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大清(57)
八福晋久久没有说话, 等浑身暖和点站起来往出走的时候, 手都搭在门帘上了,才停下脚步跟萱宝说了这么一句:“听你今晚说话, 才觉得你是阿玛的闺女。你阿玛是个能干的人, 真说起来,跟万岁爷并不相上下。你以前的样子,我顶看不上。堂堂的八爷,女儿怎么会是你那个样子。如今再看,你果然真是阿玛的亲闺女。”
萱宝手扶着桌子没有往外送, 她知道,她要是跟出去, 未免有些尴尬。
八福晋一出门,就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八爷。她扭脸朝屋里看了一眼, 自己果然没有说错, 到底是胤禩的种, 就是缩着脖子, 那脑袋里的弯弯绕, 也比别家的多。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在屋檐下, 一个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站着。夜里的风打着呼哨, 吹的身上的披风扬起,八福晋嘴角动了动, 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萱宝是故意的, 刚才所有的话胤禩都听到了。胤禩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 细细想想,萱宝虽然是故意的,但她的话确实是对的。胤禩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受不了了,受不了现在的自己,也受不了胤禩对任何一个女人温柔。寒冬腊月的天,大半夜的站在这里,腿脚该冷了吧。胤禩的腿脚都不算好,那几年先帝对胤禩并不待见,说跟胤禩的父子之情绝矣。胤禩是逢年过节就跪,这一双腿就是那时候给跪坏的。其实跟十三差不多,只是胤禩怕人笑话,从不在人前露出来罢了。这会子应该冻的骨头都疼了吧。
脚下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胤禩这才回头。八福晋什么也没说,过去搀扶着他就走。
八爷由着八福晋拉着,他抬眼借着雪光看福晋的侧脸,还是这么一个人。那时候从塞外回来,整个人都是被抬下马车的。病了小半年都不见大好,但大朝从不耽搁。该去就去,回来一进大门就软了。还是她,就站在大门口等着,是她搀扶着自己走叫自己在外面面前留下最后一点属于八爷的体面。
自家的府里,路并不长。夫妻俩都没有说话,仿若回到了几年前。
那时候苦吗?比现在苦。
那时候难吗?比现在难。
“那么苦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八爷终于开口,反手拽着八福晋,“还有什么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八福晋抿着嘴角没有说话,一如既往的倔强。但搀扶着八爷的手却没有松开。
回了院子,宝珠从屋里跑出来,看见夫妻两人回来愣了一下,随即不自然的一笑,去看八福晋,“福晋去哪了?怎么着都不见,急死人了。”
八福晋的脸微微朝一边一撇,八爷攥了攥她的手,“是宝珠啊,怎么不回你自己的院子去?我跟福晋过去瞧瞧大格格,兵荒马乱的家里乱糟糟也不知道吵到她没有。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说着拉着八福晋绕过去直接往前走,边走还边道:“咱们萱宝都开始找婆家了,你把人家宝珠留下家里留到什么时候去?萱宝是宗室女,年纪再长两岁都不急,宝珠是汉家女子,十一二定亲都已经算晚了。如今宝珠多大了?瞧着可不小了。赶紧跟他爹说一声,女大不中留……”
八福晋深深看了八爷一眼,知道这是顾忌着何卓的面子,拿话点这姑娘呢。配合的‘嗯’了一声。
宝珠在两人的身后,马上就白了脸。
回了屋子,梳洗躺下了,谁都没有说话。八爷睁着眼睛看向床顶,一动也没动。福晋的头在床的那头,不是跟自己闹腾不跟自己一头睡,每回腿冷的暖不热的时候,两人都是一床被子分睡两头。福晋睡觉的时候,是抱着自己的腿的,不是她这么捂着,自己根本就暖不热。其实热炕也行,但自己一睡热炕就上火,第二天嗓子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就是用热水泡,那骨头缝里的寒气好像也泡不出来。她就这么一宿一宿的搂着裹在怀里……
腿慢慢暖和了,脚也不冷了。但脚背上凉凉的液体叫八爷知道,福晋哭了。
他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晚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反正第二天早早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弘旺的婚礼办的很好,福晋脸上没多少欢喜的颜色,倒也没在冷言冷语冷着脸闹疼。
等把儿子儿媳妇送进洞房,他几次想找福晋说话,福晋就找机会躲开了,没有任何一点想要深谈的样子。
直到了年跟前,这点状况也没有改变。甚至除夕宫宴,她也告假了。
八爷觉得事情不对了。福晋这是把自己彻底的给封闭起来了。
所以林雨桐就在宫宴前见到了八爷。其实宫宴前她真挺忙的。这种场合她不出席不合适,但要出席就得把这四个小祖宗安顿好。四爷已经在前面支应着了,八爷说还没见过那四只小的呢,四爷能怎么说?肯定叫去了。这些人也不是真就去看孩子的,也知道这么着会吵到孩子。人家那就是给孩子送压岁钱的。不见孩子成,但压岁钱得给。过来前还得跟人家孩子家长说一声,告诉人家说,我家来看过你们孩子了,钱都过了哈。这跟现代那些看人家孩子的道理是一样的。就是人情走礼嘛。不过好些人家都是女人出面,因为林雨桐住在九州清晏不怎么方便,但这些人只当不知道,亲自跑了一趟四爷给林雨在园子里的住处栖凰居。栖凰居是四爷后来改的,就是叫林雨桐住着有点亲切感的。反正弘时媳妇和弘历媳妇如今在那边支应着,招待这些上门看孩子的贵妇们。
因着这个缘由,八爷说要看孩子,四爷就准了。八福晋请假了,那八爷不可能是失礼的。本来有弘旺的媳妇或是萱宝,这两个出面也行,但八爷在这种事上,一直跟弘旺分的很清楚。弘旺跟四爷的情分是他们爷俩的事,他跟四爷的事这得另算。因此张起麟说八爷来了,连林雨桐也没多想,以为就是看孩子的。
孩子们都刚吃了奶,奶嬷嬷正在给拍奶嗝呢。肯定是不能抱出去叫见的。
索性林雨桐自己已经穿戴装扮好了,就直接去见了八爷,“……都刚睡下,回头抱出来叫他们给八叔请安。”
八爷连称不敢,说了几句孩子的事,就有些歉意,“福晋没来给四嫂请安,到底是失礼了。”
这个不用专门给自己说。有些人愿意露脸就来了,有些人不愿意露脸说一声病了也就是了。没人认真去追究。但总的来说,来园子过年,是一个殊荣,不是谁都有这个殊荣的。
她浑不在意,“歇着就好,又不是外人,想见什么时候都能见,很不必说这个。”
八爷笑着接话,“那是四嫂宽仁。上次还听谁说了一嘴,说是四嫂知道更年期的事,我倒是找了几个太医,对这个都没有什么了解。给福晋瞧了,看的都是一些舒心解郁的汤药,喝来喝去一点用也看不出来。我过来,也顺便问问四嫂,这更年期是个什么状况。”
林雨桐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八爷这是为了八福晋来的。
八福晋的情况确实有自身的原因在,但更年期的外因肯定对她的精神状况有些影响。
“暴躁、容易发怒、烦躁、抑郁、多疑等等,大致上看就是觉得人脾气更坏了,更不可理喻了,这都属于更年期的外在表现。这就是一种疾病。”也许这么说,八爷心里会好过些。
果然这话一出,八爷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前倾,两眼放光的看着林雨桐,“还有这样的病,闻所未闻。”
“每个女人都有,在进入三四十岁之后,都有不同的表现。只是有些人的表现轻一些,有些人的表现更重一些。如果生活如意,丈夫关爱,子女孝顺,事事顺心,这种表现就轻微甚至是没有。如果生活压力大,跟丈夫关系紧张,因为子女的事情烦心,又有这样那样的事总是不尽如人意。可能这种表现就会重很多,叫人看上去像是整个人都变了……”林天月说的越是详细,八爷的眼睛就越亮,原来福晋不是变了,她只是病了。只是病了而已,病了就吃药,病了就要瞧大夫,总能治好的,“可有方子?”
林雨桐摇头,哪里有什么方子,解舒理气的方子其实是对症的。
八爷的眼神黯淡了下去,随即又一笑,“是啊!这世上不是什么病都能治的。理解!理解。不过没关系,病了而已……”只要不要命,病了就病了吧。病了自己照顾就好。
哪怕不能治,他的心也没来由的轻松了起来。
看着八爷脚步轻快的离开了,林雨桐真是有些感叹,这两口子啊。不过男女感情不就是那么一码事,在一起不开心,有时候都觉得是对彼此的一种折磨。可要分开吧,却怎么也舍不得。
这种感情不说当事人,就是外人看着,也觉得虐的很。
林雨桐一点也不羡慕,在她看来,跟四爷这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就挺好。
过年了,太后接回来了。还别说,四爷的办法真不错,太后瞧着精神多了。不光嗓子亮堂了,就是腿脚也瞧着利索了。
完颜氏小声跟林雨桐嘀咕,“能不好吗?每天骂我们家爷骂的我们家那几个小孙子看见他爷爷都不怕了。这还不算,真气急了,追着拿拐棍打的时候都有。”
林雨桐就笑:“十四又干嘛了?”
能干嘛?
年前这几天闲的蛋疼,这么大一把年纪了,非要在家里的湖上溜冰玩。谁知道家里的几个小孙子淘气,之前在湖上糟了冰窟窿钓鱼了。钓完鱼又把冰坨轻轻的盖在上面了。这缝隙一到天稍微暖和的时候就能大一些,看着没事,但真要一碰,准掉下去。然后自家爷这么大年纪了,孙子都老大不小了,他去溜冰了。然后掉他孙子给挖好的坑里了。池子里的水不深,掉下去人没事,但也浑身都湿透了。这大冷天的,掉冰窟窿里,想想都知道有多窝火。这位衣服一换,喝了汤药,觉得没事了,抓住几个孙子扒了裤子就一顿揍。可这事孩子也委屈啊。在家里玩对吧,他们要溜冰都知道叫人看看冰结实吗?怎么玛法反倒是不知道了?一个个的平时就不怕他们玛法,孩子就是这样,平时越是爱逗他们,跟他们没大没小的,他们是怎么都不能怕的?这一揍,可不得造反。几个小子裤子也不要了,光着屁股就往外跑,然后当阿玛的就追。那场景就不能看。三个小子也不全是笨蛋,实在不行了,一溜烟的就往太后屋里跑,这下好了,他玛法追过去,就是太后的一顿拐棍。
太后的嗓子可嘹亮了:“叫你为老不尊……”
林雨桐只听着就觉得可乐,当着孙子的面被额娘给打了一顿,这真是……“看他以后还说嘴?”
完颜氏说着就叫自己的孙子上前给林雨桐瞧,“这是弘明家的长子永忠。”
弘明是完颜氏生的,娶的是她娘家的侄女,这孩子是完颜氏的亲孙子。
五六岁的孩子瞧着乖巧的很,林雨桐叫过来问了几句话,给了见面礼,就叫了弘晟过来,“带着你侄儿玩去。”
弘晟跟十四的几个孙子熟悉的很。最近太后住十四府上,因此弘晟一个月倒是有半个月也跟着住过去。他的年纪小,跟十四的几个孙子倒是能玩到一起。因此一见皇额娘叫带着永忠玩,就挺高兴。别的小朋友他也不是很熟悉。于是招呼了永坤一起,手拉手就出去了。
这次带孙子进宫的可不少,哪怕只是挑着带进来,聚在一起也是一大片。反正林雨桐光是给见面礼就给了两箱子出去。
四爷就显得有点尴尬了。人家开始秀孙子的时候,他儿子闺女还在吃奶呢。
要秀孙子吧,迄今为止,他就一个永坤。
所以宫宴结束以后,借着酒劲,四爷叫了几个儿子,跟阅兵似得,从弘时到弘晟排了一排。边上还躺着一排,队伍特别整齐,站着四个躺着四个。
“……阿玛不是催你们……但这子嗣繁衍也是大事……”
弘时心说,我这不是有永坤吗?八叔只弘旺一个,也没人说啥。
隔着帘子陪着林雨桐的董鄂氏就在搅帕子,眼泪都快下来了。林雨桐瞪眼,“哭什么,训他又不是训你,你哭什么。”
董鄂氏对林雨桐挺感激,真的!选秀的时候愣是一个秀女都没给自家府里指。宫里的齐妃又整天烧香念佛的,听说宫里那些值夜的往常最关注的就是齐妃,就怕烧香烧的不小心引发火灾,也闹的自己几年无所出的事人尽皆知。压力也大的很。如今连万岁爷也催了,这以后可怎么办?
林雨桐就觉得这酒真不是好东西。今天贪杯多喝了点,怎么闲话那么多呢。瞧瞧把人给惹的。
这边一瞪,四爷隔着帘子都察觉了,马上话音一转,对弘时特别温柔,“……当然了,阿玛不是说你……”
弘历心说,不是说弘时这能是说谁。弘昼还没成亲呢,成亲的日子定在二月二。还有一个月,没子嗣跟弘昼也无关。再一瞧,弘晟这娃还迷瞪着呢。刚比炕高一点点,正踮着脚尖朝炕上那四只吐泡泡的看呢。
那这就是说我的呗。
没儿子有点自卑了。他有点理解八叔的心情了。
弘时真等没说他,这老实孩子往后一退,朝边上的椅子一坐,看他阿玛怎么训斥弘历去了。弘昼看看好像更没自己的事,抱了弘晟往四胞胎的炕上一放,一起玩弟弟妹妹去了。
只弘历一个人站着。
弘历还没什么,这边的富察氏就拘谨上了,跟林雨桐低声道:“过了正月十五,乌拉那拉家的妹妹就要接进宫了,许是她的肚子争气,能给我们家爷添个一男半女的。”
董鄂氏朝富察氏看了好几眼,你这是不是傻?
四爷是真不想管弘历,不过太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弘历不笨,只是……他现在到底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沉默了良久,四爷才道:“银子的事你别折腾了。朕替你将银子还了,但是有一点,这银子不是白还的。往后你该得的俸禄和赏赐都有你的份,但同时会收回抵债,什么时候还完,什么时候能领俸禄和赏赐,这个你没意见吧?”
当然没有。
弘历一喜,皇阿玛到底是不忍心了,“谢皇阿玛恩典。”
“别急着谢恩。”四爷看着弘历的眼神颇有深意,“你是知道朕的脾气的,以后该收的银子收,不该收的银子坚决不能收,如果叫朕知道……”
“不敢。”弘历觉得自己没那么蠢,为了银子毁了前程的事,打死他他也干不出来,“儿子绝对不敢。”
不敢就好。
“记住今儿说的话。”四爷嘴角轻轻的翘起,“以后没有俸禄,但该干的差事一点也不能少。以后你那一府的开支,你看着办。你是个成了家的男人了,养活妻儿家小孝顺父母,支应门户,这都是你分内的事。可做的到?”
庄稼汉都做到的事,自己怎么做不到了?
弘历脸憋的通红,觉得被小看了,胸脯有几分气鼓鼓的,“是!儿子做的到。”
弘昼一边拿着纱布给弘晶擦嘴角的口水一边腹诽,你就吹吧。你真当外面的钱是那么好赚的?
本来这事都完了,谁知道弘时神来了一笔,问弘昼说,“我听你嫂子说你如今已经按月给皇阿玛和皇额娘孝敬钱了,一月给多少,一样的儿子没有你给我这当哥哥的不给的道理。”
四爷没说话,就算是福有四海,手里的零花钱也不多。有儿子孝敬几个算几个,他还真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
弘昼心里都笑抽了,伸出一个手指头。
弘历一瞧,这次不落人后,嚷道:“一千两是不是太少了?”
你大爷的弘历!小爷说的是一百两。
皇阿玛皇额娘各一百两,皇太后是一百二十两,养母亲妈各自是八十两。还有上的了牌位的庶母,像是李氏、年氏、宋氏,这都是五十两。李氏和年氏那里要顾着弘时和弘晟的面子,宋氏生过俩格格,这要是没有阿玛了,这些儿子还不奉养庶母了?所以意思意思也得给五十两的。剩下的就直接忽略掉了,就这你算算一个月得多少钱。五六百俩银子呢。
这还不算碰上谁的生辰,得多送一份奉养银子之外,还得搭上点玩件或是首饰。这样一算,一年没两万两银子都刹不住。
俸禄就那么一丁点,都不够塞牙缝的。皇阿玛现在是手越来越紧了,不肯再给多少赏赐的。再加上自己连同自己以后妻儿开府门户应酬的开支,这得多大一笔钱啊。
一个月一千两?要命呢!
弘时脸都白了,这个价钱他是真出不起的。简单的算算,一年得二十万,上哪弄这么多钱去?
他跟四爷打商量,“儿子实在是不善经营,一百两一个月,少是少了点,但这事儿子的心意。”说着又看弘历,“我是当哥哥的,原该我给的多的。如今我只有这个能力。但下面的弟弟可以不用顾虑我,我也不怪被弟弟们赶在了前头……”
这话一下子就顶到弘历的腰眼上了。他用钱从来不算计的,所以也没觉得一千两有很多。结果弘时一说,他倒是有些不确定了,“那我给……”一百两实在是说不出口。在外面随便拢个茶围子都不是这个价钱,“五百两吧……”这个数目应该搁得住吧。
说着就看弘昼,弘昼装着没听到,爱给多少给多少呗,我赚的多我给多,我赚的少就给的少,不赚就不给,那玩意就是个意思,这么认真做什么?给的多了就证明有能力了?扯淡。这么想着,还隔着帘子朝林雨桐眨眼。
林雨桐都快憋笑憋尿了。弘时应了一百两,弘时家的媳妇左右掐右手都快掐出印子了。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如今开府另过的,一个月多出这几百两银子开销,还不定要在什么地上省呢。富察氏的脸都直接白了,人家家里好歹还有皇上给的皇庄或是别的过活,可自家爷呢。俸禄长期没有,赏赐只能听摸不着。手里的现银贵重的东西都折成现银换债了,账上拢共没两千两银子。自己那边倒是有,但不能叫自己拿钱往里面填窟窿吧。自己手里的产业再多,一个月也得不了三五千两银子的利啊。光是给孝敬钱,就得三千多两。自家府上不得开支吗?还有人情往来……上哪里弄银子去?
等把几个儿子打发了,林雨桐才过去边看孩子边笑,“你就坏吧。哪朝哪代的皇子也没这么悲催过!”
就是想叫弘历知道,钱来的不容易。谁知道他自己把自己推到坑里去了。弘时也是,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呢。
四爷一叹,“一个孩子一个脾性,不叫他们出去见见世情,就真的养傻了。男人要是不能赚钱养家糊口,那还能成什么事?”
这话一落,弘暧就哼哼起来,好似有些不认同一般。
林雨桐就笑,“这三个小的你将来也叫早早的出去赚钱去?”
那可不!
先是得能自立!
自立了的弘时腰都被董鄂氏掐肿了,“爷就知道逞能,一百两?一百两那么容易的?咱们府上的开支大,还会越来越大,你再这么着,别说没孩子,再有孩子咱们都养不起了。”
“你说你……”弘时也恼的很,“皇额娘对你多好,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了。一个月给皇额娘一百两就舍不得了?白眼狼!没良心!”
我是舍不得吗?
董鄂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委屈死人了,她伸出手叫弘时看,“你瞧瞧我这手,在娘家的时候自从学会针线,就不怎么动了。你看看现在,这都是给皇额娘给额娘给皇祖母给三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做针线做的……”
指头上有些细碎的针眼,弘时吓了一跳,“不是有针线房吗?”
这位大爷啊!
“有针线房能跟我亲手做的意义一样吗?要是有银子,我买好东西去孝敬去了,何必这么辛苦?”董鄂氏气的想锤死他,“那八万两银子我没动,留着是有用的。九婶那边好像要建厂子,找大家伙凑份子,十万一股。那八万再加上我的嫁妆银,够一股的了。有这一股月月分红,以后才能好过些。可你不声不响的把八万两银子给了四叔了……”
“呃……”我不知道你这么打算的,“那我再给你借来?”
找谁借?谁能借咱八万两去?找齐妃,亲额娘去?还是算了,本来就嫌弃自己没生孩子,这会子再借银子,她不会觉得是她儿子错了,只会怪自己这当媳妇的不会当家。
跟弘时这边愁云惨淡不一样,弘历觉得浑身都是劲。压在头上的几十万两银子债务没有了,一下子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不就是以后没俸禄吗?自己这日子什么时候是靠着俸禄银子过的。不就是以后不叫收别人的东西,叫自己赚钱养家吗?多大点事。
在回来的路上,弘历拉着富察氏的手,“这段时间叫你跟着受苦了。你放心,爷以后赚了钱都交给你,你说怎么用就怎么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首饰头面,想怎么买就怎么买?”
富察氏心情挺复杂的,要是不看结果只看心意的话,她应该感动的。男人愿意把家里的钱全都交给你管,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可是现实是,那么多钱真不是那么好赚的。她是在富察家管过家的,她知道一个家里一个月能进多少,能出多少。如今自家这边除了这位皇阿哥值点银子之外,连个生钱的产业都没有。拿什么去赚钱?
异想天开啊。
因此她话说的特别动听,“你是知道我的,从来不爱那些金啊玉啊……”
弘历抬头认真看富察氏,身上的配饰都是绒花,“扬州产的?”
富察氏笑了笑,正了正头上的绒花牡丹。这些匠人的手艺不错,看着逼真的很。绒花并不贵,这是蚕丝染色做成绒,再用钢丝铁丝塑形,做的好了,瞧着也好看,“这二舅挺好的……买上一车也不值几个钱。”她耳朵上带着的就是一个细细的银耳环,耳环下面连着的事一串绒花做成的迎春花,又是俏皮又是可爱。她觉得挺好的。
弘历攥着富察氏的手,“娶到你真是福气,勤俭持家,贤妻啊。”
可别再说了,我有个毛办法呢?
不管怎么急着赚钱,这都得把年过完吧。刚出了正月,又是弘昼的婚期。弘昼多机灵啊,坚决不再宫里成亲,年前人家偷摸的把自己的府邸都收拾出来了。日子一到,内务府直接入府布置就好。耿氏能气死,一天儿媳妇的服侍都享受不到。
第二天来跟林雨桐见礼,弘昼又死皮赖脸,“这儿媳妇您都不熟,我们在园子里住一个月,再搬出去,您看弘旺都是这么着的。”弘旺年前成亲在廉亲王府,一出正月就搬出去了。据说是八爷气的绝食两天也没能挽回弘旺的心。
林雨桐才不管他呢。爱怎么着怎么着去。
四个宝宝都已经快四个月了,不再是那种吃了奶就睡的乖孩子样了。天天得叫人抱着,抱着不行,还都得竖着抱,脸还得朝外。也知道逗了,人家一逗,准咯咯咯的笑。出了正月,弘晶就被他阿玛抱着走了,抱前面御书房去了。边跟大臣说话,一手边护着弘晶叫他踩在他腿上,他腿一抖一抖的,只当是晃悠孩子了。弘晶不知道多喜欢,瞧见谁都乐。不是四爷真非得带着孩子办公,而是这孩子被惯坏了。四个孩子,只有她是从头至尾吃的亲妈的奶,只有她没怎么叫奶嬷嬷抱过,都是林雨桐和四爷换着侍弄的。这样伺候出来的孩子,她认人。别人抱一下就跟被针扎了一样,尖着嗓子叫的撕心裂肺。你说这能怎么办?林雨桐抱着吧。可这孩子抱着还不行,还得抱起来在屋里走动,反正别闲着,你一闲着她就叫,叫不听就开始嚎。林雨桐没法子,就开始抖腿,这个抖完那个抖,她倒是不哭了,今儿没两天林雨桐的腿肿了。
这怎么办啊?
不能叫孩子哭吧。大人疼着都行,不能叫她哭出个好歹了。然后只能四爷管了。四爷直接给抱走了,哼哼着要吃奶的时候,苏培盛就到后面来请了,林雨桐这亲妈都成奶妈了,不吃奶不见的。除了吃奶四爷不能包办以外,其他的四爷一个人就全干了。在御书房给孩子换个尿布什么的,顺手的事。大家瞧着瞧着就没脾气了。反正宠的是个公主,不是哪个皇子,现在还说不上什么。连苏培盛都沦落为洗尿布的了。湿了换了苏培盛不假他人之手就洗了,洗了就晾在熏笼上晾着。
反正四爷就是各种的动作,在告诉别人这个十格格是与众不同的。
林雨桐终于摆脱了一个,还剩下三个呢。这三个有时候奶嬷嬷抱,有时候干脆就在炕上放着呢,反正还不会翻身不对爬,掉不下来就没事。她忙着跟董小宛对账呢,去年都赚了多少,哪些方面的利润比较高,这都是第一手资料。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在孩子身边说话说多了,这三孩子听的也添了新毛病,就是耳朵不能闲着。这边一步说话,他们这个‘嗯’一声,那个‘哼’一声。林雨桐开始还以为是孩子哪里不舒服呢。尿了拉了?还是饿了?时间长了发现了,都不是。只要别人再一说话,他们就不嗯哼了,睁着眼睛听的可认真了。
这都是什么毛病?
孩子的怪毛病一多,大人就得受累。
所以她真是挺忙的,忙这些毛孩子都忙不过来,弘昼这种一直充当大婴儿的儿子已经算是大人了,管不过来了。
他说要住,那就住吧。
住下第二天,弘昼不见人,只吴扎库氏来了,红着脸,手相互搓着,跟林雨桐道:“……我们家爷说问皇额娘就行了,我说不好意思,他非叫我来……”
林雨桐正给弘畅换尿布呢,她那边声音小,没听太清楚,抽空扭脸过去问了一声,“弘昼叫你问什么?”
“问……问皇阿玛和皇额娘是怎么生下这么多弟弟妹妹的?”新媳妇脸涨的通红,“外面好多人都想知道呢……”
董小宛憋着笑在林雨桐耳边轻声道:“所以五阿哥想用秘方拿出去换银子……”
林雨桐脸都绿了,这瘪犊子,“叫他问他阿玛去!”
不打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