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今,比任何人都头疼。
一面是至亲妹妹,一面是重臣大将,这让他如何抉择。
太子与大理寺的林卿将堂审记录呈递上来,结合卫夫人的鸣冤,他已经知道,这个案子十有八九是山阳之过。
“哎,”皇帝捏了捏眉心,虽然将太子和林卿遣了出去,可那叶氏还跪在御街之下不肯走,非要等一个公道。
等什么公道,难道让朕把妹妹杀了,给你报仇?
郝公公为他端上了一盏茶道:“陛下想想开心的事儿吧,奴才听说八皇子睁眼了,哎哟那双大眼睛,可有神了。”
“是吗?”皇帝面露喜色:“朕得去瞧瞧。”
郝公公出去命人准备銮驾,吩咐道:“让贵妃娘娘准备着,”又小声吩咐顺公公:“去给殿下说,成了。”
皇帝迈出大殿门,远远就能望见阶下的卫夫人,思来想去,还是赐了个打伞的,总归是卫姝的长嫂。
“姝儿,辛苦你了。”皇帝进殿,柔情蜜意,卫贵妃还在榻上却是眸中带泪:“陛下,这是臣妾的本分。”
因为山阳长公主的事,太后气得病倒了,所以八皇子又被卫贵妃接到身边亲自抚养,现在正躺在她身侧,母子和谐,让皇帝看着便心中清净,情愫油然而生。
“如今,也就只有你给朕添了一件顺心事儿。”皇帝保养不错的手拂过卫妃鬓间,笑颜温润。
这一点,他和太子倒是如出一辙。
“臣妾正要为此事向您请罪。”卫贵妃带着鸽子血的红宝石抹额,衬得小脸娇俏白嫩,只是唇色还有些苍白,“我长嫂一时糊涂,姝儿替她向您赔罪,求陛下不要怪罪,臣妾这就劝她回去。”
皇帝对卫妃的深明大义很是欣慰,“你有办法劝她回去?”
如果叶家肯不追究,那是最好不过。
“臣妾上次听长嫂说叶候去了北境,长嫂一定不希望侯爷在此时分心,所以臣妾想以此为由,劝长嫂息事宁人。”
皇帝颔首,他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卫贵妃一提叶候,他突然眉头紧皱。
看来,这个法子只能止一时之痒,现在京中人尽皆知,一旦时日长了,叶斩一样会得知真相。
到时候,只怕会对皇家心存怨怼。
彼时他正手握重兵,一旦因此心存反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看向卫贵妃,难道,她是故意提醒他这点,让他不能再包庇山阳?
“陛下……”卫贵妃小脸苍白,挣扎着要起身,“是臣妾的理由不好吗?那臣妾在想别的,您不要生气。”
皇帝抚摸她的头发,让她躺了回去,柔声:“不是,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卫贵妃还有些忐忑:“姝儿一直病着,不知道深浅,是不是,给您添乱了?”
“你啊,叶候都出征三个多月了,阖宫里只怕就你一人才知道。”
皇帝摇了摇头,这样的卫贵妃又能有什么诡谲心思。
姝儿一直都是这样的简单平淡,让他心情舒畅许多,“只是你倒是提醒了朕,此事拖着也不是办法,必须给叶家一个交代啊。”
“是。”卫贵妃柔顺应道,一旁八皇子突然哭了起来,她将孩子抱起,面含春色,低声一句:“陛下,皇儿饿了。”
皇帝哈哈一笑,“好,朕也出去交代件事,稍后再来看你。”
卫贵妃抱起孩子,给一旁宫女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宫女就来回禀:“陛下召了宗正司,还传了长公主,入宫。”
卫贵妃抚摸着八皇子柔顺的胎毛,唇边含笑:“去回了殿下吧。”
……
长公主府的车马驶入宫中,天色已经偏暗。
派去盯着的人刚回来,花巧就禀报给了陆昭锦,女孩子一惊:“这么快?”
她还以为,凭着皇帝那自私护短的本性,至少要叶候亲自出面了,才能意识到事情遮掩不住的。
不过不管怎样,时机到了。
“快去准备马车,我们去京兆尹大牢,”女孩子眸光一瞬璀璨,“会一会那个徐氏。”
京兆尹的关窍当日在大堂就已经疏通好了,所以陆昭锦并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见到了徐氏。
大牢里灰暗潮湿,又入了夜,阴气极重。
陆昭锦披着黑布斗篷,带着兜帽走入,牢头开锁放她进去,又再次落了锁。
徐氏跪坐在一盘茅草之上,身前是一个坑坑洼洼的小木桌,一盏明灭不定的油灯扑朔朔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你又来了。”灯光微弱只能照出徐氏半张脸庞,她垂头便看不真切:“真是熟悉呐。”
陆昭锦站在一旁,摘下了兜帽,轻笑:“承让。”
“呵,呵哈哈,世子妃,您看徐氏像不像这灯火,很快就要油尽灯枯呢?”
徐氏扬头看她,目光阴鸷得犹如阶下恶鬼,她深红色唇微微上扬:“可惜,只怕要同上次一样,不能如您所愿。”
“你对那个秘密,可是很有信心呐。”陆昭锦走到徐氏对面,用斗篷垫着,也坐到了茅草之上,“靠着它,你当上了叶候姨娘,又有一位长公主主母做靠山,虽说是出谋划策,但也可以说是听你差遣。”
“试问叶家中,又有几人能比你风光聪慧。”
徐氏毫不掩饰地得意,“比不得世子妃,区区数月就摁下了上蹿下跳的小姑,打压了长公主婆婆,甚至还抓牢了世子的心,让世子爷甘愿抗旨也不肯娶陈家的******。”
陆昭锦淡漠扫了她一眼,没有跟她争这口舌上的长短。
她环顾四周道:“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毒害老夫人这套连环计,是你的主意,可叶夫人有没有告诉你,她让三月装病,偷过一次蒋氏的万毒丹?”
徐氏脸色一变,原来破绽在此,陆昭锦早就挣着口袋,等她们入瓮呢!
“还有,这一次,长公主究竟是有心无力再图他谋,还是,借刀杀人。”陆昭锦盯着徐氏的眼睛,想看到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你该比我清楚。”
“你就不要再白费心思了。”徐氏面色淡然,“我跟着公主这么多年,你这种离间计根本不能动摇我。”
陆昭锦轻笑:“哦?那你看这是什么?”
女孩子解开一个衣扣,露出里襟领口的一截精致的蝴蝶盘扣。
“不可能!”徐氏惊讶地向后栽倒,大喊出声:“这不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