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归退至两人的后面,默默观看扁故豪的治疗过程,璇儿从旁协助。为确保屋内的温度足够暖和,药炉的火烧得很旺,扁神医将王水莲放置在暖炕上,用特制的松木固定住她的身体,保持盘腿的姿势,以避免患者乱动银针插偏了穴位。
王水莲的反应不算剧烈,心智模糊的速度也是正常,扁故豪面露喜色,若患者能够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此次必能成功套出毒药源于何处。
“曾祖父,你如此欢愉可是一切顺利?”
扁故豪捋了捋胡须,甚是满意,回道:“此次运气还算不错,也可少费些功夫。”
宛归发现王水莲双手的穴位渗出血渍,不由提醒两人,“曾祖父,这是何故?”
“不必担心,出血是正常的,待她额头布满细汗,你们便为她擦拭一遍,我再行催眠之术。”
宛归出门去端温水,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扁思璇见此面露赞许之意,细节自能分辨人品好坏。
扁思璇欲为王水莲擦拭脸庞却被宛归接过毛巾,她愣了一下随即松开手,由着宛归代劳。
“曾祖父,好了。”
扁故豪长久盯着那串金铃,似是有所感悟,“行吧,催眠期间你们莫要出声打断。”
“好的。”两人异口同声。
王水莲的眼角抖动了几次并没有睁开。扁故豪拔下她脸上的银针,将金铃在她的耳边左右不断摇摆,铃声清脆却又诱人心智的魔力,宛归也觉得困意袭来,璇儿递过一颗药丸,此乃秒心,是扁故豪的独门秘方,有凝神静气之效。
“谢谢姐姐。”宛归道了谢,但铭记老神医的告诫便不敢发出声音,只用了唇语。
王水莲的脸色愈变苍白,嘴角时不时抽动几下,她看见了什么三人并不知晓也不能太过仓促发问。
扁故豪连喊了几声王水莲,直至她的瞳孔不再聚焦方才说道:“现在你已经回到为丈夫和小叔子送饭的当日,仔细想想,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宛归有些紧张,扁故豪却是淡定许多,患者的嘴唇久久未动,脑袋轻轻晃动了几下,似乎有些苏醒的征兆。扁神医又摇动了金铃,宛归的心情愈显纠结。
“放心,曾祖父会有办法的。”璇儿安慰她。
宛归深呼了一口气点点头,她应该相信扁故豪。
王水莲终于有了反应,“水,水,火,火好烫。”
这断断续续的话让众人听得理不清头绪,但至少证明了宛归跟王家兄弟说的猜测并非天方夜谭。
“火在哪里?为什么有火?”宛归在手心写字,示意扁故豪依照她将此话问出。
璇儿看着宛归若有所思,很快联想到其中的牵连,随即支持了她的做法劝说曾祖父。
扁故豪急速摇掷着金铃,宛归和璇儿误以为他生了气便缄口不言,但又听到扁神医说道:“王水莲,闻过此铃后,你听见的第一个声音便是你的主人,她问什么你便回答什么。”
宛归笑着行了礼,难得老人家如此明理。璇儿朝她竖起两根大拇指。铃声一停下宛归便将疑问说了出来。
“火在洞里,我是罪人,我自愿把性命献给神明,跳进熔炉抵消我的罪孽。”王水莲如行尸走肉般背诵了一段誓言。
宛归着实怀疑这是一个邪教组织,哪有煽动信徒*的神明。
“神明说的是谁?”
“神明在天上,派了神使来惩恶扬善。”
“神使在哪里?”
“神使听从神明的指示挑选人间的种子,消灭恶人,让善人解脱得到永生。”
王水莲给出的信息都很模糊,宛归得出多种可能性却无法确定哪一个才是真相。神使代替了神明降落在人间,那么这个人又或者是这些人便是始作俑者,种子代之中毒者,恶人是受害者,那么善人指什么?永生又是什么?如果不论善恶都得杀之,那么背后主谋所求的就是灭世的结果,所谓永生是要造一个冥界吗?
“神明天恩,赐福众生,予吾之命,报吾之身,敬崇神使,遵从人使,如违此誓,霹雳其魂,永不超生。”王水莲已经沉浸到某个片段的回忆里,抽身不得。
“人使是什么?”
王水莲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宛归再问了一遍,“人使是谁?如何挑选?”
扁故豪轻摇了一声金铃便停下。王水莲这才慢慢说道:“神使说人使是发了芽的种子,是长出花苞的种子,是结了果实的种子。”
这一连串的排比句给出了一点关键,人就算中了毒还是离不开被区分贵贱的命运,想必人使便是那些乖乖受控制的中毒者,也许主谋给他们下毒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够制造大批凶猛的杀手,那么王家兄弟和王水莲有很大的可能是试验失败者,所以被遗弃了,主谋根本就不担心有人会顺着这条线索调查案件,所以扔了一批又一批无用的残次品,没有去灭口的原因便是知道这些人必能帮忙制造点混乱。
宛归还想再问被扁故豪摇头阻拦了,王水莲的身体不比普通人,催眠的时辰不宜过长,越短越好。璇儿轻拍了她的肩膀以作鼓励,宛归便觉得不好意思了,是自己过于急切忽视了患者的生命安全。
“王水莲,再闻金铃急迫速速从梦中醒来。”扁故豪的声音有蛊惑的作用,若非知晓他是神医宛归对他的戒心必然不次于姚叔温,这摇铃催眠的模样大有江湖术士的感觉。
“璇儿,把针拔去吧。”
“好的。”
插入的银针似有几百来根,扁故豪便交代曾孙女完成,此事不难,就是乏味了些,宛归看着扁思璇一根一根的拔出银针,久久盯着便发起呆。
扁思璇小心解开了支架,王水莲便倒向她,催眠的副作用使得患者的身体极其虚弱,头脑迷糊。宛归拿了外衣披在王水莲的身上,她的脑子被诸多问题困扰,面带忧愁,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王水莲的身体,患者除双手外其他部位的针孔都没出血的痕迹。
王水莲虽是个苦命的女人却格外心善,面对众人的照顾连连露出愧疚的表情。
“你先睡一觉吧,我们出去。”
扁故豪给宛归使了眼色,想必有问题要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