,平常许多人听不到的声音,我都能听到。幼时还经常因为这个,被人视作怪胎。”
张孙说话之时,口气中尤带几分自嘲。显然幼时,没少遭人嘲笑和冷眼。
师子玄闻一而知二,心中也大概猜测出是怎么一回事。
这张孙幼儿之时,因耳聪,许多人家的私房话,他本不想听,但偏偏都听了进去。而小孩子也不懂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一时说漏了嘴,自然会惹人尴尬和不快。
久而久之,自然人人都会对他避而远之,生怕自己的秘密会被听去。
所以,有时候神通好不好?其实很不好。它的确会让你变的于他人与众不同,但随之而来的,是他人的鄙夷,不理解,和畏而远之。
师子玄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孙兄弟,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耳朵灵也是一项本领,算不得怪异。”
张孙闻言也笑道:“难得遇见与我相同之人,我很开心。来,来,来,相逢就是有缘,我敬师兄一杯。”
两人碰杯对饮,一笑而过。
那张孙又道:“刚才师兄问我,是说我之前说的话没道理吗?我想听听师兄的高论。”
师子玄说道:“高论倒是没有。只是听你好像很赞同这平天大圣所说。”
张孙道:“难道不是吗?我觉得他说的没错啊。人,一定要靠自己,如果非要拜见,不如拜见天地,因为天地是生我养我。而我觉得,我等不如去拜往圣,因为没有往圣,世人就不会开智,只会生活在愚昧之中。不懂世间的道理,没有自己的规度。至于神仙佛陀——”
张孙嗤笑一声,说道:“他们与这个世间,有什么贡献吗?他们寻个逍遥自在,在世间又是受香火,又是受供奉,道观佛寺,法像金身比比皆是,他又回馈了什么?我看唯一造就的,就是一群不生产,不纳税,却圈地占田的僧人道士,一不能安邦,二不能定国。又有什么用?”
师子玄闻言,点点头,说道:“听你说来。好像有几分道理。”
张孙道:“不是有几分道理,而是事实道理,师兄似乎有不同的见解?”
师子玄呵呵笑道:“算不上是不同的见解。只是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张孙道:“师兄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
师子玄问道:“若正如你所说,这神仙佛陀,真的这般与世人无用,那为什么这世间这么多人拜他?”
张孙想了想,说道:“因为百姓多愚!”
师子玄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张孙道:“因为他们骗人呗。”
师子玄更好奇道:“他们骗你什么了?”
张孙说道:“他们说这世人死后,还不得安宁,还有下一世。让人们活着的时候,不好好想想如何这一世活的精彩,反而为下一辈子艹心。”
师子玄道:“奥。原来是这样,原来你不相信人死之后,还有后世。”
张孙道:“正是,人死如灯灭,此为世人皆知的道理。”
师子玄反而笑道:“但是张兄,你也没有死过,你怎么知道人死便如灯灭?”
“这……”张孙一时语塞,师子玄又问道:“你说神仙佛陀对世人一点用处都没有。那我问你,这世上拜佛拜神仙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们拜来做什么?是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得了切实的利益?或是得了救度,或是得了送子送财,或是得了病消灾解,或是得了精神寄托。不然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去拜?”
张孙说道:“那是他们受了蒙骗。”
师子玄笑道:“一人被骗,其人是愚,十人被骗,十人皆愚。张兄,这世人拜神拜佛者多少?不计其数,他们都是愚蠢痴呆之人吗?难道就你一个聪明人?”
张孙一时哑口无言,却又不服气道:“那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师兄。”
师子玄点头道:“好。你请问。”
张孙说道:“想我张家,几代之前,也是山阴旺族。在太祖万年时,曾经一门三状元,何其兴盛。那时我张家广施钱财,修庙立观,供养了许许多多的僧人道士。但是后来黄祸肆虐,山阴也受灾。那时天灾[***]齐来,我张家求神拜佛,却也没有保住整个家族,好大一个家族,从此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师兄弟,如果神仙佛陀真的存在,我想问问他们,他们受香火的时候,倒是一点不害臊,但是我们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在哪里?那天灾之时,他们在哪里?黄祸横行,肆虐杀人之时,他们又在哪里?”
张孙越说越激动,脸色都有些涨红。
师子玄呵呵笑道:“别激动,别激动。听你说来,这神仙佛陀,当骂,当骂。”
张孙听完师子玄这么说,反而平静下来,说道:“师兄弟,你看我说的不对吗?”
师子玄说道:“听你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张孙不解道:“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师子玄说道:“与你来说,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我想问你,你说神仙佛陀,受你香火,受人立像供奉。但这是做买卖吗?你供奉我,我就要庇护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而且孙兄,你可知晓,道观佛寺修建的再多,再大,仙佛不居于此中。香火百亿千万根,神仙佛陀,亦只授一炷香。你明白了吗?”
张孙张大嘴巴,想说什么,但是好像又说不出来。
师子玄又说道:“再说这拜神拜佛,修行人拜之,本是礼敬之意。敬其成就,或是敬其与世功德。非是尊卑,你若不喜,拱手,点头,都可。谁又没逼你,是不是?你看不惯道士和尚,不事生产,不纳税纳粮,可以啊。但仙佛何其无辜,他取你一分一毫?”
张孙又哑口无言,憋了半天,才说道:“取不取我一分一毫我不知道。但道观里的天尊,说自己寻声救苦,庙里的菩萨,也说自己普度众生。那我张家有难之时,我等念其名号,怎么也不见他来?”
师子玄笑道:“好,好,问的好。我问你。我跟你同行。你路上踩了根钉子,把脚底扎了一个洞。你不怪你自己走路不小心,却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这合适吗?你祖上有德,一门出了三个状元,风光无限。后来家门破落,不怪你自家人不知未雨绸缪,早寻退路,明哲保身,却在事后责难仙佛不现身救你。这合适吗?”
师子玄点了点天,说道:“你也应知道,神仙佛陀不居与人间,真寻你声音,救苦而来。也是需要时间的。也许凑巧在此方世界之中,赶的快了,就能救你一命。若无化身在世,就算听见了,有时候也要赶来的晚一些。你因此而怪罪,合适吗?”
张孙被师子玄三个“合适吗”说的有些憋闷,有些不快道:“师兄,算你说的有理。但我心中就是不痛快。凭什么我要受这些苦难,而这些神仙佛陀,就能脱这世间,自在逍遥,无生老病死之忧。而所谓传法世间,都是些晦涩难懂的东西,难道不是想要一次诓骗世人信他,而故弄玄虚吗?”
师子玄闻言,刚要回答,忽然一旁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很是奇特,语调更是奇怪。
这声音说道:“世人都是迷途的羔羊,寻不到来自神圣的指引,便会在黑暗的诱惑下,质疑光明。”
师子玄转过头,就看身后一张桌前,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人,这人穿着十分古怪,披着一件连衣盖头的大斗篷,脚下也没有穿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