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45)
天气慢慢热了, 还是没有四爷的消息。
林雨桐等的有点心焦,有多久没跟四爷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了。而且除了安保县附近, 其实周围是不安全的。秦北多土匪,这也不是假的。如今这地界就有好几股子土匪, 她是真怕出事。
今年单衣发下来了,一人一套, 趁着四爷没回来, 晚上有空的时候, 得将衣服稍微的改一改。别看自己有布,是军装却是每天都要穿的。如今是每年一套单军装,三年一身棉军装。这次有好些战士还没领到新军装, 一人发了一块布,一尺见方的,是从来补衣服的。钱妮就得了一块染成青黑色色土布, 正补着呢。如今的战士,补衣服算是基本的生活技能,还有鞋子,一年两双, 一双单的, 一双棉的。就凭着如今出门基本都靠走这一条,那鞋不出一个月就烂了,怎么办?还是补。有些人爱惜鞋子, 比如天气不好的时候出门, 就舍不得浪费自己的鞋, 只穿草鞋,冬天的时候穿上厚袜子,也只穿草鞋的林雨桐也见过。不过如今天热了,倒是省鞋了。百姓家很多人都打赤脚,但在部队,这就不像样子。基本都穿起了草鞋,还有用木板做成的木屐子,穿上还更凉快些。
林雨桐觉得,要想真的融进圈子,打草鞋是自己必须掌握的一项技能。跟着钱妮,晚上在灯下打草鞋,人家是根本不用看,摸黑都打不错,她的手真没那么巧,好了好几个晚上才弄成一双瞧着有点别扭的鞋。
不过多打了两双,就稍微好点了。这玩意穿上肯定不是很舒服,说的好听点,是有保健作用,说的不好听,它硌脚。比那种卖的保健减肥上面满是按摩凸点的鞋还硌脚,穿上一走路,一开始是不习惯的,没踏出一步,从脚掌到脚跟都疼。
钱妮看林雨桐的脚:“林大夫,您的脚可真好看。”
她将自己的脚收回去,好像是急着叫裤腿盖住不敢叫人看一样。林雨桐看看才走了两圈就已经被磨的发红的脚底板,“等咱们将来条件好了,你不用穿半年的草鞋了,脚自然就好看了。”姑娘家脚上磨的权势老茧子,看着粗壮的很,自然就不好看了。
不过,姑娘家在什么时候都是爱美的,比如用旧鞋的鞋底子,将上面破的不能再补的鞋面拆了,用一个五颜六色的彩色布条缝在上面当凉鞋穿,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景。就像是钱妮脚上的草鞋,跟男人们穿的那种像是夹板拖鞋带了几根带子的鞋不一样,这草鞋前面是将脚趾包在里面的,脚跟的位置也有一小片是用草编起来的,只是这前面后面相互连接的是彩色布条,有些姑娘没有布做彩色的带子,就用不拘哪里找来的比指甲盖大一点的布料,做个小小的蝴蝶结固定鞋面上,也是一种别样的时尚吧。
这一点点装饰,好似整个世界都添了一抹亮色。
等林雨桐忙里偷闲,将编草鞋的手艺学的差不多了,也给四爷打了两双出来的时候,四爷终于回来了。又黑又瘦,见了林雨桐,远远的就笑,这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来。
到了跟前,四爷见林雨桐还盯着他的嘴看,就捂了捂嘴,“怎么了?口臭?我按时刷牙了!”
有点心虚的样子。
在外面飘着,总有顾不上的时候,林雨桐也不拆穿他,拉着他往回走,“怎么样?路上顺利吗?”
“遇到两股土匪,避过去了。”四爷说的轻描淡写,但见白元跟着垂头不语,就知道没想象的那么顺利。
林雨桐打发白元:“你回去梳洗,晚上叫铜锤过来,咱们今儿单独开一回火。”
自己开火也行,去领了这一顿的供给,再想吃什么,可以用津贴自己去外面买去。街面上如今也算是繁华的,卖什么的都有。二分钱可以喝一碗醪糟,还加一个鸡蛋。一个鸡蛋也就一分钱,林雨桐以前不知道物价,给了钱妮一块钱叫她买鸡蛋,结果买回来整整一百个。之前还想着要不自家养上两只鸡,下蛋吃。结果一看这物价,再养鸡就不如卖鸡蛋划算了。“如今家里的筐子里放着一白个鸡蛋……”林雨桐一边跟正在洗澡的四爷念叨,一边忙着手里的活。
四爷在里面应了一声:“剩下的搬到医院去吧。有那病号,特殊照顾点是应该的。病号饭多个鸡蛋,算是你的心意。”
“好!”林雨桐应了一声,等四爷出来了,她就急忙拿编好的草鞋递过去,“你试试,一双是拿玉米秸秆编的,一双是麦秆编的,我觉得麦秆的穿着舒服点,你试试看。”
四爷一副你这么能干都会编草鞋的样子看着林雨桐,“以后就穿这个。”
可等穿上去走了两步之后,他的神色就微微不对了,“竹杖芝鞋轻胜马,一蓑风雨任平生。说的真是潇洒,可却都是骗人的。诗人的话果然还是太浪漫,信不得。”他摇头,将鞋脱下来,“日子越过越好,文明程度越来越高,倒着走确实是不适应了。想当初刘皇叔以卖草鞋养家糊口,那时候草鞋应该是普遍的穿着吧。现在……有布鞋的时候,这玩意还是收着吧。你也别穿了,要不了一天,脚上都是泡。咱们的津贴,一月换一双新鞋都是换的起的。”
林雨桐就笑:“我打了几双大点的,下雨的时候套在布鞋上面。”
还挺会俭省。四爷没打击她,连连点头,表示有个会过日子的媳妇是一件幸事。就又听她压低了声音道:“你说着要是再过上半个多世纪,在城市的大街上穿草鞋是什么感觉?”
联想的还挺多。
“只怕不少人都觉得酷。”她这般感叹,好似有无限感慨似得,叹息他们不明白今日的艰难。
四爷嘴动了动,好半天才道:“看的人可能真觉得酷,但穿的人估计真不怎么舒服。你想啊,那时候的路面跟现在的路面能比吗?一到天热的时候,马路上能烤熟鸡蛋,这草鞋往上一踩,成烤猪蹄了。你还得小心路上有没有碎的啤酒瓶渣子,一脚上去,血呼啦的。要是去商场,地面光而且滑,就这草鞋,一走一个屁股墩……”
还真是这么一码事。
一双草鞋,两人从三国说到下个世纪,跨越了两千年,也是够闲的。
晚上林雨桐说是要开火打牙祭,结果来的可不止是白元的铜锤,还有跟着四爷一起出去的一个警卫班的战士。还有闻讯赶来的方云带着医院里的十几个人。没办法,只能在院子里架上柴火,借了一个大铁锅,显示把那一筐子鸡蛋都煮出来,然后叫钱妮赶紧剥皮,又叫白元去老乡家买鸡,去街上买肉,不就是什么肉,买来就行。最后用辣子炝锅,将熏鸡刚宰了的鸡连同三斤猪肉,剁成大块直接下锅。也顾上做主食,就是土豆上,一袋子的土豆都不大,也不用切,更不用削皮,这太浪费,直接用水一洗就仍锅里了。加满水,就这么煮着,最后再将剥好的鸡蛋,往上面一码,煨在肉汤里,想来味道一定差不了。
香味飘出去,把邵关山和宋凯文也招来了,还有一向没怎么见过,只知道在宣传部上班的邻居两口子也招来了。LKN首长住的不远,要出锅的时候来了,直接拿了个盆子,“来来来!共|产了啊!”
林雨桐笑着给先盛了一盆子,不用问,看他隔周窝夹着本子的样子,也知道要去开会,这一盆子也是拿去共|产的。她也不吝啬,肉和鸡蛋就弄了半盆子。
剩下的就不用人招呼了,只管自己上手,偶尔又路过的,也跑进来,能抢到什么吃什么,以前林雨桐不习惯,咱们才有点明白了,‘共|产打土|豪’是这里的一个特色。
四爷回来之后,就歇了半天,之后就神龙见首不见尾,天天晚上三更半夜回来,天不亮就走了。连林雨桐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不过,很快林雨桐就没什么关注四爷的事了,几孔窑洞粉刷好,被命名为后方总医院,简称后总院成立了。这绝对是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名称,她作为第一任院长,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沉甸甸的。方云作为搭档,成了政|委。林雨桐事先就跟方云敞开了谈:“医院除了专业性的东西意外,都不要来问我。你做主就好。”她身上还兼着药厂的厂长,医科学校的校长职务。所以,从上个月开始,她的津贴就已经是十五块了。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拿了三分津贴。再加上写一些防病常识的稿子,总有点稿费入账,收入在边区算是高的了。但好像还是比不上四爷,不知道他都干什么了,反正上个月上缴津贴的时候,给了林雨桐二十八快钱,就这还是扣了两块钱的零花钱之后的数。两人谁也没在乎过钱这玩意,四爷更是知道林雨桐有多少钱,但他主动交了工资,顺便坦诚留两块的时候,把林雨桐萌的不要不要的。
医院成立的第一天,就转来五位重伤病患。都是枪伤,伤在肚腹这样的位置,子弹没取出来,就这么凑活的样草药治疗着,能扛到今天算是命大的。林雨桐一天做了五个大手术,几乎没给累死。
向红梅如今作为林雨桐的助手,如今也习惯了跟她上手术台。可是可着一个人还是不行,“你再挑几个胆大的,也跟着进手术室。以后简单的伤口,你们都能自己处理了。希望过上两年,你能独当一面,直接上手术台。”
“您放心,我已经再联系了。回头我跟老乡买两只兔子,练练手。”向红梅很谦虚,叫学什么就学什么,从来不会质疑。
林雨桐听她要买兔子,就直接道:“练手的兔子不用你管了,回头我跟方政|委说一声。”
方云接过林雨桐的钱:“让你自己贴钱,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林雨桐摆摆手,“我们又没孩子,暂时也没打算要孩子,没那么重的负担。红梅她们一个人一个月一块五,又是姑娘家,总得买点生活必须品,哪里有闲钱。就这么办吧,用兔子练手,残忍点,别用麻药,用完之后直接送厨房,做成病号饭。一举两得,这买卖划算。”
其实像是医院的护士大夫,津贴是按照技术人才算的,比别的都要高半级。就是吃大灶,一周也比别的单位多吃一顿荤腥。
这边的重伤号在发了三天烧之后退烧,伤口有新肉长出来,病情平稳。
可紧跟着,邵关山带着宋凯文来了,连人的神色都很郑重:“小林啊,接下来的任务有点艰巨。你得先看有没有把握?”
“怎么了?”林雨桐清两人到办公室坐了。办公室是借着刚进医院门,靠着边上的窄窄一溜,打出来的一个小窑洞,窄长,但好歹算是一个用的,手术的空隙能进来躺一躺。他叫两人在长椅上坐了,又倒了水给两人喝,“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有把握的就治疗,没把握了千万不能逞能。”
邵关山就笑了:“要是真有把握,咱们得当仁不让。”
这说的到底是谁?
宋凯文低声道:“是一位首长,伤一直就没好,如今看着似乎有恶化的迹象,本决定去苏治疗的,但远赴他国,首长考虑到费用太过昂贵,坚决拒绝了,要在国内试试。他的身份敏感,沪上京城都没办法去。你先看看情况……”
林雨桐就明白了,“好!我去看看。”
可没等林雨桐去,人家由警卫抬着,直接来了,“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咱们按照医院的规矩来,叫医生上门,撇下其他的正在治疗的战士怎么行?”
但林雨桐还是安排了单独的病房。病房里面都是木板床,用石灰粉刷的也干净,窗户纸是新的,说是窗明几净也不为过。
将人安置好,林雨桐就号脉,之后就点头:“没问题,可以治疗。”
她说的极为笃定,叫宋凯文都捏了一把汗。其实说到底,病并不麻烦,只是没有先进的检查仪器罢了。别的中医大夫即便号脉号准了,知道哪里有病灶,但却做不了手术。林雨桐将这个道理说了,宋凯文才松了一口气。
W首长就赞:“像是这样中西结合的,确实不多见。可见一味的摈弃咱们自己老祖宗传下来的的东西,也是不对的。”
如今人人都革|命,而革|命在很多人简单的意识形态里,都认为是抛弃旧有的。这个罪明显的例子就是大部分出来的人都抛弃了所谓的包办婚姻,开始追求革|命的爱情。以前林雨桐还会觉得一惊一乍,现在她真是见惯了。方云的丈夫在老家十六岁就结婚了,原配妻子比他大四岁,两人婚后三年生了两个儿子,之后,他出来革|命了,家里是什么情形,早就不知道了。方云也是知道这一情况的,但因为那是旧式的婚姻,是‘年少不懂事’不能反对父母的决定而草率的婚姻,所以,方云和他丈夫的婚姻在当下这个背景下,是正常的。从来没有人觉得又不合适过。
林雨桐笑了笑:“您信我就行。做大夫就最怕的就是病人的不信任不配合。您必须按时吃药,按时休息,并且按照医院的食谱按时吃饭。那么我保证,一月后,您会比之前还健康。”
“小同志,我会是个合格的好病人的。”首长笑着回了一句。林雨桐叫了护士过来,“以后你专门给首长服务,必须按照规定来。”
等从病房里出来了,邵关山看了林雨桐一眼,这才拉了宋凯文低声嘀咕,“要是真治好了,我倒是有个提议……”
林雨桐看见两人勾肩搭背的走远了,一路上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却没精力关注了。因为她看见医院雇来的护工,清洗床单的之前竟然在床单上抓虱子。
我的天啊!
她和四爷晚上是在自家的窑洞睡的,从来不知道虱子已经成灾了。这玩意带到医院,可真是要命了。
她几乎是跑这找方云:“有虱子的事情怎么不及时告诉我?”
方云还莫名其妙呢,“虱子有什么奇怪的?你没虱子?”
感情你们都有虱子?
方云看着林雨桐愕然的表情才道:“首长们坐在一起开会,还相互抓虱子呢!瞧你那样……”她说完,猛地反应过来,“我怎么忘了,你是大夫,是会制药……那这灭虱子的药……”
“会!”林雨桐肯定的点头。
可接下来的事情简直是林雨桐不敢想象的,灭虱子简直成了一场战役。
宋凯文现在还兼任了一家专门制作虱子药的厂子的厂长,本来给林雨桐的,她实在是分身乏术,将这一部分但开辟出来,宋凯文管着。这东西所需要的药材便宜,制作也简单。对外销售的便宜,但绝对有市场。在乡下少有没有虱子的人家,这东西一旦染上,想清除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灭虱子,女人的头发更短了,男人几乎都给剃了。
白元跟林雨桐唠叨:“之前我都不好意思说,像是我们二十个人挤在一个炕上,半夜要是起身,那再回去睡就得花半天的时间给自己挤一块地方出来,太挤了……”说着,话就一顿,然后好似有什么不好说的,转头拿着铁锨去弄菜园子去了。
四爷在一边笑:“他是不好意思了。你想啊,有虱子,晚上能穿着衣服睡吗?二十个小伙子,一个个的都光着……”
那画面不要太美。
四爷见她真信了,就笑:“我说你就信啊!”
挺有道理的,为什么不信?本来嘛,疼还能忍,痒痒确是最忍受不得的。
四爷叹了一声:“你也不想想,如今是战时。战士睡觉都恨不能抱着枪,哪里真敢将衣服给脱了?都是穿着睡的,保证一起身,将床单的四角往起一提,这被褥连同所有的家当一提就能走。痒?痒也得忍着。当然了,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林雨桐觉得自己好似一只在上面飘着,根本就不了解基层需要什么。这天之后,她特意去了护士的宿舍,这里的条件算是好的,但看着一个个脖子上脸上的包,林雨桐什么也没说,出门就找了宋凯文,紧急制作驱蚊药。一个宿舍一包,可以管一个星期。至于怎么调配,就不是林雨桐管的事了。如今夏天已经过半了,也用不了多少。
“但之后还得存货,为明年夏天做准备。这东西在北方只能用一个季节,但是南方的销量肯定会更好。”宋凯文心里的算盘打的很精明。
只要你能弄来原材料,做多少你说了算。
如果说北方的夏天不长的话,秦北的夏天就更短了。住在医院的W首长快出院的时候,早晚都已经非常凉爽了。反正穿着衬衫已经有点凉,得套个外套了。有首长住在这里,来看望的自然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能见到的大人物。不过见的多了,也就不好奇了。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想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那些蓝图,也只是浪漫的理想。偶尔,他们还会在病房里开个会议,跟着的警卫员满医院的借凳子。不论是高椅子还是低板凳,都行。
林雨桐来来回回的在外面听了一耳朵,好似在说什么‘逼姜抗倭’的事。如今到了这里,她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外面的报纸了。说是只看着眼前与世隔绝一点也不奇怪。当然了,宣传部也没闲着,外面的一些消息,也会印成宣传单给发到单位,叫大家开会学习。比如广熙的新桂系和广冬的陈济汤粤系,利用抗倭运动之名义,反抗不积极抗倭却一直处心积虑要消灭两广的他们的中|央首领姜的政|治事件。再比如,辽东的抗倭联军,全国的抗倭救国会等等。都是摘要之后,通过宣传册传递出来的消息。而中|央能及时的知道外界的消息,唯一的渠道就是电报。活跃在各地的地下组织将消息及时的汇总回来的。
她才说天凉了,紧跟着一场大雨就下来,天就真的凉下来了。秦北这地方干旱,本来有一场雨是好事,只是这雨来的时机有点不巧。谷子眼看要成熟了,这雨再下下去,就是灾了。索性老天有眼,下了一天一夜之后,就是好几天的大晴天。该操练的战士都去田里帮老百姓受庄稼去了。
新鲜的小米下来之后,林雨桐决定自己在家开火,因为不光是自己瘦的皮包骨,四爷已经瘦的颧骨凸起来了。
每天白元都会按时将供给领回来。可领回来的小米是新谷子,这脱壳是要用石磨的。于是每天早上四爷走了以后,林雨桐和钱妮就多了一个任务,推磨。甚至还将小米加工成粉状,为的是蒸馒头的时候给里面加点面粉。出锅后看着黄灿灿的,谁也不知道她加了多少。如此一来,倒是能贴补一点白元和铜锤了。尤其是铜锤,本来就食量大,可能这大半年都没吃饱过。第一次馒头出锅,铜锤一口气吃了十七个。吓的林雨桐赶紧给他消食的山楂丸。
等地里的白菜萝卜,最重要的是土豆都收上来,天就冷了。越是往北,冬天来的就越早。虽然还不到冷的受不了的时候,但棉衣都上身了。如今的衣服只有两套,要么是单的,要么是棉的。热了就脱,冷了就穿。哪里有什么毛衣?大部分人都是没有这些的。
不过今年,林雨桐找了不少老乡,买了不少他们薅下来的羊毛。四爷见大晚上的,她在院子里又是洗,又是烘的,“这是做什么?”搓线织毛衣?太费事了。
林雨桐低声道:“我把你的棉衣棉裤趁着还不太冷的时候都给拆了,里面再续上一层羊毛,还有棉鞋,给布料里面加一层皮子,里面全用羊毛。”如今又不能穿棉靴,又不能穿大衣,就这么薄薄的棉衣,真的扛不住的。总不能整弄个老乡穿的那种羊皮袄吧?他肯定穿不出去。
四爷蹲下帮林雨桐添柴,顺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她不常动脑子,除了她擅长的工作方面之后,所有的脑子都用在怎么叫他在有限的条件下过的更舒服一些了。“买的够吗?你的衣服也得添。”
林雨桐胡乱的点头,皮子有,可这种细碎的羊毛怎么就没想着多存点呢。不过棉花自己倒是存了不少。自己的工作性质在室内,手术室病房更是弄了一道火墙,不用穿的厚实。不像是他,大部分的时候都在户外做实验验证。这一入冬,可不冻死个人。
连着熬了两个晚上,才将两人的衣服都改了一遍。
好容易这天晚上能睡一个好觉了,枪声猛的响了起来。林雨桐猛地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穿衣服。
“别怕,打不过来。”四爷拉林雨桐,“赶紧睡吧。”
“一打仗就又受伤的,打不进去我也得走了……”说着,随便将头发用手梳拢了,就穿鞋往出跑。门一开,冷风瞬间就吹的人直缩脖子。干燥的风带着沙尘,她赶紧闭紧嘴巴。这一耽搁,四爷就出来,他一手忙着扣扣子,一手拉着林雨桐,“你胆子也太大了,该等钱妮的。我送你去……”
从住的地方到医院并不远,但走的却是羊场小道,四周寂静无人,只有不远处的枪炮声伴着两人的脚步。到了医院跟前,就有警卫排的战士从暗处闪出来,见是林雨桐,这才放行。医院办公室的灯都亮着,医生护士都起来了。林雨桐将自己办公室的门打开,最里面有个床能歇一歇。“去睡吧,我是睡不成了。”
这边话音才落,外面的脚步声就乱了起来,“医生……快!”
四爷就看见林雨桐将挂在门口的白大褂一穿,帽子一戴,将头发都藏在帽子里,然后快速了跑了出去。战时的大夫,拼的也是命。
他跟着出去,在一边帮着抬病人,有些病人需要将衣服脱下来,女护士倒是不害羞,就是没那么大的力气。大晚上的,没有电灯照明,根本就不能手术。大的病房里,病人一个个的送来,林雨桐能做的就是先给人止血,实在是危险的,才由周围的人举着好几个手电筒,借着这点光做简单的手术。
除了她,也没人敢这么干。
这场不知道是跟谁的交火,直到凌晨四点多才停止,牺牲了多少人不知道,但送过来十八个人,凡是还有一口气的都救活了。
两天没合眼,才把伤患处理完。紧跟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活活的将人给累晕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了。四爷什么也没干,就在这里守着她,锅里小米红枣粥咕嘟咕嘟的,正冒着热气。就见四爷坐在板凳上,靠在炕边,一手拉着林雨桐的手,一手搅动着锅里的粥。
见她醒了,四爷哼了一声,“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么下去迟早得累死。”
“以前能动手的大夫,现在都不敢轻易上手了。”林雨桐摇头,“你说的对,这不是好现象。”
自己出手,从不见失败的例子。但是别的大夫却不能这么保证。有了比较,他们的心理负担就重。
四爷低声道:“你知道外面现在都叫你什么吗?”
“林神医?”林雨桐笑道,“叫就这么叫了。”
“还林神医呢?”四爷起身盛粥,“都叫你赛阎王。”
“这是什么名字?”林雨桐坐起来靠在墙上,要接过四爷的碗,四爷却闪身,拿了个勺子喂她,“赛阎王赛阎王,就是赛的过阎王。你比阎王厉害,所以经过你的手的伤员,没有一个被阎王请去做女婿。”
“行吧!”林雨桐沉吟了片刻,“以后不是快见阎王的,我就不医了。其他大夫……多上手,要是出了意外,我在后面给他们兜着。”
四爷这才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来,送了一勺子粥到嘴边,“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林雨桐一口吃了,然后点头,“枣核去了,米油都熬出来了,好喝。”
“那就多吃。”四爷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做的?”林雨桐朝锅里看了一眼,大半锅的粥,熬的是挺好的。但这五六个人的量,显然也不是做饭的老手干出来的事。
四爷一副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云淡风轻的道:“哦……做饭也没想的那么难。”
林雨桐又看了一眼锅里的粥,要出口的话马上变成了:“我吃着可好了,我这身子这两天都得喝粥,别的吃着怕是胃不好消化……”
四爷才要说顿顿给你熬,一看锅里的粥,马上改口:“够两天喝的。”
但晚上的时候,四爷带了一包熟羊肉回来,还有几个刚出炉的烧饼,“给你夹一个……”说着,就动手忙活。
林雨桐愕然:“喝粥就行。”
“熬多了,第一次没控制量。”四爷笑:“我还真能叫你天天喝粥啊。这羊肉不错,说是老字号,我叫人家在锅里多闷了两小时,软烂,吃了没事。”
羊肉的肉夹馍,小米红枣粥,再从泡菜坛子里舀了半碗林雨桐之前就泡好的酸白菜,齐活了了!
第二天,陆陆续续的就有不少来看望的人。这时候看望病人,没什么礼物。有时候几个人一起,合起来买点东西。像是医院的护士,合起来买了一斤鸡蛋,几个医生合起来跟老乡买了一只母鸡。最后那位自己给治好病的W首长还叫警卫员送来了半斤红糖。反正林林总总的,东西还不少。
邵关山想办法给弄了羊奶|来,说好了,一天一碗,每天叫钱妮去取一趟。
林雨桐其实是不爱喝羊奶的。不光是羊奶,什么奶都不爱喝。但人家一片盛情,到底跟喝药一样给咽下去了。其实睡了一个好觉,身体就恢复了八成。四爷硬是不叫动,林雨桐也就这么躺着。用他的话说,人家出事了,找你救。你出事了,谁来救你?还得自己个把身体看重一些。
躺了这几天,不管是医院还是药厂,都在照常运行。她也就安心的这么躲懒了。
这天,下起了几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白元掀了帘子进来,带来一个林雨桐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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